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68、第 68 章

　　是那个苏黎。
　　几天的接触，陈子鋆已经能从神情里正确分辨出现的是哪个人，在苏黎累了或者不想清醒的时候，那个苏黎就会出现，什么也不做，目不转睛地看着，跟着他。
　　如果薄荷有幸看见这一幕，也要为这粘人程度敬佩折服甘拜下风。
　　“我把人送回来了。”说完眼睛一闭身子前倾，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陈子鋆抱着人不敢动，“苏黎，苏黎……”
　　那人眉毛微皱，揉着太阳穴站起来，“真是小气，靠会儿便这般吵闹。占你便宜了，不好意思。”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苏黎想占他便宜，他可是无底线包容允许。
　　“你俩怎么了？”
　　“可能以为我们闹矛盾了，等你看见他记得告诉一声，我这是合理搬家。”说着自顾自往厨房走，“身边有莫名一个恋爱脑就够了。”
　　莫.四处奔忙.名，无辜中枪。
　　陈子鋆蹭了蹭鼻子，跟在后面，“我们家的刀具只用来做菜。”
　　他以为自己要干嘛，“你给薄荷准备早餐了？”
　　“呃，您请。”
　　一天的幸福感是从早晨开始的，薄荷看着冒着热气的早餐十分感动，此时此刻他可以暂时理解自家领导见色忘义的行径。
　　美人暖床，美人做饭，温婉端庄，贤妻良母。妙啊，惬意啊，如果他是一代帝王，也愿意做个昏君。
　　苏黎端着一小碗白菜汤，放到吃得头也不抬的薄荷手边。
　　陈子鋆不会做饭，但有个姐姐的好处就是设备一应俱全，并且崭新，餐桌角落里放着刚拿出来的榨汁机说明书和保修卡。
　　而且拜苏黎休养所赐，冰箱里挤满了新鲜食材。有些一看就是莫名买的，有的食品包装盒上粘着便利贴，秀气又张扬的字体写着：千万煮熟，不然有毒！
　　苏黎总算知道，为什么陈子鋆宁愿请莫名做饭菜送过来，也不让他进厨房了。
　　觉得好笑，心下一暖，他不介意中毒，因为危害不大，但有人在意。就像不小心割破手指，自己不以为意，却有人牵着你去清洗，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可贴。
　　莫名这家伙上辈子积德了。
　　“你给他吃那么多，又该长肉了。”陈子鋆心里一点都不吃味，真的。
　　“孩子还长个呢，难道瘦得皮包骨好看。”
　　孩子，呵，装嫩，像他一样成熟一点不好么。
　　“就是。”难得有人帮腔，薄荷毫不介意炫耀一番，接收到领导的眼刀，下意识脖子一缩，近乎谄媚地看向进进出出的人，“谢谢苏黎哥，这些真的够了，你也趁热吃。”
　　“你倒是可以少吃点。”苏黎看着陈子鋆笑得亲切，进厨房拔掉插头，坐到餐桌旁。
　　一大一小，一唱一和，陈子鋆的这个早上幸福感体验很低。
　　“苏黎，你缺的一情是情爱吧，我怎么觉得最近父爱泛滥。”
　　“领导，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自己像个后爹一样，还不允许别人对我好了？”
　　“对你好，你敢受吗，那琥珀……”
　　“哥！我错了，你们聊。”
　　“还是不想戴？”
　　薄荷端着碗摇摇头。
　　“这块琥珀只能勘测危险，没有其他作用，如果不放心可以交给曲哲检查，材料也没有太昂贵，你大可以放心使用。”
　　“苏黎哥，这都不成问题。我只是一个普通员工，直达生死官殿前的保命符为什么会给我呢？”
　　“大人的脑回路一直和常人不同，你也是知道的，同僚反对的偏要大力支持。想必这也是大人的一番用心安排，你若实在困惑，不如下次当面问大人。”
　　苏黎你说大人坏话的时候，大可以小点声，不要一副坦荡的模样。
　　薄荷嘴上说着倒也不必，心里另有想法，“安排么，我执行好啦。”
　　陈子鋆好像被内涵了，但没有证据，“这就对了，保命要紧，关键时刻你还能保我们的命呐。”
　　“苏黎，还是你有办法。”
　　薄荷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专心喝白菜汤。
　　吃完饭，陈子鋆开车送三个人去上班，先到安全局，薄荷下了车。
　　没有几步，苏黎想下车走过去，陈子鋆非要开车送。
　　“苏黎，前几天忙起来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曾经在西山见过一次，穿着打扮和一情一欲的你一样，只多了条白布蒙眼。”
　　“什么时候？”
　　苏黎在心里算着日子，应该是上次魂裂，莫名应该也见过。
　　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车子停在公司楼下，陈子鋆一点点讲看见的那个人。
　　苏黎若有所思坐在副驾驶。
　　车窗被敲响，莫名站在外面。
　　“下午我来接你。”
　　也不等他回答开车又走了。
　　苏黎和莫名沟通就简单多了，不用规避人，也不找时间，即使左七在休假。坐在工作位上的两人看起来认真敬业。
　　经苏黎提醒，莫名想起来了。
　　“有什么想法？”
　　“不太确定，是我自己，还是谁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可能是苏黎的记忆，也可能他也只是个替身或者容器，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文藏室会不会有记载？”
　　“早点去做晚饭。”
　　很好的借口，这表示苏黎连自己安排的线人都要瞒着了。
　　苏黎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是眼不能视物，那么只有声音没有画面的记忆就合理了，语境共情之浓烈，让他生出担忧。
　　要保全莫名。
　　路上的枝叶比人更早感知暖意，苏黎现在用起自己的身体，不再畏寒不会胃痛，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天地之间，做着想做的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只有同类才知道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今天陈子鋆薄荷赵柯白班等待着下班，古月曲哲准备上夜班。
　　厨房飘出的饭菜香味成功地留住了两拨人。
　　古月笑眯眯地看着爱人做饭，心甘情愿打下手，陈子鋆美其名曰怕苏黎被郎情妾意的氛围孤立，站在厨房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薄荷十分自觉不当电灯泡，只有当菜做好，他才会出现然后快速端盘离开，带给被严令禁止离开长桌的两人。
　　美食就挺好，那两个同事不要也罢。
　　薄荷招呼着赵柯曲哲悄悄趁热吃两口。
　　身份的事，还得瞒上一段日子，但爱意是藏不住的，口中、眼神、动作，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事，谁还不了解谁。
　　“来，举杯感谢两位大厨，莅临本单位，犒劳事业编。”如此话语，除了陈子鋆，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出来。
　　赵柯和曲哲的默契此刻上线，“谢谢姐夫，谢谢局长夫人。”
　　“都是自家人，不客气。”莫名坦荡回应，单薄的唇上扬出好看弧度，古月也不扭捏，看着自家伴侣，眼底满是自豪幸福。
　　再看苏黎，明明没喝水却生生被呛到，陈子鋆一边拍后背一边挥手，“别这么说，还没成呢，低调。”
　　如果不是喜笑颜开的模样，苏黎也许就信了他是在解围。
　　日子总是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像有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程青青再也没见过熟悉的心理医生，医院说他们辞职了，新的科室主任已经上任，不好也不坏。
　　没有一点交代就消失在这座热闹的城市，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着，好像没了谁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几个护士偶尔聊天，还会谈到的名字。
　　程青青仰头看着发光硕大的字体，忙了一天实在太累，想着到超市买点现成的，抬头的那一下才发觉脖子已经酸疼得不行。
　　揉着后颈缓缓活动，不经意一眼，在人群里看见熟悉的身影，一举一动都敲在心上，目光难以移开，控制不住地抬脚躲开人群，为了那个目标。
　　她不知道为什么挂念，见了面要说些什么，就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所想之人，能不能再见一面。
　　终于来到他的身后，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失真，“你好。”
　　男人缓缓转身，程青青牢牢盯着他的脸。
　　眉眼，鼻梁，嘴唇，并不是。
　　“你叫我？”
　　程青青不甘心揉了揉眼睛，依旧不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声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了，你太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没关系，不少人都这么说，可能我长得太大众了。”男人温和理解地笑着。
　　神情也像……
　　“亲爱的，久等了。”一个性感的女人走过来亲切地挎上胳膊，香水妩媚不轻浮，眼睛笑得弯弯的，“啊，这位是……”才注意一样，礼貌得体。
　　不知道为什么，程青青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
　　“没有关系，我们走吧，亲爱的。”
　　程青青站在原地，没什么气力，情侣聊着吃什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她努力回想他的样子，却越来越不清晰。
　　手机号打不通，住址不知道，一旦辞去工作，她竟是半点也抓不住苏黎的影子。
　　一点食欲都没有，可是她明天还要去上班，照顾出院卧床休息的父亲，哪怕味同嚼蜡，即使拌着眼泪，也要吃完。
　　这场相遇的迷药就到此为止吧，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