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6、第 6 章

　　一家中餐厅的包间。
　　“抓到凶手了吗？”
　　“嗯，是的。”
　　“有告诉报案人吗？”苏黎说的是那个长工。
　　“啊，有。为了安抚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就是没告诉他凶手是鬼，“不过一些具体细节不能说。”
　　“理解，怪不得今天我看他高高兴兴地办了出院手续。”莫名看了眼苏黎。
　　“不知陈警官想了解的细节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陈子鋆停下筷子，故意抻着长音不说，看着对面两个人都抬头看自己，轻轻一笑，充满着引导意味的声音响起，“要让你们忘了所有细节，这几天医院什么也没发生，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像是被没了魂，目光呆滞，机械地重复着“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对了。”陈子鋆一打响指，两个人眼神立刻清澈。
　　剩下的时间就是在闲聊中度过。
　　另一边，医院里已经有人把相关报告记录全部销毁，就连苏黎办公室里李师傅的诊治记录也没放过。
　　其余的人记忆已消除，陈子鋆这里是最后的清理。
　　他们两个只会出现记忆模糊，记得和自己说过的只言片语，但因为什么，就完全记不得了，至于其他人，压根什么都记不得。
　　这是为了不引起恐慌，也是为了保密。
　　他们这样的组织，这种事是常干的，已经很熟练了。
　　吃过饭，三人分开，莫名开着车，副驾驶上坐着苏黎，看着后面挥着手心情很好的陈子鋆，忍不住说道，“我们戏真有这么好吗？”
　　苏黎嘴角形成好看的弧度看着他，“万年戏精，还不赖。”
　　“彼此彼此，弟弟。”莫名微笑着说。
　　苏黎正襟危坐，就是眼睛就像长某人脸上一样，后者明显习惯了。
　　良久，莫名出声，“你说，他对我们手下留情的原因是什么？”
　　“呵，”苏黎冷笑了一下，“看上你了呗。这一晚上，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像我，半句多。”
　　莫名心里堵了下，一脚油门加速。
　　你不想说废话，平日里都是我负责交际，今儿怎么还不满意上了？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咬牙切齿，“你最近离左七那个腐女远点。”
　　左七，是他们私人送信的，很多不方便法力传音传物的时候，都是她一只鬼跑来跑去。小丫头什么都好，颜值、工作能力、灵敏劲儿都不错，就这一个缺点。
　　苏黎像是接收了什么信号转过头，不一会儿继续看向莫名，“七儿说你这是恼羞成怒。”
　　“……”莫名想说的话很多，他需要时间把最重要的一句找出来。
　　“不过，连恼羞成怒都这么好看。”
　　“……”不重要了，那些话一块儿丢出脑海吧，没有用了。
　　虽然莫名活了这么久，知道皮囊都是浮云，可还是觉得夸他好看的话很顺耳。
　　与此同时，城市的一角，一个醉鬼一只手拿着酒瓶，嘴里还骂骂咧咧，晃晃悠悠行走在路上。
　　这条小路两边都是破败的房子，不久后这些房子就要被拆除，所以大多数住户都搬走了，虽是七点左右，偏僻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连亮着的灯都没有几个。
　　这个醉鬼，东倒西歪的，还不知道，他的日子已经到头。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形影子出现，散发着浓烈的烧焦味，正慢慢靠近醉鬼，一个未成形的魂魄正在激动地说着什么。
　　人形影子毫不动容，一步一步很是坚定……
　　第二天，一个邻居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发现倒在路边的醉鬼，头还被外套蒙着。大妈以为他在这儿睡了整夜，眼神嫌弃地摇了摇头，看了眼醉鬼家的门，回了家。
　　不一会儿大妈从家里出来，手里端着热乎乎的面条，上面还有着肉卤，敲了敲醉鬼家的窗户。
　　几秒后，窗户被从里面打开，是一个头发凌乱的的十岁小姑娘，如果不是眼神呆滞，会是个很有灵气的聪明孩子。
　　“好孩子，奶奶给你煮了面，趁热吃吧。”她摸了摸姑娘的头，语气里是无尽的心疼和温柔。那姑娘看到食物，眼睛立刻亮了，拍了几巴掌，接过来，用手抓着，狼吞虎咽，好像饿了很久。
　　“有筷子，哎，慢点，别噎着，不急啊，不够还有……”大妈看着动作像三四岁孩子的姑娘，眼睛里有泪在打转。
　　多好的孩子，一个月前还那么乖巧懂事，要不是她爸那个挨千刀的醉鬼……大妈虽然对醉鬼有着百般不满意，对他的孩子却是百般的好，自己孙子吃什么就给隔壁女孩送点什么。
　　午饭刚送过，醉鬼还在外面倒着，她都已经习惯了，也不想叫醒他。孙子出去玩了两三分钟就紧张地回来了。
　　“怎么了，宝贝孙子？”大妈觉得奇怪。
　　“奶奶……叔，叔叔，他好像……”孙儿害怕得说话断断续续。
　　奶奶急了，“怎么，他发酒疯打你了？打哪了？”她知道他有喝酒家暴的恶习，他媳妇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没有没有，”小孩看他奶奶那么着急连忙否认，“奶奶，我感觉……叔叔，是不是……死，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奶奶一愣。
　　“因为叔叔的这里，没有动过。”小孩子指着自己的胸膛。
　　奶奶怀疑是孙子看错了，走出门，慢慢靠近醉鬼，发现他好像真的没有在呼吸，大着胆子掀开衣服，手略微颤抖伸出探着鼻息……
　　“陈局，发现一个查不出死因的尸体，那边希望我们去看一下。”古月放下电话说。
　　“别又是那边技术失误，浪费我们警力。”薄荷抱怨着。
　　“安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陈子鋆摸着他的耳朵说，“我和薄荷先去，看看案件是否可以交接。”
　　“对了，下班之前，把检讨书放我办公桌上，古月你监督。”出门之前，陈子鋆看着紫嫣说道。
　　“是。”紫嫣和古月同时应着。
　　等两人出门后，古月走到紫嫣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次，老大是真的生气了，你记着点，别再犯了。”
　　“月姐，你也面对过这样的情况吗？”紫嫣咬着下嘴唇问着。
　　“我们局里没一个人没遇到过。”古月看着陈子鋆离开的地方，皮笑肉不笑，“他不允许手下出多情废物。”
　　陈子鋆和薄荷在市里的解剖室里见到了尸体，此时屋里已经没有别人。装模装样围着尸体慢慢打量，薄荷站在边上用木然的眼神看着他。
　　分针第三次经过同一个数字时，陈子鋆已经回到原位，缓缓抬起头，薄荷眼神立刻变得敏锐。
　　陈子鋆拿起一张黄纸放在尸体额头上，红色的花纹缓缓浮现。另一边监控器里的两人重复着三分钟前的事。
　　“这回我们可爱的同事们没报假警。”陈子鋆晃了晃手中的纸，后者自动消失了。
　　薄荷运用探知之力，尸体脖子上出现黑色手印，“应该是掐死的。”
　　陈子鋆瞥了一眼，却被吸引住了目光，黑色手印下隐隐还有着东西。
　　“困魂咒。”薄荷也注意到淡淡的符文，“下手的决心很足啊。”
　　要的不只是死亡，还有灵魂被困在尸体里，一定时间内不能被地府发现，也不能轮回，这要不是报复，就是祭祀。
　　“这种程度的困魂咒，如果是对手做的，那我们这次，真得费点功夫。”
　　“死者体内有高浓度的酒精，也就是说即使把他放出来，也不能提供有用的线索。”薄荷正视手里的验尸报告。
　　“那就先锁着吧，”陈子鋆无所谓地把白布盖上，“以免凶手做出更激烈的行为。”
　　这件案子彻底交接给特别安全局，古月翻完警方送来的啰啰嗦嗦的资料，脸色不是很好，冷笑着总结汇报。
　　“死者徐强，无正当职业，有酗酒家暴过往，邻居报警进去过几次，但毫无悔改迹象。一年前间接导致妻子死于火灾，唯一的亲人是他女儿，是个痴呆儿，现在被警方送到医院接受社会福利照顾。”
　　“间接导致？”薄荷重复道。
　　“这个徐强醉酒回家用酒瓶打妻子，酒瓶碎裂，酒洒了妻子一身，打饿了又让妻子去做饭。他们家用的是气罐，一点火星溅出来，瞬间就变成火球，活活烧死。”
　　“警察来了，邻居都听见是怎么回事，可他不认，推说自己喝断片儿了，警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更何况他还有个女儿需要养。”
　　“别着急生气，还有更没有人性的，”古月看着一个两个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妻子活的时候是妻子接零活养活一家，后来是他女儿捡废品做家务。那点钱养家糊口都费劲，还得供这个徐强喝酒。人家姑娘也不是天生痴傻，一个月前家里没人，发高烧烧傻的。”
　　薄荷一个拳头砸到椅子上，宣泄着怒气，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这种人的死亡报告怎么才来。”赵柯算是平静的，嘲讽着。
　　“还好没把他放出来，看着就生气。”紫嫣表情也不是很好。
　　“得了，先不去想死者，他不值得你们生这么大的气。去看看邻居口风？”陈子鋆也有气，但他强压着。
　　“走吧。”他搂着薄荷的脖子，把车钥匙丢给了赵柯，三个人就出了安全局。
　　第一报案人正坐在家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我就知道他早晚得有这一天，都是报应啊，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