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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人说相思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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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虚清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形容,心中似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冬日,如今十几年过去,他已想不起母亲对他说的话,但那不舍的眼神至今仍然记忆犹新,虚洛垂头看他,眼神尽是安抚,虚清这才平静下来。
姨婆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张家之事颇费了一番周折,几乎全镇男女,都曾帮忙寻找,可三日有余,却依然杳无音讯,”讲到这里,姨婆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张家媳妇顶好的一个人,平日对我们这些无甚关系的孤老婆子也照顾得紧,谁想会有这等惨事。如今却也没了个好下场……”
说罢,姨婆伤心难过了好一会儿,见师兄弟有些急切地看着她,便接着说道:“那时镇里人并无多想什么,只是都有些惋惜张家的孩儿,然而,那日发生后第五日,陈家的娃娃又不见了。”
虽然镇中曾发生之事师兄弟二人心中多少有些了然,但亲耳听到却又是一回事,现今年代,修真一脉发展已逾千年,所谓大隐于市,各家子弟早就融入凡俗生活,且九州之内,灵气蓬勃,大凡灵智早开之飞禽走兽、灵木秀石,多有修而得成者,是以道士于凡人,又多以斩妖除魔形象而现,如遇恶事必要出手,不得避。
显然虚洛虚清二人,自幼于山中十几年的教育,遇到此等之事,虽不知深浅,却断不能避而不管。
虚清轻轻拉扯虚洛的衣袖,刚想小声说些什么,就被虚洛拍了头,两人对视一眼,相顾了然。
虚洛便对姨婆开口:“虽我师兄弟二人道力低微,但多少有些师门法宝,您且说来,我们好略作打算。”
听他这样说,姨婆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镇子里的人不是没想过去请道爷,可这大山里,却也不知何处找寻,”姨婆还是摩挲手中的玉佩,倒是说话更快了些,“张家娃娃不见,也算咱镇子头一遭,但陈家的却更古怪,自张家出事后,各家都紧着看娃娃,绝不离人眼,那日陈家老幺同样上地干活,但他媳妇和他娘可都在家里看顾孩子,陈家老大的闺女也在,不多时都有些迷糊,三人个人根本不能强作精神,一瞬昏去,两刻多钟才缓过来,孩子自是不见,陈家大孙女才六岁,见到奶奶和婶子都开始哭,只是傻傻的坐在一旁。”
听到这里,虚洛却有些诧异地呢喃出声:“只抓婴孩?”他旁边的虚清脸色有些白,看到姨婆有些费解的神色,便迟疑开口:“师父曾说,嗯,凡千年妖遇劫,失败者吸食婴孩之生气,可化危,避飞散,入魔而小成,终不得升,”姨婆这边听来,也开始有些紧张。这边厢虚洛脑子里已走了个大概,面色好上许多,在衣袖下拍了拍虚清的手:“虽师父确曾说过,但大凡精怪,却都不愿走这一途,这里暂且不说,姨婆自不用太过担心,也许有其他蹊跷。”
姨婆心中已缓,赶忙继续说道:“那陈家的同报了县衙,县老爷就是本村人,各家熟悉得很,每日忙的焦头烂额,也无甚线索,此时又生一事,倒是连累县老爷内疚至极,更加卖力找寻,结果一旬过去两个娃娃皆无音讯,却在第十一日,第三起悄然而至。”
姨婆话音刚落,却又听虚洛说道:“五日为期?”姨婆点头,长叹口气,“这一月,大凡镇中未满周岁婴孩,已被掠去五个,如今只剩半山李家,赵家,镇西司徒,镇南孙家。各家无不精心照管,只是那妖怪,来无影去无踪,防不得要,守不得法,整个镇子人心惶惶,子嗣日凋零,明日却又是下一个日期,唉。”
虚洛端起茶碗,拨弄里面青绿的茶叶:“姨婆,我二人待找到客栈安顿下来,下午便去四下查看一番怎样?”
“如果二位不嫌弃,就住在我这可好,西屋是我儿子住处,如今他在城里谋到了差事,不在家住。”
虚洛道:“有劳姨婆,我二人怎会嫌弃,不如中午我们去酒楼用餐,顺便打探一二?”姨婆从座上站起,冲他二人摆手:“你们去吧,我昨日还有剩饭,顺便也要把西屋打扫一番,换上新的被褥。”
虚洛虚清也起身:“有劳姨婆,我二人中午索性转悠一番,待午后再归。”姨婆点头,接过他二人包裹,指了镇中方向,自去西屋。
二人便出了姨婆的宅院,一路向镇中走去,约过半刻,虚清突然拽住虚洛衣袖,虚洛低头看他,见他面色苍白扭曲,豆大的汗珠自发中滚下,心中不免一慌,忙揽着他的肩躲在树荫下,用衣袖子轻轻抹了他汗湿的脸,温声问:“怎么?哪里不舒服?”
虚清靠在他怀中,整张脸依旧白,喃喃说:“许是中暑,头昏耳鸣,心悸难耐,慢些走便好。”
虚洛扶他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依旧把他揽在怀中,松了松他的领口,用袖子徐徐扇着风:“不急,先歇下,待会再走。”
大约三刻之后,二人才慢慢走到镇中,虚清看上去好些,不再闷喘,脸色也强上许多,虚洛仍旧不大放心,虽身上带的灵药甚多,却并没有治这暑热之症,只得上药店采买,松墨镇中是一东西走向长街,两旁商铺林立,正值午时,人并不多,只有酒馆客栈看着稍有人气,却也并不热闹。
虚洛大概观望一下,见十丈之外,坐北朝南一家周氏药铺,便牵了虚清过去,这家药铺许是久立于此,两侧牌匾古拙,左书“治酒所伤真方集香丸”,右书“太阳中丸医肠胃病”,*还未进到铺中,便能嗅到草药之清香,迎面进去,里面甚是凉快,虚洛便扶虚清过去坐堂先生那里,那大夫定是个老手,一看虚清面色,便连脉都没摸,对虚洛道:“痧胀。”虚洛皱眉,眼神询问大夫。
大夫见他二人一身道士打扮,必能听得懂医理大概,便斟酌而言:“气虚体乏,侵入污秽之气,从而引起头昏脑胀、心胸烦闷等症状,与暑症十分相似。”
虚洛听罢了然,点头相谢:“有劳,我师弟这般看来,严重否?”
大夫捋着胡须,为求稳妥,还是给虚清把脉,半响便道:“无妨,赶路过急,须多做休息。”罢了,扭头冲站在药柜子里面的青衣学徒道:“藿清丸两粒。”
那学徒手脚麻利,用从柜下木盒中拿出两粒蜡丸,包入黄油纸中,正要递给虚洛,便被一急匆匆走进的男子打断,那学徒看清男子长相,却也没有发怒,只是笑笑道:“孙东家昨儿个不是才来?”
一旁虚洛见虚清脸色仍不见好,便上前主动接过药丸,请店里小伙计上了水,掰开封蜡,慢慢喂予虚清吃了,他这边动作不大,却引得站在柜台前满头是汗的男子注目,虚洛抬头瞅他,见他三十来岁,一身棉锦长袍,眉目晴朗,自有一番气度,只是虚洛看他许久,眉头皱得更紧。
那姓孙男子以为道士不喜人看,便不敢多望,回首对那学徒道:“内子身子又不大爽利,你且多开两幅药,再加两支百年参,我出来的急,回头着管家送你银子。”
倒是那大夫接过话头:“大奶奶我半月前见他起色已然好了许多,你家大少爷也乖巧得很,怎么这次第又不大好了?最近镇里不太平,你紧着看顾你家孩儿。”
那孙家老爷擦了擦头上的汗,嘴里念叨:“省得,省得。”复又不知为何看了虚洛虚清两眼:“我家的身子弱,十来年还不是靠这参撑着,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孩儿,自然金贵的很,里院外院都有长工守着,想必安全的多。”说完却又是想起什么,连忙打了招呼揣上药走了。
他走后药铺又恢复安静,虚洛看着他的背影沉默好久,倒是虚清吃了药缓过许多,他自是明白虚洛为何如此,便主动开口询问:“大夫,那孙东家是何人?”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紫砂茶壶,那大夫就着壶口抿口茶水,道:“那孙家便是我松墨的大户,他家自是做墨的名门,百年来,凡徽墨上品,多出自他家,他人也善,许是因为自家也有孩儿,那几家出事,他便着了家里的大部分长工出来找寻,倒是博了个好名声。”
虚洛虚清对视一眼,并无多说什么,那大夫倒是个能说会道的:“那孙东家也真真是个好丈夫,他媳妇嫁予他十来年,一个子嗣都没生养,整日缠绵病榻,他从来不嫌弃,都是亲自侍奉汤药,倒是他爹娘整日在外念叨,他家就他一个独子,也不能总没孩子,不过念叨终归就是念叨,人家大奶奶的爹就是咱镇的县令,谁惹得起哟。”
这大夫真是说书的好人才,讲的声情并茂抑扬顿挫,连虚清都听入迷了,虚洛仍旧木着脸,听完整段,便默默地掏出银子递给大夫。
大夫看了看两人,没有接过,只是笑着说:“今次许是要劳烦二位,小店怎敢问你们要银钱,这药丸便宜得很,算是咱家孝敬,只想二位多用心,给我镇子留住清幽。”
他这话说的直白,虚洛虚清倒听着爽利,没有推辞,虚洛拉着虚清走出药铺,外面日头正足,晒的二人不约而同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