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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art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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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监护权,最后还是落在了她母亲的身上——是法院强制判决的。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不过,她的母亲,并没有带着她嫁人。
她将她寄住在了外公外婆那里,逢年过节,也不曾见她过来看她一次。
她只是从外婆他们不时的谈论里知道,她的继父很有钱,有过一个难产的妻子,留下一个女儿,在冰帝念书,比她小两岁。
因为家庭的因素,她莫名其妙地停学了一年。
和她同届的同学升上初二,她才刚刚办完入学手续进入初中读初一。
她选择的学校是东京一所公立学校,没有任何的名气,里面的学生,多数和她一样,平凡普通得可以。
周围的人都很单纯,没有复杂的背景,优越的家世,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用不着谁羡慕谁,谁嫉妒谁,男生们看来看去都一个样,不会特别出挑,也没有故意招摇,所谓的后援会,15岁之前,之于她,闻所未闻。
15岁那年,她的外公因病骤逝,外婆受不了打击就此病倒,医院检查出来说是中风,除了送进疗养院里慢慢治疗,别无他法。
于是,非常无奈地,她母亲只能将她接回她的家。
是她母亲的家,而不是她的家。
那个家很大,装修也豪华,管家、仆人、司机、园丁,一应俱全。
明明人多应该很热闹,可是,她却觉得冷冷清清。
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的气场,和他们,格格不入。
她见到了她的继父。很严肃的一个中年男人,稀疏的头发,遮不住光亮的头顶,神情倨傲,高高在上的,最喜欢用鼻孔看人。
她还有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
当然,那个妹妹从未承认过有她这样一个姐姐。
搬进新家,她的身份也随之不同了。
她冠上了她继父的姓氏,藤谷纱铃。
然后,她换了新的学校,转学去了冰帝——她的继父,是冰帝的校长。
冰帝,她听过,贵族学校的代名词,有钱人的乐园,平凡人的梦想。
她没有钱,也没有梦想,她求的,不过一个安安稳稳。
她继父没有对外宣称过她的存在,在那个学校,只有她妹妹,清楚她的来历。
她妹妹给她的第一印象,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
任性、霸道、唯我独尊,很典型的千金大小姐。
其实,她们两个之间一开始,没有任何的交集。
她没想过要她接受她这个姐姐,也不曾考虑过要费心去讨好任何人。
她安静、沉默,存在感,近似于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偶,无足轻重。
她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活着,只是因为她活着,该怎样活,她没想过。
也没想过要去想。
得过且过,平平淡淡,就很好。
她以为她的人生就那样过了。
念好书,找份好工作,脱离母亲,自己独立。
也许,她曾想过去找她父亲——那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牵扯的男人,却是她十多年来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情。
可是,当转进冰帝后的某天放学,她兴致勃勃地拿着一百分的试卷想要跑到以前的家,告诉爸爸这个好消息时,奶奶的冷言冷语,将她的热情,彻底浇灭。
“你怎么来了?法院不是已经把你判给你妈妈了吗?你和我们又没有半点关系,成天往这里跑做什么?”来开门的奶奶一见是她,立刻将她拦在了门口,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跨越雷池一步。
“奶奶,不是,我……”
“别叫我奶奶?我不是你奶奶!谁知道你奶奶是谁?你和你妈妈既然跑了就不要再回来了!白白帮着别人养孩子养了这么多年,我认了!所以,麻烦你和你那个妈行行好,别再来烦我们了行吗?你爸马上要结婚了,要是你真当他是你爸,以后就别往这里跑了!要知道,他可没有生过你那么大的女儿!”
砰——
门就那样当着她的面重重地关上。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有点不死心地,她脚步调转,来到窗前。
踮脚,爬上窗台,透过敞开的玻璃窗,她找到了她爸爸的脸。
她想挥手,想和他说话,可是,爸爸身边的女人让她硬生生地止了口。
那个女人围着围裙,手里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平凡的脸上有被油烟熏过的痕迹——那是之前在她母亲身上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模样。
可是,爸爸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她的样子。
相反,他还很快乐,很满足,很幸福。
他在一边帮她的忙,那张有点苍老的脸上,挂着很开心很开心的笑。
她从未见过爸爸露出这么轻松的一面。
“刚刚外面按门铃的人是谁啊?”
“没有谁,不过又是个来推销报纸的!”
“哦!”
隐隐约约,她听见她爸爸和奶奶的对话。
漫不经心,云淡风轻。
她无意识地站回原位,心,空落落的。
那个时候,她不得不认清,原来这个世界,并没有她的家。
没有她的家,生活依然在继续。
就像少了她一个人,地球还是会转。
既然如此,那么,多一个她,又何妨?
就算浑浑噩噩,就算碌碌无为,那又怎么样?
生存,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她没想过要解脱,或者,是胆小懦弱地没有勇气放弃。
人活着,便有希望。
虽然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她的希望,在何处。
机会,往往出现在每一个很偶然的角落里。
她不是很善于抓住,只不过,她永远会被动地接受。
她不知道她继父对她存有什么样的心思。
他把她叫到书房,要她和她妹妹一起,跟着新聘的家教老师,一起学小提琴。
小提琴,一个对她来说,很遥远很陌生的词。
第一次听到它拉出的旋律时,是她转进冰帝的第一天,在校园里迷了路,无意中经过学校音乐教室的那次。
音乐教室的窗是半开的,透过那扇窗,她看见有一个男生在那边拉琴。
他有健康的古铜色皮肤,还有一头如夜般的及肩长发。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冰帝,男生的头发也可以留到那么长。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很干净很干净的那种白,纽扣从第四粒才开始扣起,隐隐约约,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精壮的胸膛。
椭圆形的镜片后,闭着的双眼,微微摇曳的刘海,嘴角边若有似无的笑。
举止优雅,全神贯注。
他不像她以前见过的那些男生。
但是他的身上多了什么,她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她自嘲地笑笑,在原地听了片刻那段旋律后,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
亦如她来时那般,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