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17、第 17 章

　　陈子鋆手里拿着笔，不经意地点桌面，“上午一直没有离开医院吗？”
　　莫名没有回忆，微微一笑道，“没有，午饭是从家带的餐盒，没有理由出去。”
　　陈子鋆挑眉，“那苏黎医生呢？”
　　苏黎看着他手里不停摩挲着笔，眼睛也没有抬，“和他一样。”
　　“你们期间有分开过吗？”
　　苏黎坐姿重心稍微下移了些，“如果你是说，取车，去卫生间，给餐盒加热之类的分开，有过。”
　　陈子鋆直视苏黎的眼睛十几秒，后者无动于衷。
　　“你们两个人确定我们走后，没有人离开住处吗？”
　　苏黎轻轻点头，莫名回应，“嗯。”
　　“莫医生和你已故的父亲关系好吗，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话题转的很是突然，莫名有些愣住，目光向下垂。
　　“如果这个话题引起你的伤心事，我很抱歉。”
　　“没事，已经过去了。”他笑笑，以怀念的神情说道，“他除了比较忙，是一个很不错的父亲。经常有人说，愿我长大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的人。”
　　陈子鋆转了两下笔，身子靠在椅背上，“你们父子两个人多年相依为命，你父亲应该什么事都会和你说吧。”
　　“也不尽然，他经常忙到需要把我交给他朋友们带。我问过几回，大人们不说，只是说父亲不会做坏事，我也就渐渐不问了。”
　　陈子鋆微微沉思，薄荷在调查莫名父亲资料时，除了家庭成员，在深层人际关系和职业上也是毫无线索。
　　“那你对自己家里的财产清楚吗？”
　　莫名一愣，苏黎公式化的微笑，抬起手，“经济案件不归这里管吧，有话陈警官不如直说。”
　　陈子鋆左手微微成拳，食指关节处和下嘴唇缓慢摩擦，看着苏黎，片刻后把本子下面的一份文件递了过去，示意莫名看看。
　　“这是莫医生你父亲名下的一处郊外房子，莫医生可知道？”
　　这座房子毫无疑问是出事的钉子户，而调查屋主信息的人是薄荷。
　　在审讯室的隔壁，一群人小心翼翼地看向薄荷，这样的信息明显对莫名不利，而薄荷又极力反对将两个人放入怀疑名单。
　　后者目不转睛地看着玻璃那边，面无表情。
　　古月拍了拍薄荷的肩膀，有些欣慰。
　　哪怕自己不赞同，也不会故意隐瞒事实，尽自己的职能，把能收集到的资料摆出来。这样的成熟稳重，她已经想看到很久了。
　　莫名拿起来翻了翻，这个角度让苏黎也能很好地看见。
　　“说实话，我们父子不时会换住处，或者让父亲的朋友借住，所以父亲有不止一处住址，我并不意外，但是具体都在哪里、数量，我并不清楚。”
　　“可是作为你父亲唯一的亲人，他的财产不应该归到你名下吗？”
　　莫名明显没想过这件事，迟疑道，“我也不清楚。”
　　“你对这座房子有什么印象吗，或者到达过？”
　　“没有。”
　　“你父亲的朋友，你现在还能联系到吗？”
　　莫名微微前倾，把文件送还到陈子鋆面前。
　　苏黎看着莫名的一举一动，话却是对另一个人说的，“朋友和敌人只是一线之隔，责任和愧疚往往结伴同行，什么样算是朋友，什么样算是还有联系，不如陈警官亲自调查。”
　　陈子鋆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你父亲的死因是什么？”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登记死亡注销身份？”
　　“我父亲有留下遗书，很抱歉不能提供。他说如果他一个月内回不来，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有说去哪，做什么吗？”
　　莫名意味不明地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让事情更复杂的问话，在莫名的不清楚和苏黎的不配合下结束了，两个人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的。除了官方语言近期可能会找他们配合之类的话，陈子鋆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古月几人从隔壁屋出来，面色都不太好，这个案子真是见鬼了，不，是比真见鬼还无从下手。
　　通过刚才的询问，莫名的父亲突然变得神秘起来。
　　按莫名的说法，他有去注销备案，可那座房子的户主却没有更改，也没有别的人认为他死了，不然开发商也不会一直联系莫父亲，可是就算联系不到莫父亲，也可以找莫名啊。
　　若不是安全局的调查力度，估计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又为什么连带莫名都被一种隐藏的力量保护起来，断了他和父亲的牵连。
　　如果查清莫父亲身上的谜，是不是能发现莫名和苏黎两个人总是被卷进事件里的原因。而这件案子又和莫父亲有什么关系。
　　安全局都找不到的死因，弄不清的生平，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那个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吗，而他，又真的死了吗？
　　“你说，我们安全局调查一个人的范围是什么。”陈子鋆收敛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
　　“个人信息，家庭成员信息，社会关系……”曲哲还想说些什么，被人打断了。
　　“那你说，为什么在我们第一次调查苏黎和莫名两个人的时候，除了个人信息，什么都没有找出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不知不觉中，阻挡了我们对他们的调查。”古月以她特有的敏感觉察出来有些许不寻常。
　　“目前为止，关于这两个人隐隐出现两方对立，一个在害他们，一个是在保护。”赵柯说到。
　　陈子鋆没有说话表示认可。虽然事是一点点发生的，但他总觉得这是一盘很大的棋，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全局就被卷进来了，不知作为何种角色。
　　而且现在他们的每一步都必须谨慎，稍有不注意就可能变成害人方借刀杀人的刀，或者被保护方视为眼中钉。
　　而苏黎莫名知道多少，两个人的态度，这些都是未知数。但很显然，他们并不配合。
　　这是陈子鋆再熟悉不过的面具，看起来以笑为屏，让人以为漠不关心。实则坚定自己的心态，知道什么是一定要保护的，比如彼此。知道什么是不能逃避的，比如身边随时都可能发生的危险。知道什么是不能说的，比如自身的秘密。
　　陈子鋆有点心焦，这种只有他们俩知道的世界，外人进不去，就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都无从下手。
　　“陈哥，我有个想法。”紫嫣一直没说话，此时观察了领导阴晴难辨的脸色，凑到他身边斟酌着开口，“这两个人阳气皆弱，而且易招不干净的东西，照此观来阳寿必不会太长。所以会不会是想以此……”
　　以邪术延寿。
　　这样的事并不算隐秘，不同的门派和途径，流传下来有效或者荒谬的版本，也算不少。为了多活几年而不择手段的人，也不少。
　　在生死面前，撕去本来的人类面目，变成喝同类鲜血的残忍恶魔。别说是陌生人了，就算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也下得去手。
　　本来坐在办公椅上的赵柯，此时抬眉看了紫嫣一眼，把手中的一页纸放进抽屉里，不急不缓道，“那符文有事后故意更改过的痕迹，而且手法高明，复原起来很麻烦。”
　　赵柯的造诣是专业的，而且研究颇有一套，如果他都觉得麻烦，大抵是不用再费劲了。
　　本来想反驳紫嫣话语的薄荷，在听到赵柯的话后，压下原本想说的，手指敲着桌面，“又是个高手。”
　　陈子鋆后退几步，拍了拍薄荷的肩膀，“这是一个可能性。薄荷和我这几天负责实地调查，你们围绕莫名父亲的社会关系重新仔细筛查一遍，一个人类不可能把自己生活过的痕迹抹得那么干净。”
　　“所以，一定有非人类成分。”古月看着陈子鋆，语气肯定。
　　后者没说话，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内心也不接受这个假设，但是出于对凶手的愤怒，对死者家人的悲哀，负责的心态，他都不能放走凶手，这是对自己的要求。所以，一切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如果最后发现被欺骗，他希望是自己亲自揭开这伤痛。
　　心里想着，等这次案件结束了，如果真没有他们两个人的事，就把审问他们的记忆抹去，毕竟是真心想和他们相处，戒备之话，怀疑之意，那一道心墙并不好过，尤其是苏黎。
　　另一边。
　　直到从后视镜里看不见特别安全局的影子，车里才有了说话声。
　　“这种做事风格不太像你。”苏黎嘴角含笑，看着车外灯火通明的繁华。
　　莫名打着方向盘拐弯，微微眯眼，“本来他还可以多活几年的，恰好那个时候你回来了，我只能匆忙处理掉这些。”
　　“有纰漏怪我？”苏黎转过头看着他，做出无法相信的表情。
　　莫名给了他一个很假的笑容，算是默认了。
　　苏黎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那间房子，你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你得问我父亲。”莫名想也没想地回答。
　　苏黎被噎得够呛。想了想，身子凑近莫名，后者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你说，如果安全局的人，有实力看见莫父亲的照片，会不会惊诧你们俩长得相似程度。”
　　“怎么了，苏大医生，学会了心理，就不记得生理了？父子基因相似度本来就很高。”莫名面不改色地说。
　　苏黎笑出声，“那是指亲生的，你又不是。”
　　“你不说，谁知道。”
　　“咳咳。”左七的声音突然在车里响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虽然很不忍心打扰你们，但是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