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倒带》衣默

17、Part 17

　　那天过后，他们开始冷战。
　　早出晚归，除了在平太面前，其他时候，他们两人的相处，相见如同陌路。
　　她心痛、苦涩，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忐忑不安，寝食难眠，疑神疑鬼。她怕他真像百合野那天说的那般，早已和百合野有了联系和牵扯。可是，她没有勇气赌，没有勇气问，怕从他口里，听到相同的答案，所以，她只能选择压抑。
　　然而，每夜他身上重新出现的香水味，以及后来的几次彻夜不归，让她再也没办法保持沉默。
　　忍不住一次的兴起跟踪，阴错阳差地，证明了她不想证明的事。

　　隔着远远的距离，她看见他跟百合野奈凝在一起。
　　看见百合野投入他的怀抱，看见他在片刻的迟疑后，缓缓回抱住那个女人的手……
　　震愕、绝望，眼见为实。
　　即使理智一遍遍提醒她要淡定，要冷静，可是，感情的城堡却偏偏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她好不容易才和他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家，有了孩子，有了丈夫，只要她再努力一点点，再设计一下下，他也许就会对她日久生情，也许就会真的爱上她，不再离开她！可是……可是……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百合野要重新出现？甚至，那个女人还了解了真相，知道了她和迹部曾经定下的交易——她假装迹部的女朋友，帮他“刺激”他喜欢的人；而作为等价交换，他答应帮她去试验百合野对忍足的真心。
　　纱铃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请动了迹部帮忙——安排一个男人，去追求在美国的百合野。而意料中，百合野接受了那个男人——那个圣诞夜，一向不怎么喜欢酗酒的忍足会因她的提议而喝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便是来源于此。
　　所以，对于百合野奈凝，纱铃有着很强烈的危机意识。
　　她可以逼自己不去过问他和别的女人之间的种种，却无法不在意他和百合野奈凝可能的碰面。
　　她怕百合野会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他，她怕他会相信百合野奈凝说的每一句话，她更怕……她的“家”，会因此，不复存在。
　　女人，尤其是对爱情患得患失的女人，一时不慎，便是偏激。
　　纱铃便是如此。
　　她不想失去自己费尽心机才有的家，她想保护自己的家，她想守护自己的爱情。曾经，她没有希望，以为活着，便是活着，可是，自从有了他，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忍足侑士。他是她爱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和憧憬。
　　她和他的家，是她唯一的家，是她漂泊了许久，才总算能停靠的港湾。
　　她输不起，也不能输。
　　对于百合野奈凝，她选择疯狂地主动出击。

　　她想找人毁了那个女人。她真的去找人毁掉了那个女人。
　　可是，在计划真的开始实施时，她又猛地从疯狂中惊醒。
　　东京郊外一处不知为何停工的建筑工地。
　　百合野奈凝被两个男人压倒在地，挣扎、尖叫、惊恐万分。
　　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歇斯底里，震痛她的耳膜，带起一波浓浓的罪恶感。
　　看着百合野的绝望、看着百合野不经意飘向她时的愤恨眼神，她的理智被倏地拉回，恍然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一个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清醒、后悔、幡然醒悟，她急着想要取消计划，她急着想要阻止那些人的行动。然而，早已被色相所惑的男人，早就色欲熏心，不愿罢手。
　　她震惊、她仓皇，哀求着请他们住手，可惜，他们死活都不肯，更甚至，他们甩了她一个耳光，将她推倒在一边，威胁着不准她妨碍他们的“好事”，不然他们不介意让她加入百合野的“行列”。
　　百合野奈凝尖叫、哭泣、抵死不从。
　　看着那一幕，她六神无主，不顾一切地捡起角落里废弃的铁棍，二话不说地砸向那帮男人的脑袋。趁着他们自乱阵脚，她拉起衣衫不整的百合野，拔足狂奔。
　　在奔下楼梯的时候，百合野脚下一滑，竟那样直直地摔了下去，恍惚中，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温柔地提到百合野名字的他，那个脸上有着温柔笑容的他，于是，直觉反应，她伸手护住百合野，脑海唯一的念头是，那个女人是他真正爱的人……
　　一拉一扯，惯性作用，她被失重的百合野拉着一起跌下了楼梯。
　　一格一格，百合野全身的重量压着她的右手，直至重重的一击落地，她感觉到自己手腕传来骨裂的声音。
　　痛，痛彻心扉！她满头大汗，冷汗涔涔。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想去看百合野的伤势，却在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蓝色的发，椭圆形的平光眼镜。
　　百合野哭泣着扑入了他的怀里，恐惧、颤抖。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不经意的眼神扫过，四目交汇，他看她的眼神，冰冷刺骨。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多么恶毒的女人！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还知道了她的计划。
　　他向迹部借了几个保镖，抓住了那两个施暴未遂的男人。
　　不需要太多威胁，那两个人主动招供。
　　他们交出了纱铃和他们之间交易的电话录音。证据确凿，她逃无可逃。
　　百合野现在在医院，如果她清醒后决定要告她，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审判。
　　每个人都会自己作出的一切，付出代价，她，亦然。

　　他陪在百合野的身边，一直陪着。
　　自从知道真相后，他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她手受伤了，痛晕过去的那一刹那，她只隐约看到，打横抱起百合野而将她视若无睹的他……
　　绝望、痛苦。
　　她的末日，忽然来袭。
　　只是，她不甘心呵！不甘心十年的耕耘到头来竟还是虚无！不甘心自己多年的心机和付出，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海市蜃楼。
　　忍着满身的痛，满心的伤，那一夜，她去了百合野的病房。

　　病房的门开了，来开门的，是一脸冷漠的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蹙眉、戒备，他的口气，仿佛他们只是没有瓜葛的陌生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为什么？因为百合野吗？
　　唇，苦笑，心，刺痛，可是，她告诉自己，她必须强势。
　　“为什么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她的丈夫在这里，为什么她不能来？不该来？“我来找我的丈夫，为什么我不该来？我要那个霸占着我丈夫的坏女人把我丈夫还给我，为什么不能来？”她也受伤了啊？无论是身还是心，她也伤的很重很重……为什么……她不该来？不能来？他……是她的丈夫啊！
　　“坏女人？”忍足不由得冷笑，打量她的眼，难掩嘲讽：“你是在说你自己么？”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他得知她竟找人毁掉百合野时他的心情。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是善良的，她聪明，却从不会对他用心机，他当她是朋友，却在那夜过后，突然变质。
　　和她发生关系后，他曾一度故意躲避她，一个人，静下心，却忍不住重新开始审视了自己对她真实的感情。直到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直到他冲动地定下婚姻，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对她，或许早已不再单纯。他爱她，想要好好对她，却不知，她是否愿意接受他的转变。那天那个护士的主动诱惑，他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却不想让她撞见，他以为她会吃醋，也许，潜意识里期待着她的吃醋。
　　因为她的介意她的愤怒，会让他知道，她的心里其实有他。可是，她没有，她大方，大方地放任他的出轨——女人，小心眼的动物，除非不爱，不然她们的爱情，容不下沙子。她的举动无疑是告诉他，她对他，没有感觉。
　　他愤懑，赌气地故意找来一个个女人气她，然而，效果，都是失败。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错，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缺了点什么。
　　百合野回国了，她想约他见面，他不愿，偶然的一次碰面，她扑到他怀里，乞求他的原谅，解释当年的离开，解释她在国外遇到的那个人其实是纱铃和迹部的故意安排。
　　他惊讶，打电话找迹部确认，确认一切属实，确认她真的为了他动了心计后，他原以为自己会不满，会愤怒，可是，他没有，隐隐约约，甚至还窃喜。
　　他以为她是爱他的，可惜，之前陪她回藤谷家，无意中听到她和她妹妹的对话，让他恍然，自己在她心底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你真是很有手段啊！连侑士都被你玩得团团转。”
　　“……”
　　“装可怜、装柔弱，故意引他的同情，不就是想要他心甘情愿地帮你摆脱藤谷家么？不得不说，你还真是聪明啊！”
　　“我很乐意把这些听成恭维。”
　　“你……哼！你不要太得意！你真以为侑士喜欢你么？告诉你……”
　　“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现在，我是忍足纱铃，却是不争的事实。”
　　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她只要嫁给他，利用他脱离藤谷家，就好。
　　她不爱他，她做的那些，不过是想利用他，只是利用而已！只有他，自认精明的他，傻傻地掉进她的陷阱不自知！自以为是！他的自以为是竟让自己的双眼被那样一个满身谎言的女人所蒙蔽！震愕、愤怒，不堪的真相将他的骄傲狠狠践踏。他想冷静，他必须思考，可是，还未等他得出结论，想好面对她的表情，他竟又接到那样那通电话，得知那样一个事实！
　　他曾以为自己淡然无求的妻子，竟是那样恶毒的一个女人！
　　如何自处？他该如何自处？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只是本能，只能凭着本能……苦苦支撑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坏女人？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他的话，成功让她变了脸色。
　　可是，她知道，此时此刻，除了故作的强势，她已经无路可退。
　　“你真的以为我是坏女人么？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家庭，我的做法真的不可以么？就算真的不可以，那么门里那一个该怎么算？即使一切都是我的偏激我的错，那也是她逼的不是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是啊！是何苦！她何苦来为难我？何苦来拆散我的家庭？之前的那些日夜，是谁给她权利留下别人的丈夫过夜？凭什么她自己变心在前，抵不住诱惑在先，现在又可以理直气壮地来指责我的不是？我给过她机会，是她不好好珍惜！既然是她先放的手，她又有什么脸面楚楚可怜？忍足侑士！请记得，现在的你是我的丈夫，你的妻子是我，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只能待在你的身边？”他的语气中带有浓浓讽刺：“你似乎忘了，之前是你自己说，你不会干涉我在外面的一切，怎么？才几天而已，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么？”他不想这么说……可是……她的语气……她的表情……太过咄咄逼人。
　　明明错的人是她，为什么她到现在还不肯认错？为什么她到现在都不愿正视自己的短处？

　　“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这么算了的。我要告她！我一定会告她！”
　　“……”
　　“为什么？你也看到了不是么？她要毁了我啊！”
　　“……”
　　“放过她也可以……只要……你和她离婚……”
　　想起百合野先前的歇斯底里，忍足身侧的拳，不由得一紧。

　　“你忘了我们还有平太了么？你答应过，你不会让自己的行为影响到他的成长！”没注意到忍足的心情，无心间，纱铃想起自己唯一的筹码。
　　平太？果然！她只是为了他的儿子，她要他这个丈夫，从来也只是“需要”！是需要，不是爱，可惜，聪明如他，竟也真的傻傻栽在她手里！
　　“你认为像你这样恶毒的母亲，对平太就没有坏影响了么？”回忆起她和她妹妹的话，想到她的心里可能完全没有他，只是为了利用他，他的心，一寸寸变冷，之前的犹豫、心疼、愧疚，此刻，只化为浓浓的愤怒和不满。
　　“侑士，是谁？你在和谁说话？”
　　一触即发的紧绷间，百合野的声音从病房内传来，不多久，她走到忍足身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靠着他，娇弱无力。
　　下意识地，忍足伸手搀扶住她。
　　他的“下意识动作”落进纱铃的眼里，宛若最锐利的刀锋划过她的胸口，留下辣辣的伤痕，痛彻心扉。
　　她喊他侑士……这个女人竟然喊他侑士！而他呢？他竟也对她如此亲昵小心，呵护备至……原来啊原来，她一次的疯狂，竟将他们的爱情，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不需要言语证明，行动！他们用他们的动作，告知了她一切。
　　百合野奈凝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还是爱她的……他还是爱她的……
　　“你……是你？”看到她，百合野惊恐、颤抖，脸色惨白。她将她当成魑魅魍魉。她不会忘记今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愣愣地转头望向百合野，敏锐地，纱铃看见她楚楚可怜的眼底藏不住的一丝得意和胜利。
　　恍然，原来如此。她……她的举动竟成了他人的嫁衣！算计了那么多，她这一次，竟遭到了别人的反噬。从百合野找上她的那刻开始，从她看见百合野和忍足拥抱的那次开始，从那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男人告诉她，他们可以帮她解决麻烦开始……她，就已经中计了！难怪……难怪那两个人能那么顺利地绑架到百合野……难怪忍足会那么“恰好”地出现在那里……原来……原来这竟是一个计中计啊！
　　百合野奈凝！几年不见，她再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让她一眼看穿的单纯少女。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想要来“复仇”的女人！
　　“你很得意是不是？这一次，竟是我被你算计？”面无表情，串联起一切的她，失了冷静，直觉地扬手，她给了百合野一巴掌。
　　“藤谷纱铃，你不要太过分！”未料到她会出手的忍足，倒抽一口气，眼里的怒火，几乎快要将她吞噬。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现在的处境？笨女人！她就那么想坐牢么？
　　“过分？我过分了么？真正过分的人是谁，以你的聪明，你会猜不到？”听，什么声音？卡擦一声，什么碎了？心，是她的心……
　　忍足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复杂地看着她。
　　她迎上他的眼。苦笑、自嘲。是啊，她怎么会忘了？他并不想看清啊……
　　她是被设计的又怎样？他愿意相信便是真的，他不愿意相信就是假的。人的私心，人的主观……呵呵！可笑！为何她现在才要醒悟？
　　“日本的婚姻法是一夫一妻制，我记得我应该有义务警告抢走我丈夫的坏女人！”即使心已经伤痕累累，但是纱铃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冷冷地回答他的话——她不能示弱，即使她知道，她已然没有了资格。
　　“警告？” 她的话，成功激起了忍足的反弹：“你有什么资格‘警告’？一夫一妻？呵，请不要忘记，我们当时的婚姻是建立在怎样基础上的！你的权利你的义务是我给你的……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决定权在他？什么意思？她不理解，或许，只是不想理解。

　　离婚协议书。那夜过后，她不意外地收到了他的离婚协议书。
　　然后，所有人上门，无论有关无关，所有人都在劝，劝她放手。
　　好好笑！她苦苦想要抓住自己幸福的时候，没有人支持她，等到幸福要离她远去时，一个个人都上门，做作的同情，看她的狼狈，落井下石，呵呵！好好笑！真是好好笑！

　　记忆消散，窗外的天，泛起点点的鱼肚白。
　　最后一眼，她看向躺在床上的他，泪，滑落。

　　门开，门关。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偌大的总统套房，安静无声。
　　滴答滴答，床头，有时间的流逝，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长长的睫毛微动，原本熟睡的男人，幽幽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幽邃、冰冷。
　　不像是宿醉后刚清醒的男人，会有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下章大结局~~接着码完之后晚上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