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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荷包 ...

  •   她说完,想起自己今日来崔家的目的,匆匆和两人道了别,就往女客云集的水榭处去了。

      她走后,崔怀月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同情地看着魏嘉行摇了摇头,学着姜妤的语气同他道:“魏公子脸怎么这么红?小心染上风寒,不如多喝两盏热茶暖暖身子?”

      气得魏嘉行提腿狠踹他一脚。

      到了水榭,姜妤才发现一个顶要紧的问题:

      今日崔府宴客,女客云集,到处衣香鬓影,钗环琳琅,她根本不认得哪位是崔家三小姐。

      好在没一会儿她就听见身边有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其中隐隐便夹杂着“崔三小姐”这几个字,她们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时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姜妤很快看见一个身着黄衫青裙的少女,眉眼与方才见过的崔四公子有几分肖似,想来应当就是三小姐无疑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姜妤还是唤来行香,让她去悄悄打听那位小姐的身份。

      不多时,行香便回来与她说,那位小姐确是侯府三小姐崔织鸳无疑。

      姜妤坐在石凳上,一边吃点心,一边听行香低声说着定京城这两年里发生的大小趣事。

      宴会人多嘴杂,即便行香没存着刻意偷听的心思,但在园子里走一圈下来,各种风闻早已经灌满了她两只耳朵。

      但这些传闻其实也没多大意思,后宅中的女子,关心的永远是后宅,她们讨论的话题大多也只聚焦在哪家夫人善妒,划花了夫君爱妾的脸;哪家妾室有手段,勾得主君几乎宠妾灭妻之类云云。

      姜妤没听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打哈欠:

      这些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她根本听不明白。

      她理了理裙摆,准备起身走走,清醒一下。谁知她刚离了石凳,就见着一群人围到了崔织鸳身边,与她说话。

      姜妤想了想,也走了过去。

      她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是她怕一会儿崔织鸳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失足落了水——她今日原本就是为了崔织鸳而来,若是崔织鸳就在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里落了水,未免有些太对不起她走这一遭。

      只是姜妤实在是个脸皮薄的人,她与诸位小姐们又不熟悉,也不好意思上前插话,只好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一旁,假装看水岸边的芙蓉花。

      崔织鸳的目光越过身边围着的众人,落到她身上,正想要开口,下一瞬却听得身边有人忽然惊呼,说自己的簪子不见了。

      那位小姐几乎是带着哭腔开口:“这支簪子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但因着是我母亲当年的陪嫁,对我而言总是不同,还望几位姐姐受累,帮我找找看,说不定就在各位脚边。”

      崔织鸳闻言,当即便按下了想与姜妤说话的心思,招呼起众人帮忙找簪子来。

      此时众人齐聚在水岸边的青石台上,两侧是花木丛生,正前方却没什么遮挡物。

      姜妤抬头看了一眼崔织鸳的位置,恰巧便看见此时一位神情略带慌张的穿粉裙的小姐靠近了崔织鸳。

      姜妤直觉她有问题,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低着头挤到了崔织鸳身边,而后果然,她看见穿粉裙的少女一边低头佯装找簪子,一边却是有意将崔织鸳挤到石台边上,姜妤垂眸,伸手拉住崔织鸳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一把。

      崔织鸳猝不及防趔趄了一下,正要皱眉,忽然却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是齐国公府的表小姐虞施施落水了。

      一时之间众人皆被吓得四散开去,呼救的呼救,忧心的忧心,唯独崔织鸳怔愣地望着她落水的方向。

      如果方才不是有人拉了她一把,那么从那里跌进水里的人,会是她。

      想到这里,她脸色冷下来,转头招来婢女,让她去找会水的仆妇过来救人,顺道去请齐国公府世子过来。

      成功挽救了崔织鸳落水的命运后,姜妤深藏功与名,让行香去与魏婳说了一声,便带着两个丫鬟乘马车回了昭徳侯府。

      她觉得魏嘉行说得不对,不是崔家的宴会无聊,是定京城里这些名流世家办的宴会都无聊。

      姜明佩听说她回了府,便亲自到了扫云居问她怎么回事。

      还未过午时,不用多想,定然是她提前离开。

      姜妤对此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在姜明佩发问时,她抿着唇,泪盈于眶,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姐姐有所不知,我方才在水岸边看花,周遭聚着好多贵女,她们一开始说要找什么东西,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有位小姐失足落了水。”

      她神情恹恹,看起来乏累极了,又隐隐有些害怕的样子:“当时她们都慌张起来,我被人撞到,还险些崴了脚,实在待不下去,便想着先回来。”

      “原是如此。”姜明佩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从小被家里宠得厉害,在自己人面前娇纵成性,到了外头却是个兔儿胆,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她吓坏。

      想到这里,她温声道:“那你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等明日让绿云带你到城中到处逛逛。”

      姜妤乖巧地点了点头,待她走后,便整个人松懈下来,整个人摊成一张饼倒在矮榻上。

      今天出了趟门,可把她累坏了。

      她躺了会儿,又想起来鹤园里那位,声音懒懒地唤了声行香:“我记得侯府里有个洒扫丫鬟,与你关系不错?”

      行香答是:“之前偶然路过后罩房,见她正在被管事嬷嬷责罚,奴婢心下不忍,便为她说了几句话。”

      她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只是那位管事嬷嬷磋磨人的手段实在过分,她看不下去,这才对那小丫鬟施了援手。

      后来小丫鬟念着她的好,每每见着她总会怯怯叫一声行香姐姐,眼里全是仰赖孺慕的神情。

      姜妤也是瞧见过一回,今天才想起来问她。

      听完行香的回答后,她从榻上起身,放在小几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道:“你去与她接触接触,若是个可用的人,便将她带到我这儿来,我有事想交代她去做。”

      “还有,我今日去了定北侯府,听人说了做桃花糕的方子。我记得鹤园附近也有片桃林,阿措,你这几天没什么事就去那边给我摘些桃花回来,我想试着做做桃花糕。”

      她说完,抿了口茶,又道:“顺便留心一下鹤园的动静,回来说给我听。”

      她要把荷包送给七公子,首先得能见着他的面才行呀。

      行香一听又是鹤园,顿时觉得头疼脑热一口气梗在心口喘不上来。

      她不敢明着规劝小姐的心思,又想起之前买过的话本,幽幽道:“奴婢听说,越是好看的人就越会骗人。”

      君不见画本上那些男狐狸精,不就是凭借着一张出众的皮囊,几乎把故事里的小姐骗得肝肠寸断、倾家荡产!

      姜妤看了她一眼,努力忽视心里升腾起来的心虚之情,正色道:“行香放心,你家小姐我从不喜欢骗人的。”

      她这是情非得已。

      眼看快到四月,她得赶紧跳出昭徳侯府这个火坑才是。

      行香:……

      行香觉得她梗在心口的这口气恐怕是上不来了。

      ********

      阿措听从小姐的话,在鹤园蹲守了三天,就差没端着碗筷裹着棉被到桃林里吃住了。皇天不负苦心人,三天下来,阿措发现鹤园最大的动静就是没有动静。

      如果不是每次到饭点她亲眼见着后厨的小厮会过来送餐食,约莫两刻钟后,鹤园里那个身高腰细腿长的小厮又会把食盒拎出来放到门口,她都快怀疑这鹤园里是不是没有住人了。

      怎么能有人足足三天足不出户呢?

      阿措不能理解。毕竟像她家小姐这么懒得动弹的人,在丞中时,也还时不时要带着她们出门去街上逛逛呢。

      姜妤听见阿措的禀报后也陷入了沉默。

      她仔细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老夫人生辰将近,这位七公子既然是老夫人娘家侄子,又挑这个时候上门,必定早早备下了生辰礼物。

      想到了这样好的一个借口,姜妤一刻都等不得,立马就带着人去了鹤园敲门。

      临渊打开门,见着来人,顿觉头痛。

      这几天他不是没发现鹤园外常有人窥伺,也知道是什么人在作怪,只是主子吩咐过,若不是什么过分的行径,便一律不用搭理,他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归他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旁人在外头什么也瞧不见。

      但是他没想到这姜小姐居然又找上门来了。

      他想起从前在宫中时,也有大臣的女儿为着东宫的荣华,抑或真心倾慕太子,想要接近他,但只要主子脸色稍冷,她们就会被吓得不敢动弹,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

      是以他从来不知道,要想打发一个女子,居然是这般不易之事。可恨他们主子现在不能表明身份,否则他想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见姜小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临渊收敛了思绪,轻咳一声,道:“姜小姐怎么来了?我家公子正在自弈,不便见客,姜小姐有什么事,不如由小人代为转达?”

      姜妤眼睛亮了亮:“实不相瞒,我也略通棋艺,七公子一人自弈有什么意思?不妨由我作陪,与他杀个痛快。”

      临渊为难:“这……”

      “请姜小姐进来吧。”裴肃清淡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临渊闻言,往旁边挪了挪步子,让出一条通道。

      姜妤却觉得脚下仿佛有千钧之重,迟迟迈不开步子。

      天知道她四书六艺狗屁不通,方才那么说只是想加深鹤园主仆对她的烦人认知。

      头顶响起小厮略带疑惑的声音:“姜小姐?”

      姜小姐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进了庭院内,一眼便看见七公子跪坐在正东边的书房内,房门前悬一张能挡住屋中人上半身的淡青色草帘,却不显简陋,反而透出几分清明疏朗之意。

      她走进去,从角落里拎了只蒲团放在七公子对面,跪坐下去。

      两人中间,赫然是一张矮桌,桌上设一方棋盘,右上角是一只水碧色细颈瓷瓶,里面斜插两枝榆叶梅,书房角落里放着一尊错金镂彩兽首博山炉,有细细的烟雾盘桓缥缈。

      仅是这一眼扫下来,姜妤就忍不住暗暗咋舌。

      矮桌是金丝楠木所制,棋盘与棋子是触手生温的暖玉,瓷瓶是桑夷独产,听说去年桑夷烧废了几百个窑,才成功烧出了十来件水碧色的器物,博山炉她看不出来头,但从工艺上来看,也是富贵至极的人家才拿得出的物件。

      至于香……姜妤嗅了一下,是价值不菲的明华香,因香气馥郁,多为闺中女子,后宅夫人所喜。

      倒看不出七公子还有这样的癖好呢。

      一想到要得罪这样的人物,姜妤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她刚想开口,与七公子套套近乎,却见七公子已经手执黑棋,落到了棋盘上。

      “姜小姐,请。”

      姜妤:……

      就、就有点突然。

      她眨了眨眼,硬着头皮拈起一枚白棋,落到了黑子旁边。

      不过一刻钟时间,胜负已分。

      眼看棋盘上黑子将白子杀得溃不成军,裴肃抬手,揉了揉眉心:“原来这就是姜小姐所说的略通棋艺。”

      他从未见过有人棋艺能烂成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妤也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裴肃手里捻着黑子,漫不经心地想,若是下次礼部的老头子再敢弹劾他行事不端,心性不仁,他干脆就让姜妤去和他下两局棋,气死他算了。

      姜妤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色,咬了咬唇,想为自己狡辩几句,却又开不了口。

      太丢人了,呜……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捏了捏袖袋里的荷包,闭了闭眼,几乎是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将荷包取了出来,捧到裴肃面前:

      “实不相瞒,我自从第一眼见到七公子便惊为天人,这是我费了许多功夫才缝制好的荷包,里面放了几味安神的药材,还望七公子笑纳。”

      她看向裴肃,脸上露出自己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楚楚可怜的神情,面颊微红,艳丽的眉眼间风情摇曳,又流泻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贝齿轻咬唇瓣,看起来实在可怜极了。

      也婊里婊气极了。

      总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像七公子这样光风霁月又不近女色的人物,想来是最讨厌这种做派的。

      裴肃端详她好半晌,又垂眸去看她手里那枚丑绝人寰的荷包,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拿着这么个玩意儿,和他说心悦他。

      姜妤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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