《[网王]倒带》衣默

8、Part 8

　　很多时候，生活其实就是一次次不同时间段的等价交换。
　　往往，当你暗暗开始窃喜自己得到了多少后，接踵而来的，便是等份地失去。

　　安静的书房，只有她和她继父两个人。
　　男人沉稳地坐在高档的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她。
　　然后，他动了动唇。
　　她清楚地听见他说：“这届的校际音乐赛，我要你输给沙未子。”
　　不是商量、没有委婉，漠然地，只是一道冷酷的命令。
　　她的眼神闪了闪，可是，她却没有天真地询问为什么。
　　甚至，连面上该有的表情，也不过是木偶娃娃般的淡然、空洞。
　　仿佛对于男人说的话，她早已在心底，重复练习过多次。

　　“你没有疑问？”挑挑眉，男人对她的反应，饶有兴趣。
　　“为什么要有疑问？”她移眸对上男人的眼睛，平静得根本就不该像是她这个年纪会有的无波无痕：“当初您会让我学习小提琴，就是因为沙未子，不是吗？”那些赞美和肯定，在只有他们三个人时，才有资格让她拥有。众人的鲜花和掌声——抱歉，并不是她这块送给公主的垫脚石，能够触碰的。
　　外人和内人，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这个道理，她懂。
　　“呵，你很聪明。”第一次，她继父的眼里，对她露出了真心的赞赏。
　　只可惜，她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谢谢？呵！太过讽刺。

　　冰帝，一年一度的校际音乐赛。
　　几乎不用任何的怀疑，在复赛两两PK的环节里，她和藤谷沙未子，是对手。
　　然后，依旧没有任何悬念的，沙未子以压倒性的胜利，赢过了她。
　　在评委宣布完比赛结果的时候，她悄然地退到了后台。
　　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琴匣，她这方的安静和前台送给胜利者的热烈掌声，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她知道，她是一个影子，仅此而已。

　　“想不到你也会拉小提琴。”耳畔，懒洋洋地，有男生的声音拂过。
　　浓浓的关西口音，很熟悉。
　　她微微愣了愣，直觉地偏头循声望去。
　　真的，是他。
　　双手插在裤袋，他侧倚着后门的门栏，对着她，浅浅微笑。
　　他还是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纽扣，依旧还是从第四粒才开始扣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忘了掩饰自己的惊讶。
　　“呵，你觉得呢？”他直起身子，信步向她走近。
　　她的个子很娇小，站在他面前，她的高度只及他的肩膀。
　　“炫耀？”她蹙眉，抬头迎视他的眼，掠过一丝戒备。
　　仙人掌。
　　看着她竖起隔阂的眼睛，他的脑海，忽然闪过这个植物。
　　他不由得莞尔，心，没来由地因这个发现而兴起一丝小小的捉弄。
　　俯首，他故意凑近她的耳畔，对着她小小的耳垂，暧昧吹气：“相信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她被他突兀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敏感的耳根子也因他冷不防地靠近而不争气地染上红晕。
　　莫名地，她生涩的反应，取悦了他。
　　望着他唇边扩张的笑意，她又羞又窘。平日那份如死水般的淡然，消失无踪。
　　尴尬地，她瞪他，直觉背起琴匣，绕道走。
　　“生气了？”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语气显得无奈。
　　“没有。”她试着甩开他的手。
　　可惜，他打定主意，不肯放。
　　“你到底想干什么？”无奈，她妥协，偏头迎上他藏在镜片后的眼，蹙眉。
　　“愿不愿意陪我去喝杯咖啡？”强吧！每次搭讪，他用得几乎都是这句话。
　　“你请客？”挑眉，她的反应，不在他预期。
　　不过……不意外。
　　男人的劣根性么？对于越是无法掌控的事物，便越存有想要探究的兴趣。
　　他，亦然。
　　“可以。”
　　“地点随我挑？”
　　“这是你的权利。”女士优先。

　　游乐场的露天咖啡厅。
　　她会选这个地方，他其实并不讶异。
　　甚至也没有任何的新奇。仿佛，以她的性格，就该如此。

　　“不问我为什么想要请你喝咖啡？”
　　“不问我为什么带你来游乐场？”
　　“呵。”他从容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顺着她的尾音，问了下去：“为什么？”
　　“因为在你眼里的我，就该带你来这里。”
　　她的话，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却成功地让他端起咖啡杯的手，稍稍一顿。
　　很明显，每次接近她，他总会有新的认知，不断刷新。
　　有点特别的经验。至少，绝对不会出现在那些围着他转的女生身上。
　　看来，她没有让他失望。
　　“既然如此，那么，你应该猜到今天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了？”优雅地放下手里一口还没碰的咖啡，他好整以暇地双手交握支着桌面，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双眼，隐隐约约，有狼一般的光芒，若隐若现。
　　那是一种发现猎物时的伺机而动。
　　她自然看得懂。
　　只是……
　　“我不认为自己适合你的游戏。”轻轻一声喟叹，她的神色，平静如常。
　　“我知道。”他耸肩，不以为意。也许之前他是有过这个念头，但是现在……“我不会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分分合合的感情游戏，自有别人可以陪他玩，而她……“我想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
　　她太聪明，雾蒙蒙的眼睛里，藏着的却是一把把锋利的刃。
　　这样的女生，他承认，他有兴趣，只不过，他的兴趣只在于和她谈天说地——她是聊天的好对象，只是很可惜……并不适合当恋人。
　　大男人主义的骄傲么？太过尖锐的女人，敬谢不敏。
　　“朋友？”她一愣，他的提议，首次，没有进入她的计算内。

　　懂了么？从他们第二次见面后，他的反应，她的一切，不过是个局。
　　如果藤谷沙未子没有愤怒地抽走他给她的那件外套；如果藤谷沙未子没有一次次将她的自尊和骄傲踩在脚底下，或许，她对他的感觉，也不会阴错阳差到后来一分一分地，愈演愈烈。
　　她是个多么恶毒的女人啊！
　　她接近他，一次次以最无辜最可怜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为的，不过是想挑起他对她妹妹的怨恨，破裂他们本就不稳固的爱情，然后再一步一步，将他从她妹妹手里把他抢过来罢了。
　　可惜，世事无常。
　　她曾以为的天衣无缝，没有锁住他，却困了她自己。
　　当他说出朋友这个词，如雷电击般，她竟发现一个好可笑的事实。
　　她喜欢上了他！她竟然真的真的喜欢上了他！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他。
　　可是，她醒悟得太晚。
　　他看穿了她要他看穿的性格，却也因此将他和她划分到了朋友的界限。
　　一子错，满盘输。
　　而当时的她，身在局中，看不清。
　　傻傻地以为，只要修改及时，就可以试图力挽狂澜。
　　可悲，可笑。
　　她这个戏子，也许真的只适合饰演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