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入胡天》桃花焕酒

148、变故

　　王勉一直对将军府钦佩有加，加上蒋雪离这个人的品性十分对他的脾气。他是真的狠不下心此刻告发，将军府落难，他不能雪中送炭，但也绝不能落井下石。

　　蒋雪离也是看准了王勉这人的正直、正义，才敢如此冠冕堂皇的提出这种要求。

　　“把你放进去，害的不是我，是你和将军府，你不怕……”

　　“王大人，这些道理我会不知道么？要不是将军府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我怎么会冒险来呢，阎广将军已经为国捐躯，若是这次世子殿下再遇不测，那将军府满门忠良，岂不是都不得善终？”

　　王勉手扶腰间的佩刀，他十分犹豫，他常年在御前当差，知道的当然也比别人多些，听说赵澈进宫那一刻，他真是骂赵澈糊涂，但是，听到阎广身遇不测之时，他却明白赵澈为何会此刻回宫。

　　蒋雪离看得出王勉的犹豫，“王大人，我敢与你推心置腹的说这些，就是因为我赌你还有正义、良善之心，你心中有理想、报复，却郁郁不得志，现在，我不求你能为将军府两肋插刀，但是，请你不要阻拦我，我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

　　王勉一声长叹，抬手，“放行！”然后小声叮嘱，“多加小心，韩竞元收买了许多人，我已经被排挤到最外围，宫里只怕是更加凶险，一定要平安出来。”

　　蒋雪离笑笑，“多谢王大人高抬贵手，有大人相助，我一定安然无恙。”

　　他看着蒋雪离的马车渐行渐远，心中感慨，“北梁的天怎么变，就看你们了。”

　　赵冼在旁边听着，愣是没敢插话。直到马车走远，他才长出一口气，

　　“蒋兄，你觉得这次真是陛下设下的鸿门宴？”

　　“不管是谁的主意，现在西北大乱，主帅身亡，又紧急召见副将进京，这不等于置整个西北和百姓于不顾？纠结是谁的授意，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

　　这其实也是盘踞在蒋雪离心头的疑问，赵衍虽然昏庸，但是也不至于在如此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做出这么混账的决定，难道是兰贵妃？可是她平日里对赵澈那般的照顾，要说她想借此要赵澈的命，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此前有多少机会，所以，蒋雪离有些想不明白，他越是想不明白，却越觉得这件事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赵冼其实也思考过，却觉得陛下这个决定十分不明智，但是，他这样的身份，根本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他只能置身事外。

　　“我听说的是陛下的意思。”赵冼小心地说道。

　　“真是陛下？”蒋雪离有些惊讶，还真有这么糊涂的皇帝。

　　“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这个，世子殿下，姓赵，你知道，世子殿下的母亲……”

　　赵冼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但是，他知道蒋雪离一定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难不成还想让他继任大统？”蒋雪离此刻完全没有了顾忌，他抱着一颗必死之心进宫，哪里还在乎这些。

　　赵衍急忙伸出一根手指头，“嘘，小点声，这件事儿，知道的人很少，我还是那次想给父皇请安，在门口听到的，当时是欧阳惠在殿内，他吵了很久要面见陛下，当时，欧阳大人是不同意这个提议的，说不合理法，但是，陛下似乎很坚持，最后听说是兰贵妃拿出了欧阳大人这次在闵阳水灾的诸多罪证，连带着牵扯出许多年前其他的贪污舞弊案件，这些罪状加起来，就算有十块免死金牌也救不了他，所以他被下了天牢。欧阳惠虽然倒了，朝中许多人开始纷纷投靠韩竞元，韩家也开始野心毕露，纠集军队，制造许多世子殿下的身世传说，为的就是保证嘉贵人之子能顺利上位，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凡是不想和韩家站队的大臣，就被韩家找了各种理由弹劾讨伐，这次叫殿下回来，应该也是怕被别人从中作梗。”

　　蒋雪离没想到欧阳惠的倒台，这么快就出来了第二个欧阳家，韩家现在有了皇子，在外人看来，这是赵衍最后的选择，只要他一咽气，这个新出生的皇子就会顺理成章的被拥立为太子，而赵澈必然成为韩家的眼中钉，韩竞元为了高枕无忧，必定除之而后快。

　　赵冼和蒋雪离在无极殿前分开，蒋雪离穿着小厮的衣裳只能等在门口。

　　他左顾右盼，终于盼来了个熟悉的面孔，是个小太监，之前跟在博生身后，蒋雪离招招手，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

　　“这位公公，帮个忙？”

　　“我记得你，上次你给我的药膏，特别好用。”小太监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比博生还嫩些，蒋雪离上次看他手上都是冻疮，有些心疼，就给他配了些药，让他按时敷上，没想到这小太监还记得他。

　　“公公好记性。”小孩子记不住这是谁家的随从，宫里最近一直人来人往，他只记得这是个对他好的人。

　　“你是要找博生吧？”小太监问道。

　　“正是。”蒋雪离说着便把银子塞给小太监，小太监不想要，却被蒋雪离按下，“拿着，以后自己买点炭，别把自己冻成那样，以后老了更遭罪。”

　　小太监感激的离开，不多时，博生神色匆匆的从后面赶来。

　　他有些惊讶，能在此地见到蒋雪离。

　　“你如何进来的？”

　　“别说那么多了，带我去找世子殿下。”

　　博生拉着人急忙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地方你去不了，世子殿下进去好几个时辰了，都没出来。”

　　“里面还有谁？”

　　“陛下和兰贵妃。”

　　“就这几个人？”

　　博生点点头，他知道蒋雪离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他悄悄地把人领到自己的住处，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尽管有些不合身，但是，也好过穿这身在宫里行走，太过扎眼。

　　“一会儿你跟着我，咱们只能在门口伺候。不过，好在陛下吩咐门口不许其他人过来，你在这儿，应该没人发现。”

　　蒋雪离跟着博生来到无极殿后门，这里是宫女太监等候听命的地方，蒋雪离凑近了，大概只能听到一点儿嗡嗡的说话声。

　　忽然，屋内一阵响动，兰贵妃急呼,

　　“来人，快来人！”

　　太监宫女迅速往前殿集结，此事，一队卫军模样的人也冲了进来。

　　“都不许乱动。”

　　夜色将至，蒋雪离在黑暗之中，大概看清了来人模样，应该就是那日在这里跪地谢罪的韩竞元。

　　“陛下呢？”韩竞元问完，无人回答，他推开无极殿大门，迈步而入。

　　蒋雪离身子压的低，在后门门口，哧溜的一下溜了进去。

　　他躲在柱子后，他看不见赵澈的位置，只见到兰贵妃刚刚站在门口。

　　“大胆。这里是你们能进来的？”兰贵妃呵斥道。

　　韩竞元毫无俱意，他迈着方步，走到了后殿，

　　“陛下，臣今日冒犯，也是为了国之根本，还请陛下当着我们的面，立下储君之位，免得日后横生事端。”

　　赵衍早已气息奄奄，别说立储，他现在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连人都认不全。

　　“陛下说，要立六皇子，赵瑄为太子，你们可听清了。”韩竞元自顾自己的说道。

　　“韩竞元，你这个狗贼，竟然敢威胁我们？”兰贵妃声音不大不小，蒋雪离听的一字不差。

　　韩竞元为了这一天，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内廷卫军的人他收买了一大半，此刻，只要等皇帝咽了气，他还不信这么多人擒拿不住一个赵澈，他还得谢谢赵衍，非要宣召赵澈回京，否则，他还真拿赵澈没办法。

　　“威胁？谁看见了，谁听到了，我这明明说的是‘先皇的’遗诏。”

　　赵澈怀中的赵衍渐渐没了生气，他最后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把皇位传给赵澈，他不相信兰贵妃，也不相信韩竞元，他不想赵氏江山最终落入外人手中。

　　此前他与欧阳惠商议秘密立储一事，欧阳惠对于传位于赵澈，意见颇大，毕竟赵澈的“赵”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欧阳惠坚决不同意把皇位传给一个赐姓之人，君臣二人发生争执，要是这样传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无奈只能偷偷写下了太子诏书，准备密封后交给了欧阳惠，只不过在这个档口，兰贵妃又拿出了欧阳惠诸多罪证，欧阳惠多年罪行东窗事发，贪污舞弊，结党营私，此刻欧阳惠已经民心尽失。

　　赵衍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这个朝堂，他要的是一个能权衡朝堂各方势力，能替自己杀伐果断甚至背负骂名的首辅，而不是一个把权利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来要挟皇权的权臣。

　　最终，他一气之下，便革了欧阳惠的职。

　　然而，赵衍身边最后竟然没有一个能够信任之人，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欧阳惠倒台，北梁朝堂瞬间失衡，此前就有许多人倒戈，在欧阳惠的罪状上添砖加瓦，这一次，欧阳惠直接被打入天牢，就等于昭告天下，此人永远不可能翻身。

　　天下熙熙皆为利空，于是他们便找到了下一个靠山，韩家，从嘉贵人诞下皇子那一刻起，便成为北梁下一股崛起的势力。与此同时，韩竞元也正在偷偷的招兵买马，一旦皇帝驾崩，他必须各方施压，扶新皇子登基。

　　赵衍的最后一口气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咽了下去。

　　赵澈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悲痛，他知道，最后这一刻，赵衍的忏悔根本不足以弥补他这么多年来的遗憾和伤痛，让他回来，也只不过是让他收拾眼下的残局。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韩竞元面前，

　　“我并未听到皇上要传为于六皇子，韩大人，你要假传圣旨？”

　　赵澈虽然只身一人，但是，他身上的杀气，让韩竞元连连倒退，他哆哆嗦嗦的举起手里早就拟好的假圣旨，

　　“你少虚张声势，这里都是我的人，现在陛下已经仙去，我明明听到刚才说的是传位于六皇子，你们说是么？”

　　面对韩竞元的质问，他带来的人自然附和。

　　兰贵妃站在一旁，忍无可忍，举着手里的遗诏，

　　“大胆，我这里才是先皇亲亲笔写下的圣旨，你们谁敢放肆。”

　　韩竞元知道赵衍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咽气，他伸手就要去抢。

　　蒋雪离在暗中看准了机会，抄起手边的一个花瓶，大吼一声，

　　“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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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累的手抽筋，但是，我把正文写完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