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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并肩战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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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是在这周五下来,但这几天困扰路遥的倒不是这件事。
小路转头看了看教室的另一个角落,两张一左一右的课桌上,坐着两个身形相似的人,那是陆离和顾嘉树。
上周月考结束后,四班就进行了一次每个月例行的换位置,左右与前后各换一次,而一切似乎注定了似的,顾嘉树与陆离成为了同桌,而路遥则是一个人坐在了靠窗的最后一排。
路遥百无聊赖地看着楼底下的学生进进出出,为今天的社团纳新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正出着神时,佳妹儿就踩着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走近教室,原本纷乱的教室也归于宁静。
“周五的家长会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吗?”黄佳说,“每个人的监护人都要到场,爷爷奶奶亲戚啥的不能代为参加哈。”
黄佳云淡风轻的话语像往干燥高温的锅里浇凉水,瞬间整个空间躁动起来,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啊?月考也要开家长会啊。”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我去,周五正好出成绩,太特喵的刺激了。”
看着底下叽叽喳喳的讨论,黄佳敲了敲讲台,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没什么好讨论的,你们马上高二了,这个学期的每一次考试都是你选择文理的重要依据。”黄佳严肃地说,“要是家长没空不能来的,下课来我这里登记。”
看着同学们一副吞下苦果的模样,黄佳继续说。
“还有个好消息,开心一点。”同学们原本耷拉的头扬了起来,好奇地看着佳妹儿。
“今天下午社团纳新,有什么感兴趣的社团同学们积极参与,可以加操行分的。”
这则消息可算是为阴霾的周五带来一点乐趣,同学们课间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想加入哪个部门,对于路遥来说,社团什么的倒提不起他的兴趣,不过能加操行分他也愿意参加。
路遥抱着班级周记本,穿过走廊,走向佳妹儿的办公室,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顾嘉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家里的情况我大概也明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老师说的话你也听得进去。”黄佳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毕竟选文选理是一件大事,事关你未来的路,你母亲也应该参与。”
“谢谢老师。”
路遥站在门口听着没头没尾的对话时,正好顾嘉树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迎面撞上了路遥的视线。
路遥尴尬地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路过。”
顾嘉树也没有反应,只是看了一眼愣在原地路遥后,侧身离去,而小路走近办公室挨个儿找每个老师签完班级周记本后,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过只是这一回,站在门口的是陆离。
路遥侧身离开了办公室,只是在经过陆离的身边时,眼睛的余光却赫然瞟到了他的后颈上露出的一道伤痕。
路遥有些惊讶,在他关上办公室门前的最后一刻,回身望去,路遥隐隐地看到了后经下部似乎还有着大量的淤青。
一瞬间路遥以为眼花了,他对着已经关上的门,思绪无限悠长,旋即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的门口。
上午的课程过得迅速又毫无知觉,趁着午休的空隙,班上的同学都纷纷地跑去操场参加社团纳新的活动。
顾嘉树看着楼第熙熙攘攘的人群叹了口气,然后望向远处的天边。
“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路遥的身影,他转过头,因为换位的原因,似乎已经有几天没和他见面了。
“没什么。”
“一起去操场吧。”路遥也靠上窗台,看着外面,“你想参加什么社团?”
顾嘉树犹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说。
“我都不是很感兴趣。”
“就当是去散步了吧。”路遥不知怎得,就是想留下眼前的人。
顾嘉树没有回应,但也跟着路遥朝楼下走去。
操场上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人群由三三两两的友人伴侣组成,他们时不时传出浮夸的笑声,路遥与顾嘉树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着并肩前行,一种不明觉厉的尴尬气氛暗中滋生。
“我们去篮球场那边看看吧。”路遥率先打破尴尬,“我看到林瑾行好像在那边给学生会纳新。”
顾嘉树点点头,跟上了路遥的步伐,前面的路遥也不知道是哪里哪句话得罪了顾嘉树,两人之间似乎有些疏离。
篮球场上的人不多,因为学生会纳新占了半个场地,原本打篮球的人只能在剩下的半场活动,来报名学生会的人也不多,登记处前门可罗雀,与操场上的热闹景象截然相反。
两人远远地就看到纪检部登记处的林瑾行,相视一眼后,朝着林哥的方向走去。
“林哥!”
路遥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措不及防地呼唤了一下他,林瑾行以为是班主任来了,急忙撇去手里最后一点还没有燃烧殆尽的烟头,用脚踩灭。
“哟,咋是你俩。”林瑾行转头发现是他俩后,似乎还在心疼他半支没抽完的烟,“有兴趣加入学生会吗?”
听到这话,路遥连连摆手拒绝,四中的学生会出了名的事情多还没什么好处,学生们私底下都称作打白工。
正当林瑾行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右半场原本在打篮球的几位体育生朝着这边偷瞟,然后聚在一起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只是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三人的注意。
“对了,嘉树。”林瑾行转头看向顾嘉树,“你们班主任说了推荐名额的事情吗?”
“说了。”顾嘉树点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问起这个,“怎么了?”
林瑾行超两人挥了挥手,示意聚过来,然后说。
“我听上面说推荐名额就这一次机会,不是每次考试都有推荐名额的,选文选理你们最好尽快决定。”
两人点点头,这件事迟早回来,所以大家都必须早做打算。
“路遥呢?”林瑾行语气中似有揶揄,“你会去文科班吧。”
路遥看了看身边的顾嘉树,但是顾嘉树并没有回头看他,面若冰霜,然后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哎,还以为我又多了个小弟呢。”林哥背靠上椅子的靠背,然后把腿放到桌子上,俨然一副小混混的模样,“你俩都挺有意思的,可惜以后不是一个班。”
“这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一直是一个人。”
顾嘉树唐突地说出了这句话,话音传开的瞬间,周围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似乎照射在身上的阳光都变得冰冷刺骨。
路遥仔细去琢磨他话中的意思,但并不能品出什么甘甜,话语中的苦涩似乎在指责路遥的不是,但小路回忆起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一股冤枉又茫然的愤怒油然而起,正准备发作的时候,他身后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肩膀,强硬地把他的身躯转过来。
是刚才在右半场打篮球的那几位体育生,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边。
“你就是刘奕雯的对象?”
为首的一位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凶神恶煞地看着路遥,说出的话较之于刚才顾嘉树说的在炸裂程度方面有过之无不及。
“啊?”路遥茫然地不知道怎么回应,反而是林瑾行一眼就看出了几人的来历,上来解围。
“哥几个,是过来加入学生会的吗?不是的话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妨碍纳新工作。”
“这儿是篮球场,哪轮得到你说话。”领头那人的身后,跳出来一位身材同样高大的人,路遥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他就是上周三在校门口小吃街被小草莓拒绝的男生。
路遥这下清楚了几人的来意,恐怕就是这人被小草莓拒绝后怀恨在心,又误会了路遥就是小草莓的对象,现在过来找场子了。
“教导主任现在就在操场上,谁动手谁记处分,麻溜地离开这里。”
林哥身上的痞气似乎丝毫不比这几个体育生少,但是做事还是按照规矩。
“谁说要动手了。”那个被拒绝的男生穿着3号球衣,脸上似有坏笑。
路遥面对几个魁梧的大块头,心里还是有点胆怯,但更多的只觉得这种没来由的挑事十分小儿科,不过作为当事人,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站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
领头的大哥不怀好意的笑着,然后贱兮兮地说:“也没什么?只是邀请你打个篮球而已,咱们高一的大学霸应该会给个面子吧。”
路遥有些惊讶于他提出的要求,打篮球他并不是一窍不通,小时候爷爷还在的时候,教了他一些皮毛,但不过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为什么要和你们打。”林哥站起来回呛几位。
几位痞气的体育生似乎在使用激将法,指着路遥说:“怎么?你心虚了?”
路遥转过身,脱下外套甩在桌子上,他明白必须给这几位长个记性,但是林哥拦住了他。
“你别冲动,他们显然是想在球场上给你点苦头,而且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定规则。”
路遥看着林哥,坚定地说。
“我不去的话还不知道他们会造刘奕雯的什么谣。”
路遥大概明白小草莓当时是以什么理由拒绝眼前的3号球员,不过不管什么理由,得不到就毁掉永远是让自己最不亏的做法,所以路遥要是退缩了,就不知道会有多恶毒的谣言去攻击刘奕雯了,所以他不能退缩。
“林哥,帮我个忙。”
“什么忙你说。”林哥和路遥接头小声交流。
“你能帮我把教导主任和咱班的刘奕雯叫来吗?”路遥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员,然后仔细分析说,“篮球队队长是老师亲自选出的人,肯定明白尽量避免与学生会产生冲突的道理,所以在场的肯定不是篮球队队长,如果他们在打球过程中恶意中伤我,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是篮球队长就不一样了,如果可以。”
林哥心神意会,即刻说:“我明白,我去把他叫来。”
两人的商量被强硬地打断,3号球员志气昂扬地挑衅。
“喂,你还在磨蹭啥,磨磨唧唧的。”
路遥转过身,气焰也不输,他高声问:“来,你想怎么打?”
“你一个人,对战我们所有人。”
为首的大高个气势嚣张地说。
“什么?!”
原本一直背着人群,沉默不言的顾嘉树听到这无理取闹的规则,蓦然转过身,握着拳狠狠地盯着那个大高个,像是一头极具攻击性地饿狼,只不过不等他反应,身旁的少年就健步如飞地冲出去,留下一句。
“随你。”
路遥的身体灵巧,速度也不容小觑,他径直逼近3号球员,等后者反应过来,小路已经逼近眼前,他躲闪不及,急忙把球传给领头的大高个,在球飞出去的瞬间,路遥瞬间降低速度,然后半蹲下,借助势能缓冲用力地起跳,一把抢过球。
还没等路遥落地,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肘从右侧袭来,直指毫无防备的腰部,他防守不及,完全地吃下这浑厚的一击,剧烈的阵痛传来,路遥整个人被击飞出去。
“唔……”
他忍不住的呻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不过小路死死地护住球,虽然不优雅,但至少平稳地落在地面上。
“你们!”
顾嘉树上前制止几人不正当的行为时,其中一位球员拦住了他,然后不屑地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来坏事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
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似乎字里行间都在提醒顾嘉树是一个局外人,他没有资格参与路遥的生活。
他本就是突如其来的人,微不足道的人,一直如此。
一股巨大的负面情绪翻涌上来,就像是翻开了阴湿的衣堆,酸涩中他回忆着上周他听到的一切。
他在阳台上吃完路遥送来的面包后,随手将包装袋丢进了走廊的垃圾桶里,准备踏进教室前,他脚下一绊低头发现鞋带散开了,于是俯下身子去系。
“下学期他会去理科班,你会留在文科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有自己的想法”
教室里传来阵阵争吵声,转移了顾嘉树的注意力,系完鞋带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后听着里面传来的争执。
“这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像是路遥和陆离的声音,他俩怎么了?
“你真的不在意吗?”他顿了顿,说。“你骗得了别人,能骗得过自己吗?。”
“你不是我,也不是顾嘉树,一切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谈论的内容顾嘉树已经能大致猜出来,只是他不明白他们两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就这个问题争吵起来,因为他的未来十分明朗,同样路遥也是,他们一个去文科班一个去理科班,这就是毋庸置疑的结果。
只是他每次想到这里,似乎都被一种落空的滋味笼罩,他迫切地想让自己勇敢一点,或者路遥付出多一点,但他最后都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批判中。
顾嘉树,你太自私了。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踏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传来了路遥冰冷的话语。
“我和顾嘉树也没有很熟,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他忘记自己听到这句话后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路遥声若游丝的音节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的心上,就像喝下了一杯苦瓜汁,对身体有益但伴随着剧烈的苦涩。
不速之客,古文里是这么描述的,但此刻似乎就是在指责他。
随意地闯进路遥的生活,随意地融入路遥的社交圈,随意地期望路遥能认同自己,就像英文句子结构里的补充语一样,去掉他句子依旧成立。
但是他不甘心。
他已经疲倦了,疲倦于和母亲四处转学,疲倦于刚建立的朋友圈轰然倾塌,他喜欢这里,喜欢这个海边的城市,喜欢这个海边的学校,他想留在这里,他也想和好哥们儿打完篮球后靠在单杠上喝水,他也想和朋友一起放学回家一路上有笑有闹。
这些梦想,这些简单的快乐,他也曾受挫想过放弃,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仓促地到来然后离开,但是,是你在我放弃的时候站在我的身边,路遥。
你怎么能说对我一无所知呢?
顾嘉树踏出的脚收了回来,然后转身走向阳光明媚的阳台,此刻,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一切似乎都是那么讽刺。
接下来的一周,顾嘉树都有意地控制与路遥说话的频率,就算一定要说也只用最简短的语气词,路遥虽然迟钝但也不是傻子,他也能看出顾嘉树的心情不好,但他却没想到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他本人。
他从小不是一个精于口才的人,笨拙又偏执是大部分人对路遥的评价,他也因为嘴笨心急,付出过许多惨痛的代价,所以他选择沉默是金,用陪伴代替安慰,这一周,四班的同学都诧异于路同学近乎是骚扰地跟随顾嘉树,甚至私底下竟传出些路遥单相思的谣言。
不过路遥并不在乎,但顾嘉树也并没有因为路遥所谓的陪伴而有所安慰。
人群潮起潮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感觉可以对抗全世界,但是有热闹加以对比,才会发现坚强全是伪装,只是他没有资本再去赌自己会不会一如往常仓促地转学,要是历史重演,离别之时两人只会加倍悲伤,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这样谁都不会受到伤害。
这一周以来,顾嘉树其实好几次想和路遥冰释前嫌,但每每想到可能到来的离别他就克制了靠近的冲动,就好像有一只手,一边把他朝着路遥的方位拉,一边把他朝着孤独拉,两边各执一词,几乎要将他撕裂。
所以顾嘉树过得并不坦然,在某些不为人知的时刻,他早就对橙色的青春充满了期盼,那个时刻可能就是在遇到路遥之后吧。
时间回到现在,此刻的路遥还周旋于几人之间,3号球员以肘为击,不留余力地撞上路遥的脸颊,路遥被击中的瞬间,脑中满是钟声,视线模糊,直直地跌倒在地上。
本以为已经把路遥揍趴下的几人,坏笑着拿着球踱步过来,小人得志。
但是路遥还是爬了起来,即使脸上已经留下了一块巨大的红印,他也还是站了起来,他明白对付这种人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把他打服他是不会明白自己踢到了一块钢板的。
路遥再次迅速跑动起来,这一回他的目标十分明确,直奔3号球员而去,那人见到路遥气势汹汹袭来,迅速将球传给旁边的人,路遥卡准时机,右手伸出拦住高高抛起的篮球,随后,一击有力的扣球狠狠地砸在3号球员的脸上,路遥如同降临人间的战神一样,稳稳地落在地上。
3号球员吃痛,捂着自己的脸,蹲在地上掩面适应,其他队员看到路遥突如其来的反击,显得十分惊讶。
“喂,路大学霸怎么接着打篮球的名义公报私仇啊。”
“就是,成绩好就能在球场上不遵守规则吗?”
几个球员撺掇在一起指责着路遥的反击,但是路遥并没有怯懦,也不打算回答,只说了一句话。
“还打不打,要打我奉陪到底。”
几人也明白自己理亏,于是想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让路遥长个记性,又运着球突击过来。
路遥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发现林瑾行不在座位上,而顾嘉树站在身后,身前拦着一个高大的体育生,而他的视线始终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顾嘉树看着自己,想到了过去无数途径自己身边的人,他们有的带着祝愿而来,有的带着目的而来,不管出发点是什么,最后都落得一个人走茶凉的结局,很多次他甚至道别都来不及说。
路遥大概率也如以往所有的人一样,没什么特殊,可是此刻心几乎被粉碎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呢?
听着不远处路遥吃痛的呻吟声,不断被击倒在地的声音,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尽力让自己斟酌权衡帮助路遥后对于两人之后的利弊,他真的能在未来该离开的时候潇洒离开吗?以后真的能不后悔回忆起两人的结局尽是遗憾吗?
他做不到,但是。
哐当一声,路遥再一次被撞倒在地上,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他不想去思考还没发生的事了,不想去忽视现在能够抓住的生活了,不想让恐惧的未来剥夺现在和路遥在一起的时光,他想保护他。
“让开!”
顾嘉树的声音沉重,眼神要是能杀人的话,拦住他的体育生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不让……”
拦人的体育生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又是一阵剧痛,顾嘉树一脚就把他踹飞出去。
篮球场为数不多的学生会人士都被这一脚吸引过来,他们此刻才发现这场球赛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他们已经拦不住顾嘉树了。
他就像一支雄鹰,急速地冲进场中,力量又似一头公牛,横冲直撞。几位围住路遥的体育生躲闪不及,身体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顾嘉树的肘击,他们吃痛,篮球脱手。
原本在一旁休息的3号球员看到场上情况不对,急忙上来帮助,结果路遥与顾嘉树默契十足,路遥突然横在3号球员的面前,牢牢地封锁住他的去路,而顾嘉树也顺利地拿到了球权。
其他几人看到球权更迭,他们旋即迅速地围向顾嘉树,而顾嘉树则是稳步后退,退到三分线外后,几人如恶狼一般地扑向了他,在最后关头,顾嘉树大喊着将篮球抛了出去。
“路遥!接住!”
篮球从顾嘉树的指尖出发,在半空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路遥似乎是被这声嘶力竭的声音点燃了,这几周心中的寒冰似乎在一瞬间被彻底融化,那篮球就想是顾嘉树本人一样,带着世间万千美好,朝着路遥袭来。
路遥高高跳起,双手伸出的那一刻,篮球稳稳地落在手上,而篮板就在他身边。
就是这一刻!
篮球被路遥送出,然后在空中飞行了一段时间后,正正好好地落入篮筐中。
胜负已分。
全场鸦雀无声,唯余篮球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周围狂风四起,春风吹散少年狂乱的热意,顾嘉树和路遥彼此隔着人群遥遥相望,这一瞬间,好像是这几周的压抑都是伏笔,眼前的世界好像也温柔起来了。
“你奶奶的,兄弟们给我弄这小子!”
几位挑事的队员恼羞成怒,将顾嘉树团团围住,正准备拳脚相加的时候,林哥带着教导主任杨仲海与篮球队队长赶到,球员们看到这一幕,只得悻悻地放弃。
杨中海将两方人分隔开,篮球队长瞪了一眼3号球员随即关切地看着路遥,而小草莓也从篮球场门口跑来。
“遥子,遥子。”刘奕雯气喘吁吁地把着路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你没事吧,没有哪里骨折吧,手呢?腿呢?胳膊呢?”
“我没事,好着呢。”路遥安慰着小草莓。
“你个莽夫,别什么头都出啊。”
小草莓面色复杂地看着路遥,转而看了看顾嘉树,最后把视线落在3号球服的球员身上,只是一眼,怒色瞬间冲上了脸,秀气的脸上杀气四起。
“xxx的,你xxx的什么意思?”刘奕雯脸上青筋暴起,伸手就要打那人,要不是林哥和路遥拉着,那男的早就结结实实的挨上一拳。
那男的看到刘奕雯来了,本来就羞愧难当,现在更加不敢说话,只能听着刘奕雯左一句老娘,右一句鱼死网破地骂着。
杨中海看着两方人马,脸色怒色不可遏,推了推眼镜,留下一句放学所有人教导处报道,扬长而去。
“队长……”
“闭嘴!”挑事的球员还想狡辩什么,但是被队长两个字怼的哑口无言,“下午回来加练两公里,我在这里等你们。”
几人没了气焰,只得四散而去,小草莓搀扶着路遥到一瘸一拐地朝着医务室走去,林哥招呼顾嘉树准备一起去医务室,但是顾嘉树留下一句小伤后,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走去。
路遥和刘奕雯相视一眼,尴尬地撇了撇嘴,然后一起去了医务室,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回到教室的时候,路遥与顾嘉树对上了视线,但很快后者转过了头。
路遥一边应付着围上来好奇的肖观棋,张惊杭几人,一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从这两人的口中得知了打架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而且十分离谱,不是什么横刀夺爱,就是情敌见面,路遥懒得解释,只是呆呆地趴在桌子上。
天色渐沉,暮色笼罩了这座城市,四中的下课铃声如约响起,接受教导主任训话的时刻也到来了,路遥与顾嘉树按时敲响了教导主任的门。
进去的时候发现几位球员已经到场了,教导主任看着几人长叹一口气,然后让3号球员将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训话并没有持续多久,打架斗殴在校规中也算是常常被触犯的事,所以整件事情处理下来简洁而迅速,只是期间球员们一致咬定他们只是友谊赛,比赛期间的暴力行为纯属是比赛需要。
路遥只觉得是在欺负杨中海不懂篮球,他们只好把篮球队长叫来验伤,几番确认下来,那些人也不敢再扭曲是非,乖乖承认公报私仇。
这一回因为两方互殴,几人都受到了或轻或重的处罚,路顾两人失去了推荐名额,几位球员记过处分。
离开杨中海办公室的时候,外面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不大但是绵密,顾嘉树走在前面,路遥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相顾无言,路遥看着顾嘉树手臂上的擦伤,还有一瘸一拐的走姿,心里似乎升起一丝自责,他鼓起勇气开口。
“顾嘉树。”路遥叫住了他,前面的人也转过头看向他,但是脸上任是固执的模样。
“你的手臂。”路遥指了指自己的右臂。
顾嘉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我没事。”
路遥当然知道他在逞强,于是坚定地说。
“外面在下雨,还是处理一下吧。”
路遥不由分说地走上前拉住顾嘉树,后者看到他打破了这几周保持的安全距离,有些局促地往后退,但是路遥拉住了他,手劲大得离谱。
说是处理,也只是贴了个创口贴,但即使是这么一件小事,路遥都做得很认真。
“你,为什么?”
路遥看着顾嘉树的眼睛,他想问的太多了,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四个字。
“我不知道。”
顾嘉树的回答简短,但是却出乎路遥意料,他还想说什么,但此刻两人只是相互注视着,路遥感受着淋在身上的雨丝,有些寒冷。
“对不起。”路遥鬼使神差地说了这句话。
“为什么道歉?”
“我不知道。”路遥看着顾嘉树,“应该是我做错了或者说错了什么吧。”
这句话似乎刺痛顾嘉树,明明这一切都是由他而起,为什么道歉的却是路遥。
“你什么都没错,是我的问题。”
路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然后打趣地说:“好,我原谅你了。”
顾嘉树轻蹙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路遥继续说。
“哈哈,我不是一个很自觉的人,没有被别人珍视的自觉,也没有珍视别人的自觉,这或许是某种自卑,但我并不清楚。”
路遥拉住他的手臂传递来热烈的力量,顾嘉树似乎可以在这样的力量中读出信任。
“谢谢你今天下午帮我。”
路遥似乎把这辈子抹不开的面都抹开了,他平时也是扭捏的人,现在他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了。
贴完创口贴后,路遥松开顾嘉树的手臂,然后就转身朝着校门走去,身后的顾嘉树看着渐渐远去的路遥,似乎心里涌出了下午相似的冲动。
“路遥!”
走在前面的人有些吃惊,闻声回望,顾嘉树已经跑到眼前,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到最近的一个教学楼里。
“等会儿雨要下大了,你在这等着。”
顾嘉树转身消失在绵密的雨幕里,路遥看着他,似乎能听到他心里的枷锁正随着冬天一起离去。
少年奔跑在雨里,风雨兼程。
不一会儿,顾嘉树就拿着一把黑色的伞跑了回来。
“明天记得还我。”
路遥接下了这把伞,礼貌地道了谢之后,转身朝校门走去。
“对了。”
走了一段时间后,路遥转过身面对着顾嘉树,后者站在台阶上,风肆意穿过两人相隔的空间,一切似乎定格了。
“嗯?”
“61,路遥61,初中同学都是这么叫我的。”
顾嘉树有点愣住,他不明白为什么路遥要将这个绰号交给他,但是他似乎能能从此刻路遥的视线中读出什么,而路遥早就已经洞悉了他的心理。
“好,61。”
两人分道扬镳朝着各自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