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谢无月

3、第 3 章

　　谢别安失魂落魄地坐在院内，脑中思绪杂乱，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还没来得及和韩楚说明自己的心意，恍若韩楚在的时候，只是不切实际的一场梦而已。

　　韩楚的悉心温柔，一道撑伞，一起做甜汤，一起分识草药、描摹画幅。

　　在他耳边极尽温柔地呢喃着“别安”。

　　只是他的一场大梦。

　　如果……如果韩楚还在的话，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此刻谢别安看上去似乎单薄极了，仿若一折就断，微微弯曲的脊背颤动着，似乎承受不了更多的打击。

　　然而他的身后极轻地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而后有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打着疑问的语调：“别安？”

　　谢别安顿了半瞬，而后猛一转身，直到那熟悉的清俊容颜映入眼帘，他不可思议般眨了眨眼，仿佛在确认眼前的这人是不是真实的。

　　他的眼角通红，犹挂着未干的泪珠，眸中雾气朦胧，正仰头看向韩楚。

　　韩楚失笑地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脑袋，那是一个类似安慰小兽的动作，轻声细语道：“怎么还哭了？”

　　谢别安自觉失态，抹去眼角的泪，比划道：有人来抓你。

　　韩楚在他身旁坐下，道：“我听到村外有人吆喝，上了后山躲避一阵，没有人看见我，放心。”

　　谢别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直到韩楚将他揽入怀中，谢别安紧贴着，听见他胸膛中那颗心脏蓬勃有力地跳动着，他才感到眼前这人是真实存在着的，且只为他存在着。

　　韩楚是那么地尽力在给他安全感，处处关照着他的想法。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韩楚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李惊萧这么等不及，连青如村这等小地都不愿意放过么？

　　韩楚动作极轻地松开谢别安，他指了指房内乱糟糟的一片，道：“要先去收拾起来么？”

　　谢别安点点头，起身去了厨房。

　　韩楚转身进屋，拎着画幅，端详片刻，忽然想着一个问题。

　　谢别安会识字么？

　　但很快他唇角又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指骨修长的手将画幅卷起，随意丢进一旁的篓子里。

　　连画都画不好的人，又怎么能奢求着他识字呢？

　　究竟是乡野之间、目光短浅，卖甜汤糊口的一个哑巴罢了。

　　-

　　小院中寂静无比，月光透过飘动的碎叶中洒下斑驳的落影，照出银霜满地，一室寂静。

　　韩楚中的毒虽然不是急性的，但蔓延在四肢百骸，时间久了总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泡一泡药浴或许能够逼一些出来，聊胜于无。

　　谢别安这么想着，劈柴烧上热水，又准备了些草药提前放入浴桶内。

　　等到水烧开倒入时，他才支会韩楚入房。

　　韩楚看见浴桶内漂浮着各类药材时，眉头一挑，出声询问道：“这是……药浴？”

　　谢别安的脸被热气熏得有点红，冲着韩楚点了点头，比划着手势：对你有好处。

　　韩楚知道自己体内中了毒，那是利箭擦过自己时染上的，正苦恼在这穷乡僻壤没有好的办法遏制毒发，却没想到谢别安比他先一步想到泡药浴。

　　韩楚解开衣带，胸膛处的衣裳自上而下滑落开来，露出精瘦的胸膛，宽肩窄腰，线条流畅利落，爆发力极强的肌肉蕴藏在纤薄的肌肤之下，近乎完美的曲线就那么落在谢别安的眼里，笼在朦胧的雾气之中，看得他眼尾有些发红。

　　然而当他仔细瞧时，上面有不少的疤痕，刀剑贯穿之伤不在少数，让人不禁感慨，这人到底是受过多么大的伏击与追杀，才在这般利落的肌肉之上存在这么多的伤痛。

　　韩楚偏头朝谢别安看了眼，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挑唇：“怎么，你是想和我一起洗么？”

　　谢别安有些局促地抬起脚，却不知道以韩楚目前的伤势，能不能行动自如，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而韩楚似乎看出了谢别安眼中的担心，慵懒地继续脱下衣裳，挂在屏风上，继而解开裤带，道：“你若是担心的话，继续这么看着，也无所谓。”

　　谢别安有些羞赧地别开脸去，但仍固执地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

　　韩楚浑身都已经脱光了，就这么站在谢别安面前，谢别安不敢看他，倒让韩楚觉得几分有趣，伸手勾着他的臂弯，让他转过头来，谢别安不设防地被带过去，余光中瞥见韩楚身下——

　　好、好大。

　　谢别安整张脸都染上绯红色，慌乱地挣脱开韩楚的手，连忙走到屏风外，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平复好胸膛中快要跳出的心脏。

　　韩楚笑了一下，抬脚没入水中，浑身都得到了解放一般的舒爽。药材与水带来的温热感相撞，确实能缓解去身上不少的疲惫感。

　　但是此刻如果能看见某人惊慌失措的表情，似乎事情会更有意思。

　　他向来是随心所欲的人，怎么想便要怎么做。

　　于是他开口了。

　　“别安。”

　　谢别安听到自己的名字，以为是韩楚需要什么，走到浴桶旁边，却只见韩楚从水中探出，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谢别安猝不及防地被带入水中，整个人都仰了进去，水花四溅沾湿了屏风上的青松翠柏。

　　韩楚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谢别安的位置，抬手剥去他身上的衣物。谢别安虽然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白嫩，可是剥开衣物才看见，肤色光然，白皙无比，如同瓷器一般。又因为升腾的雾气蒸熏，显出一种诱人的红晕来。

　　今日的韩楚一洗以往的温和，变得格外霸道，像一柄藏锋的刀显山露水，露出锋利的爪牙，叫谢别安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些欢喜，好像韩楚在无声之间已经将他占为自己所有一般。

　　谢别安颤抖着，没有经历过这般场面，伸出颤巍的手来搭上韩楚的腕，试图以这微不足道的气力来反抗来阻止韩楚接下去的动作，然而就一微小的动作，激起了韩楚的征服欲。

　　韩楚大掌下移，勾指便解开了谢别安的衣带，衣带漂浮在水面，像是在嘲笑谢别安的不自量力。

　　谢别安的睫毛沾了点水珠，正随着身体的颤抖微微抖动着，唇瓣被牙齿咬得多了一圈印痕，朱红潮湿，眼珠里带着些不解和茫然，抬眸看向韩楚。

　　二人的对视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之间慢慢改变。

　　韩楚伸手抬起谢别安的下颌，将他往自己的身边挪动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谢别安感受到自己身下有着灼人的热意。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韩、韩楚竟然……？

　　韩楚面上却是坦坦荡荡，对上谢别安的眸子，以近乎引.诱的声线说道：“你不是喜欢我么？”

　　谢别安茫然无措地与他对视着，心中的那点惶然似乎都消弭于无踪，只剩下韩楚呵气中带出的那句：

　　你不是喜欢我么。

　　韩楚他……都已经知道了？

　　依照韩楚多年在朝中翻手呼风唤雨的能力，工于心计、察言观色定不在话下，早就看出了谢别安眼中那点别扭、小心翼翼也藏不好的倾慕之情，只是在今天之前，他乐得其中，懒得挑明而已。

　　况且谢别安于自己而言只不过是当下栖住的踏脚石罢了，如果能让自己的糟透的心情愉悦一些，韩楚是不介意多一个人宠幸。

　　朝中许多人仰慕自己，男女皆有，拜倒在其衣袍之下，或为权，或为财，人人都渴求一项，都未必有谢别安来得如此赤诚真心。

　　只是谢别安这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加上周身从未有过任何男人靠近，多半未经人事。

　　韩楚的占有欲像一张可怕的网，又如同从未经人驯服过的野兽，尖利的爪牙招摇过市，原始又澎湃的渴求来得汹涌而又热烈，没有任何预兆。

　　谢别安的衣衫半褪，浸泡在水中，瓷白的肌肤几乎像是揉碎的雪，映射在韩楚的眸中。那双眼湿漉漉的，埋在雾气后边，一瞬不眨，分明在无声地挑动着什么。

　　韩楚正欲抬手，谢别安却猛地往后一退，撞上了浴桶边缘，他的背有些痛，呜咽般的轻呼了一声，水花哗啦啦地跌荡着，回转在二人之间。

　　谢别安没有否认他的话，但也没有回答，只是耳尖迅速爬上漫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比划道：我去烧些热水来……

　　谢别安犹如受惊的小兔一般，扒着浴桶的边缘爬了出去。他的浑身都已然湿透了，身上的衣服也被韩楚扒的差不多，露出整个浑圆的肩膀来，看在韩楚眼里，只觉得更是春色一片，分毫难忍。

　　可是水的温度分明刚好。

　　韩楚懒洋洋地抬手笼着丝丝升腾的热气，目光延伸向谢别安落荒而逃的背影，狭长的眼中难能见到了自他落难以来真诚发自心底的笑意。

　　他很享受这种猎物随心而动、全数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

　　谢别安艰难地压抑情氵朝，几个呼吸之间，解下湿透的衣裳，将身体擦干，换上干净的粗布麻衣。只是他的双颊仍然泛着不正常的红，脑内满是韩楚唇角勾起的笑，仿佛摄魂一般，牢牢地钉在谢别安的心上。

　　今夜的韩楚，与以往很不一样。

　　但是谢别安，却没由来的格外心动。

　　他靠在屏风上，不由得揣摩起韩楚的心思。

　　他是否也同自己一般，是一样的心意呢？

　　那种难以启齿、羞于出口的喜欢，暗断于禁忌之中，却在韩楚口中轻松说出。

　　鬓发于颈侧垂落，谢别安抬手轻轻别在耳后，闭上了眼。

　　是喜欢吧。

　　韩楚……应当是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