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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江湖相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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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燕已经醒来好些时日了,探视几次只是明日依然未醒。
“长风,你先去吧,我要和明日说一会话。”明日,燕儿什么时候该称他为明日了,司马长风大为疑惑,自从燕儿醒了之后,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什么,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吧。司马长风本性淳厚,总有百般疑问,也不愿意说出口,他答应着,退了出去。上官燕走到明日床前。他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但不可否认,这仍是一张充满英气的脸。双眉仍是微微的蹙着,薄薄的唇透着灰白,似乎诉说着往日的不凡与骄傲,此时的他,便如风中残叶。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没有人能走进他,他是冬天明日,驱走寒风,让人心头暖暖的;却又冷冷的,总也化不开寒冰。他高傲而自卑,热情而冷漠,坚强而脆弱。他将一切隐藏得很好。失去对手的痛心与内疚;朋友与亲人之间的矛盾与煎熬;对自己的执著,是啊,执着,佛家说执着便是不能超脱,赛花佗,你超脱了吗?
“也许你是对的,你不用再看,不用再听,也不必再理江湖的事了。可是,你以为这样大家就都心安了吗?没有你,玉竹夫人、臭豆腐、边疆老人、小豆芽,还有我……和长风,我们都不会快乐。”
“赛华佗,明日,我要你醒来,你为何向我祈求来世,我不会给你来世,你这是逃避吗?你逃的开?躲得掉吗?我眼中的赛华佗从来不会逃避……”上官燕再也抑制不住,任泪水模糊了双眼,恍惚中他又看到了无数的明日,带笑的明日、自信洒脱的明日、吹箫的、望月的、无奈的……往事交叠,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除非得到你的心”
“我愿顷天下之力,只要你快乐。”
“我只许你来生。”
“这是你与司马兄的新婚礼物,我只要你快乐。”还魂丹,你早就料到了,是吗?为什么?为什么在无风谷,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上官燕,你在欺骗自己,你在欺骗自己的心,傻瓜,他在你心里从来就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此时此刻,上官燕不曾留意,一个身影悄悄从门前走开。是古木天,他原以为会再次碰到小雪,没想到无意间听到了燕儿的话,第一次,古木天对自己提出了质疑:小雪,难道我打造有情刀剑真的是错了吗?
似乎过了好些时候,欧阳明日仿佛置身火炉,浑身燥热难当有人不时抚上他的额头,好冰。又有人对他说话,他听到哭泣声,那声音仿佛很遥远,是娘,上官燕,师父,欧阳明日想说话去发不出声音。忽又仿佛置身冰窖,心里一惊,又坠入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影影憧憧似乎有好多人。他试着睁开眼睛,才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竟提不起一丝力气,渐渐的眼前的景物清晰起来。这是哪里?怎么还有人睡着?他挣扎着发出一点声音,那声音竟是那么微弱、嘶哑。但却足以惊醒屋里的人。
“明日,你醒了!”是玉竹夫人,她在这里照顾明日已经有好多天了。“菩萨保佑,你终于醒了。”玉竹夫人语无伦次,竟淌下泪来。
明日艰难环顾四周,“你找燕儿吗,她没事了,你爹他……”玉竹夫人丝毫未察觉到他的一样,滔滔不绝的说着。
“这位夫人,请问这是哪里?”
…………
“赛华佗,你不认识我们了,我是小豆芽阿,我叫你神仙哥哥的,这是臭豆腐,还有燕姐姐,你总该认得他吧。”小豆芽将上官燕向前一推。
“是啊,大哥,明日亦有燕归处,你总该记得吧。”臭豆腐附和着。“明日,燕归处,谁是明日?”明日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又昏了过去。
“明日!”“赛华佗!”“大哥!”……众人一阵忙碌。
“明日只是一时适应不了,已无大碍了。”边疆诊完脉后,心事重重地宽慰众人。他有人不明白,明日怎会有这种反应,莫非是那忘忧草?
明日再次醒转已是第二日的午后了。精神恢复了一些,仍是气弱,依然记不起众人。大家试着提醒他,可一见他头痛的模样,又都不忍,只好放弃了。他依然温文有礼,除了不记得前事,对每个人都很友善。他常常一个人到风雨亭内吹箫,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吹得还是那首曲子,“燕归处”,只是这曲名,恐怕他也不记得了吧。边疆老人常常望着他的背影叹气,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为什么还是不快乐?
臭豆腐回四方城坐了城主,便不再到风雨亭了。江湖上风平浪静,那绝情婆婆似乎消失了一样,再未出现。古木天仍是魂不守舍,很少和边疆吵嘴,风雨亭一下清静了许多。因为明日的失忆,司马长风和上官燕的事情就这样搁下了,谁也不愿提起。上官燕似乎刻意回避着司马长风。欧阳明日的失忆让她痛心,她常常躲在远处,悄悄听明日吹箫,黯然落泪。
一日,她拿出凤血剑擦拭,上面竟有隐隐红云,似是生锈了,细看却又不是,隐隐还泛着光辉。凤血剑乃七彩宝石所铸,怎会生锈,莫非是他?想到明日又有些心绪不宁,信步走出房间。不觉又来到风雨亭外,上官燕暗笑自己,待要离去,箫声又起了。箫声先是低低如诉,春光旖旎,燕子呢喃,似江南水上,弱柳扶风,风光无限……忽得曲音一转,似风雨来袭,波浪滔天,燕子分飞,杳无归处……,雨势越来越大,乱石飞沙,燕儿凄狂无助,渐渐的,箫声低缓,风雨停驻,明月当空,鸟鸣山涧,独不见燕儿还巢,孤燕徘徊,凄绝而去……
上官燕沉浸其中,听着,不觉又滴下泪来。箫声忽停,“上官姑娘,既然来了,何仿一叙?
“欧阳兄重伤未愈,还是不要伤神的好。”上官燕说着走进风雨亭,曾几何时,她与明日在这里月下深谈,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在下早已忘却前事,又有何神可伤呢?不过一手闲曲罢了。”
“曲为心声,风雨已驻,这风雨亭外的风风雨雨我却忘不掉。有时候,我倒真是羡慕你。”上官燕痴痴说着,推动轮椅,“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去。”
明日恍若未闻,扬手制止道:“恕在下冒昧,忘了前事,只怕这无心之曲亦无人听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上官燕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到,然而,明日却听见了。
“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姑娘可信来生吗?”
这语气,只有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赛华佗,你记起来了?”上官燕冲口而出。明日心中微微一震,旋即掩住,“明日惭愧,不记得前事,这‘赛华佗’三字怕是当不得了。”二人各怀心事,上官燕怅然离去。
“娃儿,你又何苦再装呢,上官燕冰雪聪明,你能瞒得了多久?”
“我忘了他,总强过她独自为难。明日发过誓,永不令她为难。”
“不愿见故人伤心,你既已破他刀剑之盟,上官燕就不再受刀剑左右了。自皇城一役,从龙魂凤血沾上你的血,它们便不再是有情刀剑了。”
“明日已退出君子之争,留下只会让让彼此为难。”
“怎的,你要走?也罢,想我绝情婆婆冷眼江湖数十载,原以为看透了世情冷暖,人间情爱,不想竟遇再次遇上痴儿,他……”绝情婆婆本想说‘他若及你半分’又不好在后生面前开口。欧阳明日何等聪明,悠悠道:“婆婆真的不愿见古前辈?”
“我发誓今生与他不及黄泉无相见。”绝情婆婆说了这句,便即住口,语气中颇含气苦之意。静静立了一阵,忽道:“有人来了!娃儿你好自为之。”绝情婆婆绝尘而去。明日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慨然:婆婆高谊,明日日后定当回报。
古木天和边疆刚刚钓完鱼回来,手里拿着钓具,一边嚷嚷着,一边朝明日走来。“明日,和谁说话呢?”边疆把鱼具塞给古木天,顺手搭上明日的脉搏。古木天本就痴痴的,不提防,吓了一跳,又恐鱼儿溜了,忙用手去接,手忙脚乱,东西落了一地,甚是狼狈。“老东西,做什么?”古木天吹胡子瞪眼。边疆哈哈大笑,明日也不禁莞尔。
“明日在看风景,想起古人佳句……”
“明日你想起什么了?”古木天急问道,也不理会边疆的手势。
“没有。”明日眼神迅速灰暗下去。“嗯,”边疆点了点头“大有起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