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城市的呼吸里》尹未夏

1、第 1 章

　　我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是个残废或者身体上有其他缺陷，那我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
　　而事实，我很健康，也很平凡，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我名字，巫非其。
　　生活在这个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城市。每天做同一个梦。

　　那一年我才5岁，刚刚学会去记忆身边的事。一个女人来到我家。
　　“你应该叫她姨妈。”妈妈抱起我，望着那个女人，眼里的那种复杂的感情不是5岁的我所能理解的。“姨妈好。”我很乖巧地叫着，事实上在5岁以前我都很乖巧。
　　立刻，那个被我叫做姨妈的女人很开心地笑了，在我5岁的记忆里，她被定义为美。
　　“姨妈”忽然抬起头“我想养她。”妈妈愣住了，愣了很久。“好吧。”半晌，爸爸忽然说。
　　那一瞬间，在我5岁的心灵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我被卖了。我比其他同龄小孩至少早了3年理解了“卖”这个词。
　　在跟着姨妈坐火车的路上，我忽然问：“姨妈，你要把我卖到哪儿？”姨妈愣了一下，即而又笑了：“我要把你卖到我心里。”
　　那时候我不能理解这句话，于是在“卖”的阴影下，我恐惧了很久，自闭而且叛逆着。
　　姨妈应该很富有，她的房子装修得很漂亮，像我童话书里的皇宫一样，而且好大，大概有我家的房子几倍大。当天下午，姨妈收拾出一间房间，轻轻走到正在专心看电视的我面前。“其其，闭上眼睛。”姨妈很温柔地说。而我则很惊恐地望着她，我以为她又要把我带到哪儿卖掉，久久地，我几乎是盯着她。
　　姨妈叹了口气，抱起我“其其，姨妈带你去看新房间，好吗？”我顿了很久，机械地点点头。
　　姨妈抱起我，轻轻地走在曲曲折折的走道里，突然她在一扇门面前停了下来，轻轻扭开门，低下头望着我，我赶紧低下头，半晌我抬起头望向房间，一刹那我呆住了。
　　房间里好漂亮，有一个书桌，是米色的，靠在窗户旁，窗帘……是唐老鸭和米老鼠，在冲我咧着嘴笑着。紧靠着书桌的是床，一张很大看上去很柔软的床，粉红的床单，上面印着我最爱的KITTY猫。床头放着一个很大，比我还要高的娃娃，有着很长的睫毛，和胖胖的身体。
　　姨妈将我放落在地，我缓缓地走进去，脚底传来木质的清脆，我轻轻碰了一下床，好柔软。忽然姨妈说：“这个房间我布置了好久了，一直在等你来。”
　　我侧过头望向姨妈，不解。
　　“你喜欢这儿吗？”姨妈问。我露出了第一个微笑“喜欢。”
　　然而在接下来的至少半个月时间里，我每天都被那曲曲折折的走道所困扰着。我会突然顿在某个房门前，使劲地叫着：“姨妈！姨妈！”而姨妈则会撞撞跌跌地跑到我面前“怎么了，其其？”“我迷路了。”
　　有一天，姨妈拿回许多白纸。她在其中一张纸上画上了一只KITTY猫，在下面写上大大的两个字“其其”接着，她又拿出另一张纸，画了一个正在作饭的女人，写下了“厨房”两个字，并标上了拼音。我忽然问：“姨妈，你每天陪我，不用工作吗？”姨妈一边画着一边说：“我在家里工作啊！”“画画吗？”“是啊！”姨妈望着我笑着。
　　没用多长时间，姨妈就把所有的画画完了，接着她把所有的画都贴在了各扇门上“这样，其其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房间了。”姨妈俯下身温柔地说。
　　一刹那我发现这张美丽的脸和“卖”这个字隔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