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图之洛清集》燕赵公子

33、桃夭灼风华（二）

　　子时刚过，深山里正是万籁俱寂时，月光下，素雪映碧树，端的多情。
　　黑漆漆地山村中，两个人影正从靠后的一栋小楼跳了下来，先跳下来的那个转头招呼后面的人，结果后面的没控制好力道，下来的时候“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
　　吓的两个人静静站在原地很久，确定楼里的人并没有惊醒，才动身偷偷摸摸往后山行去。
　　家家户户这时早就歇下了，倒是隐隐约约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许是村长认定二人听了他的话，因此空空荡荡的村中，连个把守后门的都没有。
　　两个人一路顺顺利利走出山村，从后面唯一一条小路直往前行，待终于走远了些，高的那个拿出豆油灯点燃，两个人就着昏暗的光影，仔细打量前方的路。
　　那光也轻轻打到两人的脸，这不正是准备夜探后山的虚清虚洛，两个人穿着束身黑衣，到有那么几分夜行人的意味。
　　灯火昏黄，虚洛虚清并不能看清两丈外的景物，只是大概借着月下白雪，隐约瞧见小路一通到头，中间并无其他障碍。
　　于是也没有二话，便一路冲小道尽头行去，走了几步，虚清终于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哈哈，师兄，我还以为这村子多隐秘，结果竟然都睡死过去，当我们傻的不成，简直太笨了。”
　　虚洛也是觉得这村子里的人有趣得很，声音里带着笑意：“师弟可不能这般说，你应当说村中之人淳朴本分，心诚面善，都是好人。”虚洛最近渐渐放开，有时也能跟着虚清玩笑两句。
　　虚清憋红了脸，才使劲没有笑出声，连着点头：“对对，还是师兄总结得好。”
　　结果也就走了半刻钟，两个人便能隐约瞧见，就在小路尽头，有栋歪歪斜斜的屋子，似乎破败很久。
　　虚清刚才还一脸轻松，这时一看，便不说话了，紧紧拉住虚洛的腰带，他自小怕这些，此时一栋山中荒宅凭空出现，难免有些紧张。
　　垂首看了眼小师弟，虚洛闭上眼，手中捏结，额心散出淡淡青光。半饷开口：“无妨，并无鬼魅，倒是屋里有很强禁制，隐约有妖气传来，并不能得知妖力如何。”
　　虚清听了，好歹松了口气，两个人这次做足了准备，右手持灵剑，左手捏着定魂符，一点一点向宅子靠近。
　　稍近些才看到，宅子外面还有一圈破败的栅栏，院门早就不见，倒是门牌还斜斜挂在顶上，天色太暗，根本不能看清。
　　索性刚才虚洛都说并无鬼魅，虚清心下放松许多，跟着虚洛前踏一步进了宅院。
　　他二人前脚刚刚落下，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叫在耳边响起，院中老树旁，石凳上，透着银光的黑色人影来回晃动，冷风交错而来，虚洛手中的灯，一下子就灭了。
　　虚清眼见那黑影冲二人狠狠扑来，“啊”的一声躲到虚洛背后，死死抓住他的腰带，虚洛甚觉好笑，反手拉他出来，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师弟，这都是幻影，不必害怕。”
　　“这幻影术是狐族的不传秘术，待到大成之后，才能化实，所见之景皆能成真，眼下这个，不过最初级的幻影术，骗骗人倒还是可以的。”他边说着，一边拖着虚清往门口走，果然，那俯冲而来的鬼影一下子穿透二人身体，又换个方向继续。
　　虚清长舒一口气，但仍旧不肯撒手，紧紧拉着虚洛的腰带，虚洛无法，只得同他慢慢过去。
　　走近一看，这青瓦白墙的屋子倒是和前头村寨中别无二致，只是稍显破败，如白日前来，也定没有这般吓人光景。
　　大门口的锁紧紧扣着，虚洛虚清对视一眼，这么近的距离，虚清都能感到一阵强大的妖气扑来，二人不约而同捏起灵剑，虚洛左手轻点锈迹斑驳的铜锁，口中轻念：“开。”
　　只听“啪嗒”一声，铜锁应声而断，直直摔到地上。
　　虚洛率先前压半步，周身气息牢牢罩住他身后的虚清，左手轻点，缓缓推开门扉。出乎意料的，这门似是经常用，竟无涩耳的“吱嘎”声，也无扑簌而掉的灰尘，只是屋子里照不进月光，黑通通便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二人此时都有些紧张，大冷天里，虚清竟生生觉着热，但他并不敢出声，只是跟紧虚洛，捏好灵剑，道力慢慢在体内运转起来。
　　“小心。”虚洛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荡，和着外面渗人的鬼哭，着实有些诡谲。
　　两个人身上道力稍稍外放，透出些青蓝的光彩，虚洛索性把灯放在一旁，就着这光仔细打量这宅子，小小的厅堂里，虚洛虚清身上的虚光竟能打到四壁，勉强可以看清屋内摆设，可这山中荒宅的厅堂内，却空空荡荡什么物件都没有，只有对着大门的墙壁上，开了一扇门。
　　虚洛虚清心中了然，这村子中人人保守的秘密，只怕就在这小门之后。
　　两人心中着实好奇，也因着里面有丝丝妖气传来，便前行几步到了门前，这门只是普通的农家所制，斑驳的油漆都有些掉落，外面并无门闩，虚洛紧闭双眼，心中幻出门扉的模样，无声念了一个“开”字。
　　可半响过后，这门并无甚反应，显然是没有锁的，虚洛心中明了，只怕先前感受到的强大禁制，定是在这门里，因此站在门前踟蹰不前，心中过了千百个来回，仔细思索师叔给他讲过的解禁制之法。
　　倒是虚清站在这黑漆漆的荒宅里，只觉浑身透着寒气，他性子急，当然没虚洛稳妥，当下咬紧咬紧牙关，探出手作势要推开房门。他修长的手，就那样轻轻一点，碰到了一直静立在那里的门扉，只是一瞬间，一张水晶般地结界以门为轴，顺着墙铺散开来，在虚清点着的位置，一个六瓣桃花浮在半空之中，流彩的桃粉色花瓣带出星点的光芒，散着幽幽的桃花香，美丽不可方物。
　　虚清这下出手太快，虚洛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得在他碰触房门的一瞬间抓住他的左手，把他往身后压。
　　那花朵就一直定在那里，颤抖着细嫩的花瓣，不停地散着幽香，仿佛只在静默地绽放，可是虚洛却把虚清猛地拽回大门口，迅速摸出清心丸，同虚清一人吃了一颗清心丹。
　　口中含着丹药，虚清一瞬有些恍惚，只觉的屋子里朦朦胧胧，眼前什么都看不真切，索性还存着几分神智，心中仔细回想，便有些吃惊地问：“师兄，难道这是桃花瘴？”
　　虚洛刚才靠得近些，因此此刻还有些昏沉，半响才晃了晃头：“对，正是桃花瘴。”这桃花瘴一向以最缠人的禁制著称，它最强的攻击，就是瘴气，妖怪之类甚是惧怕，多吸一口便能僵立三四个时辰，如果在花瓣旁久了，便能瘴入肺腑而亡。但修道之人却不同，一旦有清心丹在手，这桃花瘴不过简单法术禁制，因此二人这会儿就没那么紧张了，反正他俩下午多少休息一会儿，此时正精神。
　　一开始讲课，虚洛就口若悬河：“桃花瘴里桃花开，粉粉花儿生几瓣，眯起眼来仔细数，便知花仙年几何。”这正是前几日师叔指点他禁制时说过的小令，眼下正好拿来说给虚清听：“师弟你看，那中心的桃花，刚好六瓣，说明这下了禁制的桃花妖年六百，不过这写树木成妖极难，也难为这桃花仙能修炼到这等境地。”
　　他讲的起劲，虚清在一旁也听的认真，说话的当下，那清心丹便一点一点融在口里，清凉的药随着肠胃一丝一缕渗入经脉，虚洛虚清瞬间清明许多，待再靠近那木门，便一点香气都闻不到了。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扬起灵剑，随着虚洛口中唱和，两人对划剑招，待到最后一个音节出口，两人一左一右猛地用灵剑刺进花朵两侧，一青一蓝两道光照映在花朵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粉白的花朵四下崩开，一整面墙的禁制都被击碎，晶莹的灵力碎片，幻化成飘舞的花瓣，一瞬间洒满整个厅堂，星星点点的荧光交相辉映，煞是美丽。
　　怪不得师叔说起这个的时候，满脸回忆的神色，这美轮美奂的景色，真可谓奇遇了。
　　两个人都被这景色镇住，却没有去注意，那一直关着的小小房门，偷偷开出一个缝隙来。
　　那门里的偷窥者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闯入他领地的人们，这边虚洛却已然发现他，单单扬起右半边眉尾，用灵剑顶到门前，稍加用力，便推开了去。
　　虚清早就会意，手中灵符随着开门的一刹那猛力送出，“啪”的一声贴在了偷窥者的额间，偷窥者僵立原地，显然被这灵符制住，不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