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93、第 93 章

　　“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云微微摇头，“我莽撞了。”他指的忘川剑。
　　“不必挂怀，我得感谢你救了我的族人和部落里的人们。”
　　“你们救我们在先。”
　　一般这种情况，正常社交的大家，都会客套夸赞几个轮回，绞尽脑汁用着感人肺腑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感激，夸大对方的恩情。
　　齐云顿了顿，琅琊以为他要为长篇大论做准备了。
　　“恩惠彼此记心里，往事休提，现在更想知道外面，如何？”
　　这个重点，琅琊打起十二分精神，眼前的热气也不吹了。
　　生死官还有好多话堵在齿间，让齐云生生送回去了。
　　他说这种话可在行了，一套套的，准说得大家高兴，当然感激也真的发自内心，心生情感就要酌情表现出几分，多点或少点，让对方感受到，知道自己做了好事，多少会很高兴的。
　　和刚刚还昏迷的病人推来推去客套话，着实不厚道，生死官瞄了眼没吃几口的碗，简言之，“一点事都没有，忘川剑从此归你了。”
　　清源和琅琊神情表达着不信。
　　持帐使拍着清源的肩膀，忍不住笑出来，“要说缺德，还得我兄长，他让我传播流言，说你兄长和忘川剑被同一道雷劈过，当场全身焦黑还冒烟，你背兄长出来求救，正好遇上我兄长，用了无数草药这才救回来，你们觉得诡异又去山里，这才拔出忘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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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官大力地拍了持帐使，“没大没小，有这么说兄长的么。”后者嬉笑着躲在清源身后晃头揉胳膊。
　　持帐使说得如此绘声绘色，如果不是当事人，也许就信了他是亲眼所见。
　　“现在大家都知道要舞动忘川剑，就得和它一块挨雷劈，没人非要和命过不去，正好你救了大家，做个顺水人情。”
　　“如此离谱，没人怀疑吗？”琅琊真诚发问。
　　“越具有传奇色彩传播越广，这不是侧面说明人和剑有缘分嘛。”
　　琅琊转头观察齐云，躺太久的缘故，皮肤没血色的白，实在想不出来全身焦黑冒烟是什么样子。
　　“没人会找我们麻烦了？”
　　生死官点点头，“快吃吧，别先饿不行了。”
　　“……多谢。”
　　“嘿，你说的，记心里。琅琊你别吹了，尝尝是不是凉透了。”
　　“乱说，明明冷热正好。”
　　持帐使撞清源的胳膊，“太不仗义，就把我瞒得死死，到头来还让我干活。”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错了，虚惊一场才是最好的结果。
　　生死官也在赌，他听了持帐使的描述，赌一片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忘川剑自己蕴含的力量，齐云从未在部落里展露自己的实力，赌一场浑水摸鱼。
　　伤势本不重，将养几日，又和没事人一样。
　　近几日，有不少族长长老级别的人物登门感谢，想以此结识，齐云点头微笑客套几句，就往生死官身后一躲，别人夸赞他，他就夸生死官。
　　不论怎样，最后都是生死官说话，好一手祸水东引。
　　生死官看出来了，他真是一点场面话都不爱说，在陌生人面前彬彬有礼礼数周全，熟了半个客套字都不讲。
　　齐云也习惯了他的两幅面孔，身为首领的威严沉稳，私下古灵精怪酷爱给人下套。
　　好不容易结束一天的车轱辘话，生死官笑得脸都有点僵，“齐云，除了忘川剑，我们这边还有不少好东西，不再试试？”
　　将有仇摆在明面上。
　　齐云沉默了一下，“好，带上持帐使。”
　　“你没有兄弟吗，抢别人的？”
　　“没有遇过有如此不正经兄弟的。”
　　“诶？我倒觉得我俩半斤八两。”您的好友生死官拒绝了您的拉踩。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贴人身上了。”琅琊远远扔来一颗石子。
　　“啧，你带回来的男人不高兴了。”生死官的声音不小。
　　“我也是你带回来的，你还带了俩。”友情提示。
　　“你带他回来玩乐，我带你回来是磨炼自己。”
　　这里两个人吵吵闹闹，边上两人嘀嘀咕咕。
　　“清源，我向你保证，兄长之前不这样，真的。”
　　“兄长之前，话也没这么多。”
　　两个做人弟的对视一眼，眼底相同的情绪，轻叹口气。
　　刚开始还会解释，同情对方。
　　再后来，满脸麻木。
　　不是习惯。
　　毕竟不会真有人吵架的中间还会夹杂着奇怪的东西。
　　“快住手，多难吃啊，哪能给孩子吃这个，清源，这个汁水多，”生死官递给清源一枝条的绿叶果子，拿起另一个在身上擦了擦，塞到齐云嘴里，“这个甜。”
　　拌嘴之忙，身为亲弟，插不上话，清源折了半枝给持帐使，拍了拍肩膀。
　　被捡回来的人竟是他自己。
　　“齐云！你是不是找茬，比量比量来。”吵到最严重，就是出去打架。
　　他这么说，就知道是手痒了。
　　齐云有了忘川剑后，进步神速，生死官已经打不过，又着实喜欢修炼招式，总要齐云陪练喂招。
　　齐云每次闻言起身便出去应约，生死官用剑便出剑，不用便折树枝。
　　大家对此坦然处之。
　　从生死官放出流言后，一道墙好似裂开崩塌，相处模式变得大不相同，甚至有朝截然相反路上狂奔的趋势。
　　原本只是齐云有话直说，后来生死官发现他说话着实有趣，就会故意逗来几句针锋相对，即便总落在下风，也不影响下一次继续。
　　大概，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吧。
　　两个小辈决定相互扶持互相同情，好好练功远离大人的战火。
　　琅琊依旧带着齐云四处游玩，唯一变化的，过段时间就会回来，围绕着这个点东南西北远远近近地跑。
　　齐云不在的日子里，清源和持帐使自觉用功，保护部落并肩作战，天赋不低，成长的速度很快。
　　同吃同住，逐渐默契，功力相近，二人联手，已经不用生死官担心了，本族双杰，少年英雄，一时间部落人尽皆知。
　　另外清源还有一对身手不凡的兄长。
　　若是齐云也回来，如有遇袭，生死官可以气定神闲地站在后方观战。
　　四人出手，高枕无忧。
　　“我们族人把清源当自己人。”生死官如是说。
　　清源在这，持帐使自觉进步不说，齐云就不会不回来，齐云在哪琅琊在哪，这波不亏。
　　“你放心，到岁数，我一定在族内给他找个如意的女孩儿。”生死官话语贴心，笑容灿烂。
　　“如不如意，也要他喜欢。”
　　“那是自然。”连声附和。
　　“另外，你成亲前，休折腾清源。”
　　生死官作为一族之长，不说部落联姻，年长清源些许，却最烦说亲这事，平日里和其他人三言两语岔过去，做起来游刃有余。
　　“齐云！”
　　刚步行到此的两人对视一眼，和琅琊一起走开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这生活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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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泉养人，你素来手脚冰凉。”
　　齐云微微摇头，还未开口，琅琊手一挥，两人身着里衣，单手搂住腰齐齐进了水。
　　没站稳，泉水没过头顶，琅琊手疾眼快将人捞出水面，口鼻耳朵已经灌进水。一手搭在琅琊肩膀，齐云将距离拉开，止不住咳嗽。
　　琅琊拍着后背顺气，见他侧着头拍耳朵，“别呼吸，嘴里含一口气往外顶，耳朵里的水就出来了。”
　　齐云晃晃头，水呛得人说话断断续续，沾水的薄唇一张一合，缓慢又迷茫，“你说，说什么？”
　　琅琊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深呼吸，倾身覆上。
　　这人浑身冰凉，唇瓣倒软薄有点温度，虽说比他还是冷了些。
　　如同身处水中，呼吸不畅，但没有四面袭水的无措感，齐云知道自己抓着人，紊乱的气息渐渐跟随琅琊的节奏。
　　片刻分开。
　　琅琊那时不懂，轻挠心尖的感觉从何而来。
　　溺水让齐云感知迟钝。
　　没经历过，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好点了吗？”
　　齐云侧头倒了倒两边的水，“好多了。”
　　素缎浸水紧贴齐云眼眶，这么一折腾，有些歪斜。琅琊拍拍他的肩膀，烘干墨发，素缎恢复原样。
　　“怕水？”
　　“算不上，”手背轻拭顺着脸颊留下的水，“水中无方向，不似陆地，踩到的是底，摸到的是边，即使失足掉落，也总有个结果。”
　　齐云靠在泉边的石头上，身边的水浪高高低低流过肩下。
　　琅琊在水里翻腾，不一会儿又游到齐云身边，“你肯定不会游泳吧。”
　　扶着齐云到中间一点，系紧腰带将一端递到他手里，绕着人来来回回游了好几圈。
　　琅琊钻出头，见齐云脸上的水几乎干了，淌着小水流的手抬起，在人唇上抹了一把，瞬间又被沾湿。
　　齐云也不恼他，对着那个方向笑。
　　许是水波映照余晖，将齐云身上的光聚拢在琅琊眼底。
　　琅琊屏住呼吸，睁着眼睛看那人，缓缓潜到水里，安静沉稳的环境将心跳声放大。
　　琅琊可以不管不顾上山下海，也会小心翼翼护着他摔倒。
　　少年人牵起的手终究会消散在如风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