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全驸马》浅灰不灰

10、第10章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栾泽和杨桉宁宛如两根木头一样直愣愣的站在将军府外，两人已然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可以看出两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捉摸的神情，偶尔互相看一眼，但最终谁都不敢迈出第一步，阴暗的天气像极了二人此时的心情。

　　“你去敲门啊....”杨桉宁看着紧闭的大门咽了下口水。

　　“你怎么不去....”栾泽回怼，此时的她心里像有五十只水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

　　“这是你家诶”杨桉宁白了栾泽一眼，愤愤开口。

　　栾泽顿时哑口无言，是啊，这明明是自己家，但是自己双腿却像灌了铅一眼，一步都挪不动。

　　回来的路上，她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杨谨俞和自己发飙的模样，毕竟对于公主来说，自己刚刚新婚不久，驸马就现身与于青楼，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的脸面定然荡然无存。

　　另一边的杨桉宁也提着一颗心，其实她刚刚安慰栾泽的话里是有一定水分的。

　　她很清楚，自己的三皇妹一直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主，更何况这个妹妹最看不惯的便是身边人的不忠之举，记得有一次，一个她宫里的侍卫偷会几个宫女的事被杨谨俞知道了，不管那人如何求饶，杨谨俞都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直接命人把那个侍卫送进了净身房，一个阳刚的侍卫一夜间就变成了娇滴滴的公公。

　　不知道自己的姐妹能不能全身而退啊，杨桉宁向一旁的栾泽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栾泽思考了许久，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比较好。

　　于是，她咬了咬牙，一步一蹭的走到了大门前，缓缓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杨桉宁见状也赶忙快步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在院子里面走着，出乎栾泽意料的是，此时院子里静的出奇，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她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驸马爷舍得回来了？”正当两人蹑手蹑脚的往前走时，卧房的门被突然打开，清儿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此时她已然换回了女装，对着栾泽铁青着脸，不带一丝一毫的笑意。

　　栾泽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以清儿的身份，是无权如此质问自己的，但是她也能理解清儿的护主行为，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她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清儿，注意你的说话的态度，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杨桉宁看着栾泽像霜打了的茄子的表情，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忍，抬起头冲着清儿说道。

　　栾泽默默的看了杨桉宁一眼，她毕竟也是公主，清儿再怎么说也不敢逾越，她应该是抓住了这点，才开口帮自己说话的吧。

　　“奴婢知错....”果然，有杨桉宁开口，清儿的态度明显柔下来许多。

　　“罢了，皇妹休息了嘛，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有事和她说”杨桉宁趁热打铁，赶忙开口。

　　“殿下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主子吩咐过奴婢任何人来了都不见，还请二公主殿下赎罪。”清儿依旧气咻咻地站在门口。

　　杨桉宁又转头看了低着头的栾泽一眼，把语气尽量放缓看着清儿说道“不管怎样，这件事本宫也有错，事情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让本宫进去和皇妹解释一下”

　　杨桉宁边说边往前走，但是清儿似乎并不吃这套，伸出双臂把杨桉宁拦了下来“公主殿下不要为难奴婢”

　　“大胆！本宫今日就要进去！你一个奴才也敢拦着本宫？！”杨桉宁怒不可遏地冲着清儿吼叫着。

　　“二公主殿下，算了.....”栾泽朝着杨桉宁露出了一抹苦笑，声音里掺杂着些许的无奈。

　　“可是！”杨桉宁还想继续争辩。

　　“今天麻烦殿下了，时候也不早了，殿下先行回去吧..府里还有人等着呢...”栾泽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空，随后又看着杨桉宁强挤出了一抹笑意。

　　“好吧...那驸马保重...”她听出了栾泽话里的意思，也不好在说什么，毕竟自己家里还有个领导需要报备，临走时又看了栾泽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悲愤和关怀的神色。

　　\"恩，恕不远送...”栾泽礼貌的笑道。

　　看着杨桉宁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口，栾泽转过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清儿。

　　“夜深了，驸马爷也早些回房休息吧”清儿此时还在气头上，毕竟就因为面前这人，自己的主子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晚膳都没有吃就睡了。

　　“清儿....”此时房内响起了一声痛苦的嘤咛，那声音仿佛是在隐忍着什么似的，很是虚弱。

　　“来了～”清儿知道是自家主子头又疼了，赶忙应着，不在理会栾泽，转身小跑着进了屋。

　　栾泽自然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她瞬间完全忘却了自己的事情，脚下不停地挪换着脚步，又不时的探头张望，想看看房间内的情况，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只不过，清儿进去后，里面再没有传出一点声响，栾泽的心揪着，想着都是因为自己，屋内的人才会这样吧...

　　想到这，一种愧疚感顿时油然而生，她也不打算回去休息了，就在门前呆着算了，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己说不定也能帮得上忙。

　　在门边徘徊了不知多久，栾泽也觉得有些累了，便直接坐在了门边，把头靠在了门上，两眼注视空中，出神似的凝想着，思来想去，脑海里都只被一个念头占满：自己明早一定要第一时间好好的认错道歉才行！

　　直到一道让灰蒙蒙的天空霎那变得似白昼的闪电划过天际，再次陷入灰暗中的天空缓缓垂下了一幅巨大的透明珠帘，朦朦胧胧，坠在地上升腾起了一股股白烟。

　　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清晰的听到雨滴缓缓落下的声音，栾泽靠在门边，终究还是抵不过困意袭来，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随着后半夜的来临，气温也骤然将到了极点，一阵刺骨的风迎面吹来，栾泽不禁全身颤抖了一下。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到身后的房门被人推开，她缓缓睁开眼，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好像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只见那人影看了自己一会儿，随即蹲了下来，原本因寒冷而发抖的身体霎时间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谢谢你....”栾泽以为自己在做梦，迷迷糊糊中还回了一句。

　　那人影听到栾泽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便慌忙的站起，匆匆消失在了栾泽眼前。

　　“按照本宫说的做了？”屋内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是...主子，奴婢已经按照您说的办了...”清儿小声的回到，她靠在门边，大口的喘着气，心脏因为惊吓砰砰直跳。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她刚按照主子的要求把毯子盖到门外的人身上，没想到那人就开口说话了。

　　“恩....”杨谨俞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用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头。

　　“主子....\"清儿缓步走到杨谨俞面前，伸出手帮她揉着。

　　“怎么了？”杨谨俞任由清儿揉搓着自己的头，淡淡的问道。

　　“您既然生驸马的气，就应该好好惩罚她一下，为什么还要吩咐奴婢给驸马送毯子啊”清儿歪着头，表示不理解。

　　杨谨俞缓缓睁开了眼睛，并没有回答清儿的问题。

　　其实杨桉宁和栾泽在门外说的她都听的一清二楚，休息只不过是个借口，她无非是气不过，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弄脏了，心里很不爽。

　　但是杨桉宁的话，又让她觉得两个人去那种地方似乎真的是有其他原因的，毕竟自己那出了名的好脾气皇姐竟然发了那么大火，吵着要和自己解释。

　　而她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更何况，外面下了雨，一个身体再怎么好的人，在外面那么冻一晚上，也难免会受了风寒....

　　清儿见杨谨俞没有开口，便也就识趣的不在说话，她坚信，主子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纵然自己还有一连串的问题，也都只能硬生生的咽回到肚子里。

　　外面雨声的还在滴答滴答的响着，那有规律的节奏声也令杨谨俞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她斜斜靠在床头锦织的软塌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熟睡时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忧愁。

　　清儿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儿，深深的叹了口气，暗自祈祷着自己的主子能做个好梦，明早睡醒时能够忘却今天的所有不愉快。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雨过天晴，周围只剩下泥土散发着它独特的香气。

　　一片阳光直泄下来，打在了栾泽脸上，她睁开慵懒的眼睛，迷茫的看着周围，脸上挂着“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

　　在地上坐着睡了一夜，让她的浑身都不舒服，肩膀和腰仿佛都要掉了似的酸疼，那样子仿佛干了三天三夜的重活，整个人宛如一摊烂泥，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她还是注意到了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条毯子，难道昨天晚上的不是梦？

　　“吱呀～”随着一声开门声响起，正看着毯子发呆的栾泽顿感身后一空，瞬间没有了支撑，身体直挺挺的向后仰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还在发懵的她，毫无防备的被这么一摔，更是双眼发昏，只觉得眼前一黑，钻心的疼痛感便从后脑传来，但自己却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抱住脑袋大口的喘着粗气，额间也冒出了丝丝的细汗。

　　“妈呀！”清儿一阵轻呼，跳着躲开了冲着自己倒下来的栾泽。

　　她刚打开房门，打算推着自家公主出门透气，便看到一个黑影直直的朝自己砸了过来，她一时忘了门口还有一个人，身体便本能的选择了躲避，却直接导致了自家驸马重重的摔进了房间里。

　　“驸马可还好？”看着正在地上抱头直颤的栾泽，杨谨俞着实也被吓了一跳，反应之余急忙开口问到。

　　“臣有罪…”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栾泽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地上开始低头认错。

　　杨谨俞没有料到面前人转变的如此突然，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栾泽看到面前人没有回应自己，以为对方还在生气，便抬起头想看看对方的表情再做打算时，看到的却是杨谨俞软绵绵的倚在木椅上，双手无力的垂在把手两旁，俨然一副没有休息好的状态。

　　“驸马何罪之有？”杨谨俞冷冷的开口，剜了栾泽一眼，只不过那眼里的锐芒，掺杂着一丝疲顿。

　　“臣…不该瞒着公主去那烟柳之地…但是臣是去找证据才去的那里…”栾泽顶着头顶传来的怒视的眼风，说话的声音也愈来愈低。

　　“可本宫听说，驸马还和万香阁的花魁你侬我侬的进了一间房呆了许久…”想到这一幕，杨谨俞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抹了层浆糊似的绷得紧紧的。

　　栾泽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自己的确在众目睽睽下进了花魁的房间，那可是全城的男人都梦寐以求的温柔乡，要说什么都没发生，搁在谁的身上谁都不会相信的。

　　可问题是，她不是男人啊！

　　但是这个理由是绝对不能告诉给面前人听的。

　　“本宫可以作证！”

　　这时一个高亢的女声从栾泽身后响起，栾泽回身看去，只见杨桉宁正站在自己身后，笑盈盈的看着她们。

　　“二皇姐来的还真是及时啊…不过你们二人是一起去的，用什么来证明？”杨桉宁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嘲讽的味道。

　　就是你这个不靠谱的带着自己的驸马去的，还好意思腆着脸来做证？

　　杨桉宁并没有在意杨谨俞的冷嘲热讽，而是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手下打探消息等一系列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给了杨谨俞听。

　　杨谨俞则是听的眉头紧锁，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二皇姐背地里竟然还有着如此庞大的“消息网”，她也绝不可能用这个来开玩笑，毕竟背着自己的皇帝私下搞这些可是要掉脑袋的。

　　“二皇姐把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本宫，难道就不怕本宫向父皇禀明，要了皇姐的项上人头？”杨谨俞还是质疑着面前的人。

　　“这么多年了，本宫一直瞒着你，导致你对本宫的误解颇深，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也是时候解开咱们姐妹间的误会了…”杨桉宁眼波流转，笑得温和。

　　“就因为要替这个人澄清？”杨谨俞瞟了一眼还跪坐在地上的栾泽。

　　“不仅仅是因为她…”杨桉宁叹了口气，神态认真的再次补充道“本宫一直以来都是保持中立，只关注不参与皇子之间的勾心斗角的，但是现在临近储君的选举，父皇又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遇了刺，事态俨然已经严峻到本宫不能袖手旁观的地步了…这点皇妹应该比本宫再清楚不过了吧”

　　杨谨俞全神贯注的听着杨桉宁的解释，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有些动摇，毕竟她说的都是实话，是如今都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本宫回去想了很久，二皇兄的行事风格是本宫所不齿的，所以，本宫决定站在皇妹你这边，不图别的，只图个心安。”杨桉宁一脸认真的看着杨谨俞，平静的等着对方的回答。

　　对于杨谨俞的回答她并不担心，毕竟她的筹码是自己身后庞大的情报组织，和自己合作不仅百利无一害，还会大大增加杨谨俞在这场纷争中获胜的概率，对她来说这无疑是锦上添花的选择。

　　杨谨俞低头不语，此时的她也陷入了纠结，能得到杨桉宁的支持固然是好的，但是这个人的可信度对她来说还是不容小觑的问题。

　　“皇妹不必急着答复本宫～本宫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杨桉宁看出了杨谨俞的犹豫，毕竟两人不咸不淡的关系不止一天两天了，她不信任自己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皇妹要记得，如若本宫的秘密被父皇他们知道了，到时皇妹也许不只会失去一个“左膀”可能还会失去一个“右臂”呢”杨桉宁轻描淡写的说着，眼睛瞟向了一旁的栾泽。

　　杨谨俞抿紧了嘴唇，她很清楚，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即是忠告，也是威胁，毕竟自己的驸马是栾将军的独子，无论将军卸甲也好，阵亡也罢，栾泽都是继承其位置的第一人选。

　　另外杨桉宁话里话外也暗示着自己，她是向着栾泽的，说不定两个人目前已经统一战线了，而想要帮助自己的三弟夺得储君的位置，这两人她缺一不可。

　　“好…本宫多谢二皇姐指点，本宫也会仔细考虑的，多谢二皇姐美意。”杨谨俞简短的思考，权衡利弊过后缓缓开口。

　　“好～既然话都说开了～那皇妹也没要揪着你这可怜的小驸马不放了吧～”杨桉宁看到气氛没那么紧张了，便又开始调侃起来。

　　“本宫并没有揪着不放…”杨谨俞再次看向地上的栾泽，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只不过是本宫的驸马没有自觉…总是惹得本宫不悦。”

　　杨桉宁笑而不语，面对杨谨俞的吐槽向栾泽投去一个“你还不表态的”表情。

　　“臣知错会改，希望公主能给臣一个机会”栾泽接收到了杨桉宁的信号，急忙开口。

　　“既然驸马都这么说了，本宫总不能太显得不近人情…”杨谨俞微微弯下了身子，一字一句小声的在栾泽耳边说道“不过本宫以前就说过，本宫见不得脏，驸马要时刻记得，从成亲那天你就是属于本宫的东西，倘若有一天驸马抛开本宫的忠告，真的弄“脏”了自己，别怪本宫不讲情面，把你丢掉...”

　　“是…臣时刻谨记…”栾泽低下了头，小声的回应着。

　　她知道，这个人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她不光能说，她也有绝对的权利能这么做。

　　原本栾泽不会在意这些话，但不知怎的，现在她听到这些话却会感觉到仿佛有一群乌鸦向自己齐齐扑来，用它们的喙，啄着自己的心脏一样难受。

　　正当三人以为事情已经都解决了，刚刚把心放进肚子里的时候，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在将军府门外响了起来，不过短短几个字，却把三人的心又重新提回到了嗓子眼。

　　“皇上有旨，宣三驸马栾泽，二公主杨桉宁明早进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