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82、第 82 章

　　“清源的下场源于一场相识。在这片山脚下，一位年轻灵动姑娘被叔父带走和亲，虽不是出于本意，承之甘露得其庇佑，家族之责理应分担，样貌品质注定是被选之人，姑娘就这样跟随叔父远离家乡。在那里，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对姑娘极好，会考虑到水土不服思乡心切，陪伴游山玩水，照顾衣食住行。她叔父看到这幅场面，自然是高高兴兴定下亲。却不曾知晓，短暂的时光里，还有另一位少年，与姑娘相约几次，交谈几次，竟已心意相通。二人是好友，清源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出口，少年便什么都不知道，答应下来。”
　　一个求而不得情爱错位的悲剧已然定了基调。
　　“姑娘被选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品质，这个品质不是说德行，而是上面人看中的那种品质——是否有助于修行。数万年出一个的体质，就因为这样，被某位人物盯上，趁人不备，掠走姑娘放于符咒炉火中，抛却肉身将魂魄化作精丹，可助修为大涨。事发突然，待查明一切时已然无力回天，一场恶战展开序幕，姑娘的朋友，人物的势力，殊死一战，同归于尽。”
　　夺走生命的自私残忍，活生生被炼化的痛苦绝望，愤怒悲痛的朋友，惨烈喧嚣的血战，往事化为尘土，不过两三句话带过。
　　平静的屋子，只有缓缓说话声，却好像一幕幕惨剧生动地发生在眼前，人影摇曳，血色铺天盖地。
　　久久没有言语，声音有些低沉，“无人存活吗？”
　　“有的。”洪泽不想浇灭人的希望，可他不得不这么做，“我不能说，这是秘密。”
　　就算没有协商，也不能主动挑起战火，在没有人想起来之前。
　　愿意说出这段历史，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他心知肚明，不再深入询问。
　　“你知道老夫为什么没有开门见山地讲，而要说那些有歧义的描述么。记住，只言片语足以误解，不知全貌勿论长短。”洪泽的眼神饱含深意。
　　他看着德高望重的族长，此时必然不懂纵览全局之人的劝诫，带着这份心思找下去，等查明真相的时候也许才能明白此刻。
　　“您的故事是从姑娘的角度出发，这片山脚自古便养育狐族，所以您认识那位姑娘，她也是狐族，数万年才出的体质，便是……”他没有说下去。
　　洪泽从不怀疑他的敏锐，没有言语。
　　“我会好好保护她，以生命起誓。”
　　“老夫当然希望你说到做到，她却只会盼望你好好活着。”
　　莫名闻言一愣，如果有一天……他也希望她能平安。
　　一场没有第三人知道的见面。
　　忘川使果然如约而至，哦不，在生死官面前，他可以是齐云。
　　挑了一下眉，生死官心知下一句不是好话。
　　“正事谈完，聊点别的，比如薄荷。”
　　“薄荷的身世……”
　　“别这样嘛。”齐云身子前倾，拒绝官方回答的废话，“身为挚友，自然理解千万年的孤寂，有个上心的人是好事。”
　　“也不知谁上一世现身说法。”
　　齐云被踩了痛脚也不恼，“不一样，那孩子单纯可爱，很可能喜欢上你。”
　　生死官似笑非笑，“你的意思，但凡有点谋划都不可能喜欢上我。”
　　“啧，绝对是曲解。”
　　“那位不也挺喜欢你的。”
　　齐云笑容不变，“他要真喜欢我，就不会一回来就死得不明不白。”
　　“现在，就很喜欢。”
　　“自当感激，但，”齐云轻轻摇头，“如果是他，还真不一定。”
　　他是齐云的挚友，不是那人的，他知晓齐云的心思计划，看不透那人在想什么，事实是怎样的，只有自己知道，谁也不能替他解释。
　　“别说这个了。真当我不知，你私下联系薄荷的事。拿我当借口了？”
　　生死官没说话，齐云看懂了他的眼神，勾了勾嘴角，“都说了孩子单纯，好几次遇见我一副诚惶诚恐欲言又止，你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让他监视你来着。”轻描淡写毫不遮掩。
　　“真会难为孩子。”齐云笑出声，“等着喝你喜酒。”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齐云身子放松后倾，眼中认真，“因为我？你不想事情闹起来让薄荷为难？那好办，我不查了，放过自己，过去怎样都欣然接受。”
　　“不行。”
　　“为什么不行，事情已经过去，除了我们没人记得，除了我没有人介意，我放弃是众望所归的局面。”
　　“我知道你介意。”
　　“我也知道你介意。”齐云很快回道，“难道在喜欢的人和朋友之间就不用纠结了吗，你看看我，岂不是一个笑话，再好的朋友都想一较高下。人心，难测，没有衡量，没有道理，可以为了各种放不下的理由，选择一个人。他会多想的，当然，除非你不爱，舍得伤害他。”
　　“生死攸关，大都不愿袒露心迹，不是么。”生死官话里有话。
　　“可我怎么觉得，我已经得到答案了。就算要找他，也一定不是因为想问出口。薄荷没做错什么，你明知该怎么做，别再牺牲了，我已经还不起了。”
　　生死官瞪他，“谁让你还了，你最好永远还不完，因果轮回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这话说的好像一个怨妇哦。”齐云一副细品的神情。
　　看似吵架。
　　实则彼此心知肚明。
　　生死官还是给他讲了薄荷的身世。
　　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露水情缘怀上薄荷，他母亲是个善良痴心的人，即使之后他父亲对他们不管不问，也打算生下孩子自己抚养长大。
　　可终究没看见那一天，生产当日大出血，母子都可能保不住。名义上的父亲第二次露面，救了孩子，可是已经很迟了，救不了可怜的女子。
　　女子把孩子托付给姐姐，向男人索要了一个愿望，撒手人寰。
　　男人再也没见过薄荷，姨母一家对他极好，薄荷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知道那个愿望，是个秘密。
　　“你不会是为了调查才接近薄荷。”齐云脸上写着，别让我觉得你是个渣男。
　　“我以为你会问他的父亲是谁。”
　　“重要吗？”真诚发问。
　　微微摇头。
　　“任务终止，因为我被发现了。”
　　他是这么告诉小孩的。
　　第二天。
　　苏黎坐在沙发上等出外情的人回来，小孩子战战兢兢端了杯茶水放在桌上，瓷器碰撞的声音和心跳共鸣。
　　“黎哥，我……”
　　苏黎眼底有笑意，还要装得一本正经，“怎么了？”
　　假装没看见角落里深呼吸的身影，搅出褶皱的衣角。
　　薄荷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自然没发现简单的伪装，发出几个单音节后，索性眼睛一闭开口。
　　说话的声音却不是他的。
　　“久不见，始欺稚子。”
　　苏黎恭恭敬敬施礼，面上是不加掩饰的笑意，“岂敢。”
　　“大人。”原本在听墙角的几人也赶紧起身。
　　“你怎么来了？”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生死官离他近，自然听得到。
　　“大人莅临，有何指示？不会是……”苏黎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本官觉察附近有心怀叵测之人。”
　　“属下也如此认为。”
　　二人说的是一件事，薄荷理解成另一件事。
　　他们理亏，薄荷不想看着局面被搞得太僵，有些紧张地拿胳膊碰生死官，“你别……”
　　生死官低头，看着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小孩，“他知晓。”
　　薄荷一怔，知晓什么？谁？
　　苏黎轻笑，“倒是我要道歉了，没有知会你。”
　　“道歉？”陈子鋆闻言走进来，本该是美人迎接，却正巧听见这话，几步站到苏黎身边。
　　苏黎可太知道这几人是什么脾气了，“属下等的人到了，且先行一步，不耽误大人贵事。”礼都来不及行，牵起陈子鋆的手往外走。
　　生死官看着刚刚还悠哉看戏，此时忙着安抚情绪的背影，面不改色，“我解释给你听。”此二人紧随其后离开。
　　观完整场大戏的几人嘀嘀咕咕交流谈论。
　　也不知道生死官和他说了什么，薄荷再见苏黎已和往常一样，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之后，生死官联系薄荷渐不隐晦。
　　彼此的时间也从聊公务变得随意，“请你带我认识一下人间。”
　　这种借口只有薄荷会信。
　　明眼人已经看到了结果，老谋深算的上司，不谙世事的家宠。
　　因为这事，苏黎和陈子鋆吵了一架。
　　“薄荷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看着他长大的，那位大人想干什么，欺骗无辜少年都到我家来了？”
　　“你觉得那位大人哪里和薄荷不搭。”相比陈子鋆的跳脚，苏黎要冷静许多。
　　“年龄阅历啊，这世上几人能比那位大人，他比你我还长上好几个辈分，薄荷才修炼几年，都不够骗几回的。”
　　“还有呢？”
　　陈子鋆想都没想继续道，“职位，对于那位大人，我家的就是个蚂蚁，腻了可以轻松甩开，没有顾虑，那孩子除了窝在角落里哭，还能打回去么。同一个系统，总能见面，孩子心里不得难受啊。这留下心理创伤，以后还怎么找其他小兔子。”
　　“你嫌弃我年龄大，职位高，同一个系统，耽误你找其他人了？”苏黎冷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