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27、第 27 章

　　两个人的身影在走廊的不同拐角处出现又离开，待拐了五六个弯后，空荡荡的四方壁里站立着一群看起来毫无意识眼球上翻的人类身体，皆穿着病服，有的手上还扎着针头，脸上戴着呼吸罩。
　　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重症病人，要么身体濒临崩溃，要么是已经是植物人昏迷许久，恰恰是这样，身体无痛无感，灵魂脆弱容易控制，是那些人最喜欢用的傀儡士兵。
　　另一方面，由于有些灵魂还没有完全脱离身体的枷锁，会游荡在身体周围，亲眼目睹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掌控，像提线木偶一样，随着外界冲击的积累，怨恨不甘畏惧等等负面情绪肆意生长，催生出恶灵，这样的灵魂对他们也是极好的利器和养料。
　　不论怎样，都不亏，这是对他们来说。
　　两个人的出现，使得原本漫无目的缓缓晃动的身体纷纷转过头，貌似是看他们的方向，就像老鼠突然嗅到了食物的味道。
　　一触即发，两边同时动作，丧尸一样的敌人，突然动作变得迅速，很明显操控他们的幕后之人，所设定的目标就是活人。
　　因为其诡异扭曲的身体角度以及毫无忌讳的本质，即使苏黎和莫名身手敏捷，也还是胶着了一阵。
　　拳头打到一位病人自带的昂贵医疗机器，顿时就青了一大块，莫名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苏黎听到声音，近身凑到旁边。打架的动作并没有停顿，瞥了眼他的手，微微皱眉抿了抿嘴，莫名活动了下手，说句没事。
　　苏黎不言语迈了一步，挡在莫名身前，一拳打到一个人的脸上，那人连带着身体重心不稳，倒在地上。而莫名心领神会地收拾两边漏过的敌人，手虽然疼，但是也不耽误踢软肋踹断腿。
　　虽说来者被利用极其无辜，可是他们下手狠决不留情。苏黎和莫名也不能平白挨揍，下手不算重，没有把身体彻底打碎，但也绝对轻，断个关节活动不便。
　　几分钟后，地上已经全是病号服了，有几个还在试图挣扎着起来。角落里有一个身影扑过来，看得出来是强弩之末了。苏黎刚想一脚把人踹倒，却迟疑了一下，微微错开身，看起来是勉强躲过。
　　然后苏黎捂住左胳膊，指缝里渗出血。那具身体扑空，刚想转身重新发动攻击，就被人从身后一棍子打瘫在地。这一下之狠，以至于他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起来。
　　陈子鋆手里拿着刚从地上捡来的铁架，是某个病人带出来的，用完又扔了回去，然后表情带着惊奇地看着满地动弹不得的病号，边往俩人的方向悠闲走去边说道，“哇哦，真是低估了你们的战斗力。”
　　先开口的人可能是想掩盖尴尬，也可能是真的有话想说。
　　俩个手无寸铁的人就能打倒一走廊傀儡，谁又会相信他们真的是普通人，其实力就像迷雾中的路，没有被探过深浅。
　　意味深长地抬起眼，却是一下子就看见了苏黎的伤，把袖子沾染了大片鲜红，那么刺眼。
　　苏黎这几天折腾下来，身体情况本就不好，现在又有如此大规模的运动，故而脸色惨白，是那种看起来就不会很乐观的样子。
　　霎时原本该落在苏黎脸庞上扭捏和试探的目光，都变成了担心和紧张，他大步走上前走，查看苏黎的伤情。
　　孰轻孰重他一直分得很清，比如脸皮这种东西，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不要。
　　看着流血不止的伤口，陈子鋆作势要把自己里面穿的白衣服撕下一条给他包手臂。
　　苏黎按住了他的手，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这里是医院。”
　　陈子鋆反应了一下，才觉察到自己的犯傻。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医疗物品，几乎随处可见，卫生且有效。
　　莫名微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关心则乱啊。
　　这边陈子鋆从旁边的房间里找出没拆开的纱布和消毒酒精，给苏黎细细包扎。温热的手掌覆上潮湿冰凉的胳膊，陈子鋆又一次暗暗心疼苏黎的瘦，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和刚把他抱回医院的时候一样。
　　这边陈子鋆忙前忙后，相比之下，莫名就有几分冷淡。
　　并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在陈子鋆尚未露面之前，苏黎和那个病人擦身而过时，他就看见两个人丝毫没有接触，是苏黎自己暗用能量在手臂上划出的伤口。
　　现场掺杂的能量不算少，这一点细微的波动即使被察觉也找不出来什么。
　　苏黎没什么表情，闲聊似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陈子鋆顿了顿，“刚刚加班整理案件，准备回家的时候，薄荷饿了，就想吃这边的米线。”
　　他说谎从来不打草稿，在面上也看不出来。不是他对待苏黎态度不真诚，总不能说他是放心不下，开车大老远过来，就想在楼下待会儿就走。没想到看见一整个楼层的状态都不对，就急急忙忙上来了，还意外地撞见心心念念的人儿。
　　只是可怜薄荷小可爱背锅了，不过看这话语的顺畅程度，估计薄荷平时也没少背。
　　苏黎没有起疑。
　　然而陈子鋆碎嘴子模式开启了，“下回再有这种情况打电话叫我来，你也不是专业的，平白受伤……”
　　就像刚刚平白怀疑的人不是他似的。
　　“警察先生，我是个医生，有责任保护医院里病人的安全。”
　　陈子鋆被打断本就有些意外，此时抬眼看他，嘴角翘起道，“我是个警察，有责任保护所有的人的安全，尤其是医生。”
　　虽是四目相对，然陈子鋆手上也没有歇着，系完一个结实的节，先移开目光道，“好了，文职医生。”然后往边上走了几步，像是观察周围情形，抬起一只手蹭了几下鼻翼。
　　苏黎大致扫了一眼，有些意外其细致专业程度，堪比医院里老练的医护人员，也不知是多少次受伤才能练就这一技能。
　　其实陈子鋆自认为糙汉子一个，受点小伤犯不上包扎，大伤口包扎也没有用，。他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却双标在总给别人包扎，不论男女，不论老少。
　　在安全局私底下有这么一句话，有一种受伤叫做局长觉得你该包扎了。
　　期间莫名一直在周边翻动，想找点蛛丝马迹，又像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看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些尴尬，或者身边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当苏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像有感应一样抬头，对上视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正常。
　　继而走到他们俩身边，三人并排而立。
　　“继续走吧。”
　　陈子鋆眼神落在苏黎明显止住的血，说：“我已经通知局里了，只要能挺到薄荷他们到就行，别逞能。”
　　论能力，苏黎和莫名不如安全局的众人，但是此时，在不知道这场事故的目的之前，他们必须需要遏制住楼上的人群，不让其下楼，危害无辜的人，造成更大的恐慌。
　　他们最需要做的就是拖延，为更强的力量到来争取时间和机会。
　　虽然陈子鋆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但同时他也知道，就算在苏黎心中，他没有多重的位置，苏黎也不是那种放任他人一个人孤军奋战，而自己待在安全地带的人。
　　就像即使毫无把握，他们两个人也敢上来面对未知，为更多人而战。这样的事情，想来他们也不会少做。
　　在自己还不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是怎么在流血中一次次学会攻击和自保，他们也像安全局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尽自己最大努力，守着一方平安喜乐。
　　安全局里有各样的武器和战友，他们两个人，又有什么呢。只是因为体质特殊，能看见别人所不知道的世界，就扛起了更多责任。
　　陈子鋆此时真的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眷顾，有着天赋有着帮手。他告诉自己，此前不论，日后要好好护着他们。
　　一行三人，先去了医护值班室，发现所有人都像睡着一样东倒西歪地趴着，探过鼻息应该只是昏迷。按照墙上的值班表，莫名和苏黎挨个对上人，发现一个不落都在这里。
　　锁上值班室的门，撒上粉末便离开了。虽说这种情况有些诡异，但也的确是很妥帖的状态。
　　之后三人绕着整层楼，从一个楼梯到另一部电梯，每个可以上下楼的建筑通道都让陈子鋆撒上粉末，按他说万物皆有趋利避害的本性，哪怕这些傀儡本身无意识，也会自动远离。
　　但因为事发突然，他身上只有低等的避鬼药粉，他也是在赌幕后之人还不敢在此时为所欲为，破坏这一屏障。能争取点时间便是好的。
　　陈子鋆第一次发觉，严格依规设立通道口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若不是莫名不时指路，他肯定会漏掉。
　　在前往一个个目标的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恶劣的情形，只是偶尔有三五成群的小队伍。整个楼层里都没有波动比较剧烈的存在，也没有看见别的医护人员。
　　刚开始陈子鋆有些担心二人，还想着快速多解决掉几个，好帮两人减轻负担。然在收拾好自己这边的人，再转过头的时候，就发现后方已经结束战斗了。
　　几次下来，明眼人都能感受到，战斗状态的苏黎和莫名，有着不同寻常的气势和体中的暗流涌动，那份汹涌的力量很明显不属于两人的身体，是后天注入的。
　　而两个人似乎不懂得如何更好的运用这些，全凭本能和熟练。
　　又一次刚结束战斗，苏黎和莫名的手都还没有放下，陈子鋆背对着站在两人前面。他身形笔直表情严肃，一个转身面对他们，一手一个稳稳地搭上两人的手腕。
　　陈子鋆做这事之前有过犹豫，因为这毕竟算是另一种试探，一种侵犯他人隐私的行为，虽然是为了两人好。
　　怕苏黎生气的小人片刻便向怕苏黎受伤的小人而低头。
　　当事人毫无反应甚至面无表情，似乎不在意或者是不意外。感觉到真的只是有些修为并无害处的力量，陈子鋆才放开手。
　　莫名不等他问便说道，“我和苏黎年少时，都曾经历过不少麻烦的事情，其中有一次差点不行的时候，出现一位老者救了我，说是有缘便送我份礼物。如你所见。”
　　陈子鋆没想到莫名这么配合，看了一眼苏黎，没觉察出什么异常，整理思绪问道，“你们年少就在一起了吗？”
　　他回想档案资料中，并没有提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