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风》三川未时

2、同学会（二）

　　“终于把人给凑齐了。”贺昕长舒一口气，开始张罗：“大家都坐啊，男生坐门口，女孩子咱们往右来，让他们负责端茶送水。”
　　大家都齐齐笑开。
　　沈光羲最后一个出茶室，听了贺昕的话完全不客气，拉开最靠外的一张椅子，长腿一伸就坐了下去，然后看剩下的人互相让位子。
　　有人笑着让主位：“秦总现在不得了啊，以后见了面，希望我这个老同学还说的上话。”
　　那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便大摇大摆坐在主位，一副跟老同学好商量的样子：“好说好说，咱们什么关系啊。”
　　沈光羲收回视线，没得有些烦。
　　他不喜欢来同学会就是因为这个。
　　往日在一个班上都不见得说几句话的人，此刻装的倒是熟。
　　哼。沈医生心里嫌弃了下。
　　不过很快，贺昕发现了这种情况，干脆叫大家按大小个依次坐，坐到沈光羲那个位置时，刚好到最高的人。
　　倒也不用他换，挺好。
　　只是，他身旁还空了个座位，而且还是女生那边的。
　　沈光羲看向贺昕：“没人愿意坐我旁边啊？”
　　贺昕笑嘻嘻：“人这不是还没来齐嘛，你再等等呗沈医生。”
　　隔着一个空位是乔媚，她道：“你想和谁坐？”，她压低声音：“你的某个暗恋多年不得的对象？”
　　沈光羲伸了下蜷在一处的长腿，道：“哪有？”
　　大家坐定后于是又聊开。
　　沈光羲觉得没劲，就带着笑假意听着人聊天，实则目光一直瞟向外面。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雨却还没停，淅淅沥沥的淋湿了晚风，从茶室吹进来。
　　沈光羲陷入某种回忆，包间门突然被推开。
　　“我——我来迟了？”女生像误入某处禁地的小鹿，声音里带着试探，看着满屋子的人明显被吓到了。
　　沈光羲被拉回神，但没回头。
　　“哎呀阿珏！你怎么才来啊，快点快点！”贺昕叫来人。
　　果然是周珏。
　　沈光羲不知怎么看向彭霁，彭霁对他挤眉弄眼，意思是：我没骗你吧？
　　沈光羲朝他挑挑眉，没说话，且收回了视线，倒是一旁他的小女友看着眉眼纠结成一团的自家男友，担心非常：“你没事吧？”
　　彭霁：我再理沈光羲我就是神经病！
　　沈光羲这时才回头，周珏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沈光羲的视线里。
　　她将耳边碎发往后别了别，小鹿一般漆黑的眼眸眨了眨，浅浅笑了下随即走向沈光羲旁边的空位，将手里的包放到身后椅子上后，就转身和乔媚说起了话。
　　沈光羲几乎是从人头发丝开始打量的。
　　依旧是肩下十厘米的头发长度，略略用卷发棒卷出温柔的弧度，脸上没什么妆容，只涂了一些口红提气色，她长相明艳勾人，五官轮廓分明，只涂口红也不显的突兀。
　　今天天气凉，周珏大约爱美，还是穿了一套针织的连衣裙，有些灰度的蓝色裙子略收腰，勾勒出姣好的曲线，纤细的小腿裸露出来，脚下踩着一双五厘米高的香槟色细高跟，椅背上搭着她穿来的驼色大衣。
　　沈光羲莫名心情好。

　　贺昕见人到齐，就招呼着点了菜，很快开始了这次同学会。
　　整个过程中周珏都一直在和乔媚说话，笑声和交谈声不时传来，在嘈杂的席间显得不清楚，但是沈光羲把周珏每句话都听了进去 。
　　“我最近刚被领导从国际部调回来，以后我来找你就方便些了。”
　　“现在负责社会新闻这一块，刚刚来的路上还在赶稿子，嗯，最近那个医疗事故受关注度很高。”
　　“秦奢现在是老总？真是没想到……”
　　……
　　沈光羲坐在旁边光明正大的偷听，面前的筷子一下都没动。
　　这时秦奢突然举杯：“各位，我敬大家！咱们这次同学会，我期待了很久，当年大家毕业没能聚一聚，没想到再次这么多人见面竟然是十年后了。”
　　秦奢略大的肚子明显是个累赘，慷慨激奋的说了几句话后，就气喘吁吁，他缓了口气接着缓缓说：“其实，我当年一直有个遗憾，多亏咱们班长！组织这次同学会——”
　　他面转向贺昕，贺昕显然知道些什么，面色僵硬，冲秦奢使眼色，但秦奢几杯酒下肚，根本看不到贺昕的暗示。
　　“——我才得以再次见到我的初恋，”秦奢忽而面含羞色，但是矜持失败，众人眼中是一个油腻男人的做作姿态。
　　沈光羲本来正看着热闹，这秦奢当年是个闷葫芦没这么大胆子，现在竟然敢大胆示爱了，真是活久见。
　　沈光羲眼看着秦奢把手里的酒杯朝向了周珏。
　　嘶……
　　沈光羲朝右轻轻歪了歪头，视线自然而然朝向了周珏。
　　周珏压根没注意到，秦奢这么大动静，他梦中初恋还和乔媚聊最近那件重大医疗事故的后续报道呢。
　　“周珏。”沈光羲叫她。
　　“怎么？”
　　比他想象的更快地转过来了。
　　“沈光羲？”她语气后面带了小小的勾，继续追问他。
　　沈光羲对着纯净的眼睛说不出骗人的话，他想说：没什么。
　　但是顿了下，还是指了指秦奢那边道：“在叫你。”随即又坐了回去，朝椅背里躺了躺，眼尾是即使成年很久也压不住的飞扬肆意，看起来十足的少爷模样。
　　周珏看着沈光羲面无表情的提醒他有人叫他，然后又事不关己的坐好，她愣了愣，放在膝上的双手捏紧在了一起。
　　乔媚见两人如此，偷偷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周珏看向那边，秦奢已经开始激情表白了。
　　“……你拉小提琴的样子是那么优美，让我暗淡的年少照进光亮……”秦奢手里拿着手机，看起来用心准备了一番。
　　四周坐着的同学已经有人拿着手机录像了，脸上挂着的笑不知是兴奋还是讥诮。
　　“秦奢。”周珏还是没忍住，“你别念了，这么多年，我都有男朋友了，马上准备结婚了，咱们还是继续是同学，当然，也谢谢你的好感，祝你也有好姻缘。”
　　女生音质清澈，声音像是被水洗过一番，哗啦啦淅沥沥浇在秦奢死灰复燃的心上。
　　“啊，这样，那我，我就念完，还念吗？”他迟疑着看着周珏，站在那里像一个尴尬的离子源。
　　彭霁出来打圆场：“那不是喝多了吗，老秦，老秦！”他拿起装着白水的酒杯，“我跟你碰。”
　　秦奢傻楞楞跟彭霁碰了杯，坐下时才明白自己是被人拒绝了，而且特有道理。
　　人家要结婚了。
　　同学会的场子突然冷下来。
　　也没人愿意搭个腔。
　　有木质椅子摩擦过石头地面的声音响起。
　　沈光羲拿了外套站起来，扬了扬手机道：“抱歉啊，医院有病人，我必须得走了。各位想聚的话，下次我请，”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所有人都被他整懵了，没人来得及开口挽留他，“千万别客气。”
　　最后一句话留在门缝里，人已经走了。
　　周珏拿了包和衣服，朝各位点了点头，道声：“走了。”
　　众人愣神。
　　乔媚又毫无掩饰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跟了上去。
　　“哎，乔媚！”乔媚的男友也走了。
　　“等等我啊……”有人也起身。
　　忽然间，众人都开始收拾东西了，菜也吃的差不多了，热闹也看够了，就纷纷推说有事，匆匆离席。
　　贺昕是倒数第二个出门的，她看了眼还在喝酒的秦奢，叫来服务生。
　　“等会帮那位先生打个车送去润明大厦，钱找他秘书要。”她笑了下，也转身离去。
　　……
　　地下停车场。
　　沈光羲已经坐进了车里。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