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尤物》怨尾鸟

33、打猎

　　七月初一，皇帝李曜率众人到尚道苑打猎。
　　“顺亲王，怎不上马？其他人可都走远了。”
　　李悟转过身去，一看来人竟是杜宥。
　　杜宥今日未着朝服，一身艳红之下隐约可见雪白的肌肤。
　　“我想慢些走，七月的天还真有些热。”李悟牵着自己的马儿继续往前走去，杜宥也缓缓跟上。
　　“哈哈，顺亲王这是哪来的借口，若是真的热，应该上马驰骋一番才是。”一豪迈的声音突然插入，遮目的树枝被来人粗壮的手拂开。宥悟二人闻声看去，雪白的战马上端坐着一个将气十足的人。虽未着战甲，但涅羽那粗犷的嗓音足以震慑胆小之人。
　　“涅将军，你不是走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杜宥今日没带扇子，树林里气温是要比外面低些，可仍有些闷热，神情恹恹的他抬头望了一眼一脸兴奋的涅羽。
　　涅羽伸手拉住了缰绳，马儿立马停了下来。
　　“我嘛，跑了一圈，捉了几只野鸡。”涅羽说着，把身后绑着的几只仍在咕咕叫的东西朝杜宥脚下扔了过来，杜宥不只是惊吓还是嫌恶，赶紧闪开。
　　“看，还是活的，我可没用箭。”
　　杜宥没有搭话，只皱起眉头看了涅羽一眼，见涅羽颇具得意之色，再用相同的神色看了看地上那几只拼命挣扎的野鸡，叹了口气，便独自牵起马儿往前去了。
　　见杜宥走得没影了，涅羽才又看向李悟，涅羽一向不喜欢像杜宥这样一脸阴柔，又没男子气概的文官，因为他自己老是搞不清楚他们心中到底打的是什么小九九。而李悟却是个例外，涅羽虽觉着李悟外表柔弱了些，但说话起来倒是耿直，不拐弯抹角，又没有文人那般自命清高。再加上上次李悟出的铜钱计，涅羽便觉得李悟是个熟读兵法有头脑之人，且刚开始自己对他并不友善，李悟也丝毫没有计较，也没和自己抢功劳，足可见李悟之大度···自此便打心底里把他当成自家兄弟了。
　　“你怎么才刚入林呢？我围着林子绕了一圈，也未见着顺亲王小兄弟，还说与你跑上几圈呢！”杜宥走了，让涅羽觉得自在。但身下的马儿似乎停得不赖烦了，时不时的抬起前蹄。
　　“呵呵，刚才挑马花了些时间。”李悟是很想坦白自己不会骑马的，但又怕自己露馅。
　　“怎地，你没有自己的马？这些家伙太小瞧人了，以前你不受重用，被安排到了杜家，现在你好歹是三军大将军，怎还没给你配马？瞧瞧你牵的那匹，那瘦样，这些人也太tm的胆大了，竟拿这样一匹老马忽悠你。待老子和他们去说说！”说着，涅羽便要扬鞭。
　　当时李悟是觉得这匹马通身雪白，无一丝杂毛才牵它的，见自己要了这匹，那几个马夫不是一个劲儿的赞自己好眼光吗？可没想到竟是一匹老马。
　　“等等，涅将军！我这不是回朝不久吗，想是他们还未来得及顾忌这些吧。”
　　“要不，为兄的和你换，只不过我这匹战云脾气有些倔就是了，怕···”说着，涅羽拉紧了缰绳，低吼一声，身下原本攒动不停的马儿立刻平静了下来。涅羽摸了摸它的鬃毛，战云抬了抬头，显得温顺极了，没了刚才的戾气。
　　军人一般爱马成痴，涅羽也不例外，见状，李悟赶紧拒绝道：“不用不用，俗话说老马识途，我还是第一次来着林子，骑着它免得迷了方向。涅将军还是先走吧，我先顺顺路。”
　　“呵呵，这到也是，顺亲王小兄弟想得周到，那为兄就先走了。驾！”一声鞭响，战云奔入林中。
　　李悟也牵着马儿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片刻，便见着蹲在大树下的一缕鲜红。
　　只见杜宥一脸怨气，纤细的手在身上挠个不停。
　　李悟走向前去瞧个究竟，原是杜宥穿得薄，皮肤又白又嫩，被林子里的山蚊子看上了，只见原本纤细的手臂上一个个的红包。

　　“我不过就想打个盹儿，这些蚊子就像是山鬼，不一会儿便找上了。”杜宥怨怨的说道，起身，理了理衣衫，还不忘在手臂上爪上几爪。原本就是顾忌树林里蚊虫多，他才不愿意深入进去的，没想到这林子边上也这么多。

　　见杜宥没了往日那般好形象，李悟忍不住笑道，“确实，你应该多动动，不要老停在一处，或许这样蚊子会少些。”
　　“也罢，反正待会儿要交点猎物上去。晌午不供应午饭，还得自己动手，那大爷我就进去打几只野味得了。”说着杜宥便翻身上马，想是被蚊子叮烦了，说话也变得粗鲁起来。
　　向前走了几步的杜宥又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牵着马的李悟，上下打量。
　　“你连怎么骑马也忘了？”没有疑问，杜宥语气肯定。
　　被瞧出来了？李悟只好点点头。
　　“那不妨我俩一起吧。”杜宥善意的向李悟招了招手。
　　李悟笑笑，补充道：“其实我也忘了怎么使箭。”说着便把马匹上挂着的箭篓取给了杜宥，不料却看到杜宥一脸的抑郁。
　　“我，也不会。”杜宥半晌才从嘴里憋出这几个字。原本叫上李悟，指望的就是能捞点好处，没想到李悟也不会使箭！都忘了怎么骑马的李悟会记得怎么用箭？杜宥不由得觉得自己是被蚊子咬傻了。
　　杜宥从小便挂心于美人，不懂武功剑术，唯一会的就是轻功了，那也是在妓院的时候被老头子追得多了悟出来的，后来老头子老了，追不动了，家里养的那群门客就来了，杜宥的轻功便日益精进了。
　　“算了。”多了个累赘，但如果现在抛下李悟不管，自己铁定是小人，况且要是李悟到皇上那儿参上一本，自己就真的去北疆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了。
　　李悟牵着自己的马傻傻的跟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杜宥吁的一声，身下缓步的马儿又停下了。
　　“速度太慢了，这林子边缘什么也没有，我们得快些。”杜宥转过身来看着李悟。其实是速度太慢，蚊子也跟来了，现在一堆蚊子正围着他打转，甭提有多热情。
　　“好。”看着不停瘙痒的杜宥，李悟开口，想笑，又不敢笑。
　　“你，要不上来吧。”看着李悟那舒坦样，杜宥突然起了坏心眼。
　　“好。”反正自己也累了，李悟觉得两个大男人乘一匹也没什么不可。
　　呵呵，上来吧，看我周围的蚊子不咬死你。想找块肥肉分散蚊子注意力的杜宥颇有拉别人下水的快意。
　　或许是因为走神，或许是因为报应，本来想一手把李悟扯上马的杜宥却不料被动作迟缓的李悟扯了下去，摔了个狗吃屎。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忘了怎么上马了。”李悟连忙道歉，向杜宥伸出手去。
　　本来就有些火气的杜宥现在频临爆发的边缘，怎么事事不顺心，眼前这人怎么这么笨，真是个十足的呆子！
　　一把拉住对方朝自己伸来的手，杜宥使出全身力气。
　　自己下马了，你也别想独活，这是杜大少爷一向的真理。
　　等到杜宥觉得自己嘴唇凉凉的，才知道这此自己做得有些过了。贴在自己唇上的两片东西，分明是···
　　傻傻的，大眼对小眼···
　　还未等杜宥反应过来，李悟赶紧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
　　“不好意思···我···我是无意的。”杜宥也赶紧爬了起来，看着李悟的表情，有洁癖的他第一次忘了整理自己的仪容。
　　“嗯，没事。”李悟淡淡的回答，眼睛里的波澜一闪即逝。
　　上次和刘敏接吻是什么时候？想不起来，在这里的日子里，关于以前的生活在逐渐淡去，就连关于刘敏的某些细节也变得模糊。要不是杜宥长得同刘敏有八九分相似，而且常常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许自己连刘敏的容貌也会忘记。心心念念的某个人，某件事，也许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在乎，日子久了，某一刻突然想起，才发现其实人是很健忘的，或者说是薄情也不为过。刻意记下的东西根本就经不起时间的冲刷，早已沉入海里，至多，只大概知道，它曾经停在过这里。
　　而有些不想铭记的东西，偏偏留了下来，只要一经提点，它就付出水面，例如，刚才一闪而过的在七曜殿的某些记忆的片段。
　　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选择，比如时间，比如记忆，比如命运。
　　李悟叹了口气。
　　“那个，我帮你上去。”不知为何，看了李悟神情淡然，杜宥更觉得心虚。
　　“那便多谢了。”李悟释怀的一笑，两手攀上马背，正准备抬脚，却不料杜宥一手横过他的腰，把他整个抱起，一个垫脚，两人便稳稳落在了马背之上。惹得突然承受了两人重量的马儿向前踱了两步才稳住阵脚。
　　杜宥没有回话，只驾了一声，马儿奔向前去。李悟原本牵着的白马见主人走了，也快步跟了上来。
　　突然几只乌鸦飞了起来，树梢上站着的黑影没了。
　　顾忌着李悟的坐姿，一路上，杜宥都在调整马速。从刚才开始，两人都没了言语，气氛颇为尴尬。杜宥双手牵着缰绳，但又怕碰到了李悟，所以就一直举着，反而把李悟的身体围成了一个圆，圈在自己怀里。一股淡淡的热气慢慢的在两人之间形成，透过薄薄的衣物，渗进彼此的身体，也不知这热的源头是谁，却让一向泰然自若的杜宥很不自在。
　　而此刻的李悟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神情有些暗淡。
　　当一个人感到尴尬，另一个人却不知情的时候，尴尬那个人往往会更加不自在，此刻的杜宥便是如此。
　　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洒了下来，在湿润的地面上烙下点点痕迹。
　　树林里静的出奇，甚至可以听到马蹄轻轻踩碎细小的枯树枝的声音。
　　杜宥再次放慢了速度，忘了去顾忌周边飞舞的蚊子。
　　而此刻的蚊子大军们，正嗡嗡作响，一腔热血。
　　一个巴掌，在杜宥的耳边响起。李悟放下了溅了杜宥鲜血的手掌，“喏，蚊子。”
　　一句话打破了两人的宁静，可杜宥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单单回答了一个嗯字，便又没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