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春桢》vagary

43、秋叶

　　四十三秋叶

　　接完Shiva的电话，Inuki把手机扔给阿雅，看了他一眼。阿雅缩缩头，那眼神里明显带点气恼意味。
　　“我走了。”
　　阿雅看着装束整齐的他。“你不去也可以的。”
　　Inuki冷淡地嗤笑一声，“我可是他们的教官。”
　　阿雅耸肩。
　　Inuki不再说什么，大步出门。月凉院的门扉是某种隔断。内外有别。他抬头凝视水色的月亮。月色清凉无伤。
　　跳上前来迎接的巡逻车，驶向芹泽。
　　那晚夜一惊醒时正是夜半。万籁俱寂。他摸起匕首。有人叩门，三下，重而稳。之后是熟悉嗓音下达指示，“起床。不许带任何武器。一楼大厅集合。”
　　夜一没有漏掉Inuki声音中微弱的一丝担忧。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迅速换好衣服，成为最早听命到达集合地点的几个孩子之一。
　　三分钟后所有人到齐。他们凝视着面前的Inuki。紧身劲装，黑发束成马尾，目光冷静。
　　窗外夜色幽深，而此情此景，恍如初见。
　　但他们都明白，一切都已过去。
　　面前东方男子那双漆黑甜美的柳叶眼正将他们一个一个端详过去。男孩子和女孩子，不约而同的凛冽神色。Inuki的视线在最欣赏的那几个孩子身上短暂停留，然后垂下睫毛，轻声下令：“出发。”
　　出了莲楼大门，他们能够看到的就是头戴面具荷枪实弹的守卫。以三倍的人数监视他们登上封闭良好的大型运输车。
　　葵喃喃地说，“简直像偷渡。”
　　没有人笑得出来。
　　车厢内没有窗子及通风口，空气净化装置有条不紊地工作，发动机声响单调细微。闻不到一丝一毫来自外界的气息，无从判断自己身在何处。葵盘腿坐在地上端详自己的朋友们。每个人的神情都相似，这让他不大高兴。回头看看瑶二，后者对他龇牙一笑。葵多少有了点安慰。不知将要去往那里。既然思考没有必要，于是他放弃动这无聊的脑筋，开始挨个研究朋友们的表情。最让他好奇的是夜一。也许这很自然。
　　但鹤的眼神和他此刻淡漠神色也不大相符。那股矛盾感迸发出来的气息是刀锋上蒙着一层柔软的薄纱。
　　停车时他们没有太迫不及待，这让Inuki既欣慰又担心。
　　阿雅说你本不必亲自来的。但他不想示弱，在Shiva面前，即使所做的一切意味着亲手送那些孩子下地狱，依然觉得没有什么理由不陪他们到最后一刻。
　　于是阿雅没有干涉他，但依然派了三倍以上的守卫同行。但凡出现一丝一毫异变，都格杀勿论，是固定指示。转移莲和樱的行动是在夜晚，事先没有任何通知，强行带走。因从前出现过意外，抗拒决战的少年脱开监视，闯入其它班级寝室楼，劫持人质以求自保。
　　Inuki能猜到结局。自己一样会做出的，那种决定。
　　连人质在内，格杀勿论。
　　但这种事，不想发生第二次。
　　车子其实只绕筇园行走几周，然后回到内部，直接驶入地下训练场。空间广阔得令人目眩。运输车沿螺旋通道驶入底层。教官等人乘坐的车辆则停在场外。
　　Inuki看一眼Shiva，后者对他露出一个又温柔又怜悯的笑容。
　　走上高处环形长廊，便可俯视全场。场地中心是巨大金属笼子。Inuki皱了皱眉。
　　“或许该叫决斗场……斗兽场。”Shiva在身边轻笑。
　　Inuki喃喃地回答，“修罗场。”
　　长廊延伸出平台，正对笼子。平台上有三张座椅。每张椅子边的圆几上都有一只小小檀木匣子。Inuki不必看也知道那是什么。
　　一个人正从长廊那端缓步走来，在平台上停步，对他们轻轻施礼。
　　那个傲骨清姿的男子。
　　Inuki不情不愿地对他点了点头。
　　“又见面了。佟先生。”

　　葵跳下车，立刻按固有习惯扫视四周。瑶二在他身边，同样抱着手臂饶有兴味地打量，用那种迥异于他的眼神。葵索性看他。今晚瑶二又是一身纯白，仿佛预示着什么。这让葵皱眉，并不由自主想起很久以前那次段考。其实也并不很久。一年零几个月而已。
　　随后他们看到不远处同样被守卫带来的樱们。葵翘起嘴唇。
　　嗜血的小兽闻到陌生族类的气息。多年来心知肚明的规则浸透血肉，就如同神秘诅咒，不可分辨，仿佛来自亘古，一触即发。
　　守卫小心翼翼地隔开他们，并保持这个状态。
　　高处有声音传来，他们纷纷抬头，看到平台上那三名风华各异的男子。
　　他们看着较陌生的那一位上前一步，用一种过分轻捷而优雅的姿态。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佟莲华。请多关照。”
　　那句话和那个轻柔冷淡的声音令一阵细微骚动滑过空气，撕裂出透明血痕。
　　葵凝视着他们。暗色劲装的Inuki远远靠后，秀丽眉目完全没进了阴影。而Shiva安然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时向衣领上镶嵌的针毛吹一口气，引得银光闪烁，拂过他乳色透明脸颊。
　　莲华用一只手轻轻撑住平台边缘护栏。
　　“自行选择武器，然后到里面集合。”
　　他满意地看到樱与莲迅速列队，每队每次各出一人，在守卫监视下挑选武器，而后走进铁笼。笼门合拢锁闭。守卫们迅速列队，分为数组散布在场地各处，岗位完全布防完毕后，枪栓拉下的声响整齐划一，冷冰冰声响，嵌入骨骼的震颤。
　　孩子们不再是紧密的两群，而逐渐变为高处可以分辨的疏疏落落两方。
　　每个人都是敌人。是的。疑虑和危险在滋生。压迫感无处不在。
　　这感觉如此熟悉。一如当年的自己。莲华想着，轻轻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只是那些目光带着各异的情绪以各异的闪亮凝注上来时，他突然有些犹疑。
　　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搭住他的肩向后扳去，“有件意外惊喜，给各位。”
　　莲华退了一步，Shvia只留一个高挑背影给他，径自对孩子们微笑着。
　　夜一舍长刀而挑了惯用的匕首，春桢也是一样。走进铁笼时他们清楚感觉到来自所有人的关注。夜一果断地抓住春桢拖到身边，背靠笼壁。他抬头，发觉瑶二懒洋洋靠在不远处，似笑非笑，那身白色刺眼。他突然意识到身边的春桢也是通身静素，那巧合如午夜惊梦，令他打了个微弱的寒颤。
　　梦里梦外，天上人间。
　　春桢空出手来握住他的手，指尖勾紧，亲吻般缠绵。
　　葵看着他们，缩了缩头轻哼一声，竖起耳朵听Shiva在说什么。

　　莲华回到自己的座位，抬头看始终抱着手臂站在阴影里的Inuki，随手打开檀木小匣，黑丝绒衬底上一红一白两枚玉片。唇角微动了动，他慢慢合上匣盖。
　　Inuki看着Shiva的一举一动，和莲华交换位置时他便接过了那柄枪，M9。他靠在护栏上，将一颗子弹压进弹匣，姿态悠闲，对孩子们示意，再将枪装进书本大小特制合金匣子。一切做完后他回头看了眼莲华和Inuki，再对紧紧盯着他举动的孩子们微笑。
　　“子弹只有一颗，我期待你们的表现，宝贝。”
　　他探出手臂，Inuki风一样掠过来，一把扣住他，压低声音，“你想干什么？”
　　“这是题目之一。”尾音出口，Shiva压低手臂向后一撞，正中Inuki胸口，借力向前一推，枪匣出手，翻滚出凌厉弧线，直坠向远远下方的金属笼。笼子上半部分本被防弹玻璃幕墙包裹，只留一扇天窗。枪匣落下便迅速合拢。
　　Shiva退回到自己座位上，轻笑，“要不要猜猜看，结果。”
　　莲华看了他一眼，欠身为礼。
　　Shiva耸肩，“不必客气。”
　　Inuki抓紧护栏凝视，孩子们在听懂Shiva的话之后露出奇异表情，而情势丝毫容不得他们考虑。枪匣落下的刹那，已有人扑上争夺。Inuki叹了口气。匣子被腾身跃起的孩子们接住，随即混乱。锁扣在争夺中几乎弹开。Inuki回头瞪着他们两个，“走火怎么办？”
　　Shiva微笑，“那就是运气太差。”
　　Inuki无力地收回目光，拒绝同他沟通。
　　笼子里的形势并不令人吃惊。
　　瑶二靠在金属笼壁上，负手拄着一柄日本刀，懒洋洋看疯抢的众人。葵抱着手臂冷眼旁观。鹤与鹳在他身边，表情相似。夜一和春桢一直挽着手没有放开。而笼子另一边，隔了争抢骚乱，景树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们。他身边是敏代，漆黑长发挽了髻，脸色依旧苍白如雪。
　　那些身手高明的孩子根本不屑争夺，这让Inuki稍稍松了一口气，某种可能性又令他陡然提心吊胆起来。
　　“这不公平。”他回头看莲华
　　莲华明了地回望，轻轻回答，“骄傲，抑或生存。”
　　每一代樱组需要的都是顽强的兽，而不是被自尊宠坏的人。
　　“那你呢？”
　　莲华笑了笑，垂下眼睛。
　　良久之后，Inuki几乎以为他想要逃避这个问题时，听见他的声音。
　　“当年我同他们一样，选前者。结果是，某个幸运的家伙把枪口对准我。”
　　他放低声音，“但有人替我倒下。”
　　Shiva微笑，“然后呢？”
　　莲华怪异地挑了挑唇角，“我把开枪那家伙的心挖了出来。”
　　Inuki尽可能缓慢地叹了口气。

　　景树身形一动，夜一立刻察觉，迅速把春桢拉到身后。葵微微收紧肩膀，看一眼双胞胎和瑶二。瑶二对他做个鬼脸，不紧不慢。
　　景树将日本刀扔给敏代，掠进人群。那举动令Inuki也怔了怔，头也不回地说，“泉景树出手了。”
　　Shiva懒懒地回答，“关我什么事。”侧头对守卫招了招手，“有冰水么？”
　　Inuki一拳砸在护栏上，“你别把这儿当酒吧了！”
　　Shiva镇静地笑，“所以我没点酒。”
　　Inuki再不作声，凝视景树扑入人群，三两下格开阻碍的众人，径直冲向刚夺到枪匣的孩子。那孩子是个樱，反应极快，见景树出现，随机应变，啪一声扳开锁扣，手探进匣子，便要拔枪。这一刹景树已冲到他面前，抬手砸在匣盖，盖子翻落重重磕在那孩子手上。景树抢住这瞬间，掌刀顺势向上锁他咽喉，逼那孩子不得已向后仰身，视线一错，脚下被景树一绊，站立不稳。他应变已算敏捷，刚想抛开枪匣撤身，手腕却被景树夹住。
　　Inuki陡然转身。少年惨呼凄厉，遥遥传来。他瞪着Shiva。
　　是你教出来的孩子。
　　Shiva用指尖拈着杯子轻轻摇晃，冰块晶莹，撞出细微脆响。他看也不看Inuki。

　　场中一片死寂。
　　被折断手腕的少年蜷缩着身体慢慢爬开，躲到角落。
　　景树单手持枪，静静环视众人。
　　葵放开手臂，扬起脸凝视他。双胞胎保持固有姿态一动不动。瑶二似笑非笑，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敲打刀柄。
　　Inuki看着夜一，少年脸色冰冷。他不露痕迹地抓紧春桢，用整个身体隔开景树视线。
　　春桢微微叹了口气。
　　他能感到景树的注视，与此同时听到熟悉呼唤，“和田。”
　　他又叹了口气，放开夜一的手，走上前去。
　　夜一突然开口，“泉景树。”
　　景树丝毫不理睬他。
　　“公平一点，你的对手是我。”
　　春桢对他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所有人注视着春桢走到景树面前。
　　景树忽然笑了起来。他素来鲜少表情，漆黑双眸闪烁出妖异光彩。细微骚动再次被激起。
　　“还是不相信任何人，是么？”
　　春桢耸肩，“有意义么？这个时候。”
　　他直视景树，“这一刻你有裁决的权力，所以，随便你。不过别忘记了，我告诉过你，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所有，就算没有机会，也无所谓。”
　　莲华轻轻抬起手指。Inuki敏锐地察觉，回头。一名狙击手已做好准备。
　　他突然明白莲华的意图。
　　同孟予琛订下的盟约。
　　一命换一命。为了他们共同深爱着的那个人，和田春桢绝不能死。

　　春桢凝视着景树，音调陡然无限轻柔，“告诉我。算我最后求你一次，告诉我，杀死绿名的人……是不是你？”
　　景树唇角微笑渐渐扩大，妖冶涟漪令整张脸孔变得妩媚。
　　指尖在扳机上滑动。他温柔地凝视春桢。
　　“你就是不肯信我。”
　　夜一陡然抢上一步。景树眉峰一挑，嘲弄地看他，枪口忽然一转，缓缓扫向四周。众人纷纷后退。
　　他突然厉声叫，“敏代！”
　　Inuki一怔。
　　女孩应声而出。她死死盯着景树，目光幽深，嘴唇没半点血色。
　　别这么狠心，景树。
　　景树默默看她，突然扬手。
　　“我觉得，够了。”
　　他轻轻说。
　　他抛出枪的刹那，春桢叫了出来，“……别！”
　　敏代轻巧地接住枪，抬手扣下扳机。
　　血迸起来，亮丽如泉。子弹穿透眉心，血烟火自后脑喷溅起来，将黑发染成潮湿，倒落的瞬间，微微扬起。
　　她垂下手，音调清澈似水。
　　“你就是这么狠心……泉景树。”

　　倒下时他依然睁着那双漆黑的眼。那眼神是吞食了自己瞳孔的蛇，美色无限接近决绝。
　　以血启幕，终于有无法忍受的少年注视着迸溅在身上的血，失声惊叫起来，空气刹那爆裂。
　　Inuki握紧护栏，将身体贴了上去。他回头看一眼那两个人。莲华慢慢起身走来，面无表情。Shiva用指尖弹弄着杯沿，可惜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是留不住的。”
　　对他而言，死比爱容易。
　　这一届的第一个牺牲者，谁能想到会是他。
　　春桢慢慢走上前去，夜一的手动了动，想要拉住他，但没有。敏代凝视着景树，再抬起头，注视春桢时，Inuki在这绝色的女孩眼里看到某种神情，梦游般的危险。那让他有些不安，但无法阻止。
　　仅有的声音是急促喘息和悄然移动的杂乱脚步。
　　Shiva摇了摇杯子，即将融尽的冰块滑到角落，叮的一声。
　　敏代突然抬手抽下短簪，发髻散开，长发夜色般披洒而下。手指一掐，簪头裂开，一颗子弹滑到掌心。
　　莲华陡然变色。Inuki皱眉看他，“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是Shiva慵懒回答，“我给她的。”
　　莲华眼角飞上一丝樱红，他眯起双眼，神色里有不自然的柔软。被恼怒和担忧点燃，他露出Inuki从未见过的神情。Shiva玩味地瞧着他，轻轻笑。
　　“别紧张嘛……究竟如何，还很难说。”
　　莲华不理睬他，挥手示意狙击手二度做好准备。
　　有女孩子惊叫起来。敏代不急不缓地压进子弹，举枪对准春桢。
　　夜一脸色顿时惨白。
　　春桢却完全没有察觉似的，慢慢向前移动。
　　“你给我站住。”
　　少女清冷音调令他打了个寒颤，大梦初醒似的抬起头，聚集视线。枪口直指他眉心，他视若无睹。
　　敏代凝视着他，轻轻微笑。笑容在脸庞上渐渐凝结成面具，描绘精美的少女神情，空洞得接近虚无。
　　春桢困难地开口，声线喑哑，“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敏代嘶声叫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信他！对他……你背叛得还不够吗？”
　　所有人惊骇地注视她，敏代无力地垂下眼眸，垂在肩上的黑发一点点洒落下来。
　　她放低声音，音调听上去忽然缥缈无神。
　　“是的……你背叛他。为了谁？仓持夜一还是菅野绿名？绿名的死，不是他下的手。你……为什么不信呢。”
　　她声音渐低渐弱，趋近于无。
　　“你，为什么不信呢。作为樱的你，为什么，不肯信他呢……为什么。”
　　那一句说完，她忽然抬头一笑，自下而上，艳色无声绽放。本就是美若春樱的女孩，这一刻的笑，宛若风中千花凋落，花雨迷蒙，目光被美色所迷，不辨来去。
　　“如果樱赢不过莲，大概也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吧……不过无所谓了。”
　　她重新举起枪。
　　夜一微微弓身，姿势蓄势待发。葵担忧地看着他。
　　他知道一旦有可能，夜一会不顾一切。
　　“我才不会为他流泪，你也不会。我们都不会。是不是。”
　　“……是这样的吗？”春桢直直看她。
　　“别问我是谁干的！”敏代大叫，“你该知道他不是做那种事的人……你该知道的。你该知道的！”她用力摇了摇头，驱走音调里的潮湿和软弱，重新微笑起来，温柔地叫了声，“和田君。”
　　春桢凝视她。
　　“我应该杀死你的……可是我才不要你去陪他。”
　　她微笑着反手，将枪口按向自己额角，扣下扳机。

　　夜一一步窜上前，搂住春桢带进怀里。背转身，仍能感到温热血液飞溅上来，瞬间的寒冷和灼烫，烙入骨髓，诡异不可言说。
　　发梢，脖颈，肩头，手臂，是那女孩的血。
　　第二具尸体。
　　有人歇斯底里尖叫并敲打金属笼壁，一声半声，逐渐被气氛压迫成窒息。濒临崩溃的情绪散发出类似血液的甜腻味道，令空气充满质感。
　　Shiva微笑着低声说，“像樱花，腐烂成泥的樱花。”
　　“那是谁……”
　　夜一死死搂住春桢，春桢拼命挣扎，突然用力推开夜一，直扑到景树身边。他抓住染血衣襟，狠狠摇晃。“泉景树！景树……景树！你这个混蛋……你……”
　　夜一自身后扣住他提起来，抓住他的头发按在怀里，低声吼他，“你给我冷静一点！”
　　“我毁了他……他们。”
　　“这不是你的错！”
　　春桢凝视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突然镇定下来。“那是谁的错……是我错怪了他。”
　　女孩的黑发纠缠在血泊之中，繁华缭乱。她倒在景树身旁，神色宁静。漆黑发丝，漆黑眼眸，那沉郁如此相似，仿佛他们本就是一个躯壳中的两道灵魂。
　　Shiva放下水杯，开始玩弄自己的发梢。他漫不经心地叫了声佟先生。莲华回头。
　　“你猜，下一个是谁。”
　　莲华冷冷盯着他。Inuki听着他两个的对话，他猜莲华心里给出的回答说不定宁可是Shiva。
　　葵吸气再吸气，眨着眼睛。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有点混乱。他看了一眼瑶二，那家伙居然甚至合上了眼睛，仿佛在打盹。双胞胎依旧保持冷静表情，完全没有反应。他火大起来，忍不住抬头大叫一声，“有没有人来说说看我们到底该做什么！”
　　Inuki向后退去，直退到自己座位上。
　　莲华静静凝视着他们，挥了挥手。
　　笼门突然升起。孩子们回头望去，不可置信。两组守卫迅速奔上，一组单膝跪地，一组平身，枪口对准门口。
　　“杀了你们身边的人，然后带着尸体出来。”
　　一句话冻住所有声息。
　　他轻声继续，“仓持夜一，和田春桢，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瑶二耸了耸肩，“佟，你偏心。”
　　葵看看他，自己想说而实在说不出口的台词给他抢了去。瑶二的骄傲倒不拘泥于这里。
　　Shiva笑出声来，“如果……你能令泉景树和泉敏代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可以放你出来啊。”
　　莲华神色顿时凛冽。
　　春桢慢慢抬头同他对视，目光闪烁，“告诉我谁杀了绿名。”
　　莲华慢慢地说，“你给我出来。”
　　Inuki吃惊地看他。
　　春桢大叫一声，叫声尖锐出乎意料，“告诉我！”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不会听你的。
　　莲华怔怔凝视他。Shiva轻微柔美的笑声在身后悠悠回荡。莲华放弃地松开手指，退了一步，突然感觉无力。
　　“你真的想知道？”
　　春桢嘴唇发抖。他点头。肩头忽然被抓住，用力扳回。抬头，他对上夜一双眸。熟悉眼神中陌生的深沉和幽暗令他突然想要发抖。
　　那含义接近怜悯。
　　夜一用一只手轻柔地抚过他脸颊，一如平日。
　　他淡淡地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