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荼》没有周末

1、第 1 章

　　初时，日、月同挂于空，没有昼夜之分，日光月华交融，积月成年，育出一团清气。

　　清气生灵，渐飘至日月之上。

　　又过了数万年，清气渐渐有了形态，在数不清的岁月之后终于化成人形。

　　披着发，穿着银色衣衫从乌云深处缓步走来，白发比衣长，发梢随着衣角动作摆动，周身散发着圣洁的银光，虽相貌普通却慈眉善目，其中仿佛还带着光晕。

　　他一步步走近，伫立于日月之上，看着日、月在脚下发光，他伸手闭眼感受着光的温度，继而盘坐虚空上。

　　倏尔，他睁眼俯视日月，随后，又闭眼似沉思，吐纳之间，神息仿佛生了灵般四处飘散，有的浮于日月之上，有的散于日月周遭，有的沉于日月之下。

　　数万年后，无论日月之上或日月之下或日月周遭具布满神息，神息化形，成一方天地即浮天、天、地三界。

　　浮天居于日月之上，地界落于日月之下，天界居二者之间，三者接壤之处皆有屏障，一为盖须，一为云际。

　　盖须是浮天与天界之间的屏障，乃神树之根须所化，盖须喜光，具将日月之光辉吸收为己用，因而，盖须一生浮天便开始处于黑暗之中，不见阳，具是阴。

　　然浮天真神在浮天不受盖须遮蔽，视线可直达天界，将天界一览无余。但从天界仰望浮天，入眼却是层层云雾不见浮天之影，盖须也不得见，连浮天真神也不例外。

　　云际是天界与地界的屏障，乃日月光华所化，云际之下是地界。地界与浮天、天界不同，地界不受神、仙所制，虽神、仙可自由出入云际但不得人王之允，任何神、仙皆不可窥视地界一毫一厘。

　　清气从盘坐中睁眼，挥手拨开眼前雾霭俯视天界。

　　黑暗中不觉岁月漫长，但日月已经轮转，天界有了昼夜之分，日月星辰也蕴藏其中。

　　一天，正值日月交替的傍晚，清气站了起来，从浮天之上，踩着云雾，走下望天台，一步一步，云雾在他脚下凝成瓷白色的阶梯，随着他的脚步一阶又一阶，延长而去，直抵天界。

　　白花绿树，清水碧草，仙气飘渺，霞光万道穿过缭绕的云层，洒满天界，遍地开花。

　　清气仰望空中交接的日月，又转身，看着来时的方向，除了漫长的瓷白阶梯，其他是看不见的，入眼的尽是层层叠叠的云雾，在浮天可以将天界一览无余，但在天界仰望浮天却是连盖须也瞧不见。

　　清气着迷天界的光明温暖，追逐日月，在离它们最近的天河之畔起了一座小院落，又将浮天上一株最老的神树安在院子中央。他极爱在神树下入定，一入定便忘记了日月流转。

　　某日他睁眼，发现又过了数年。环顾院落，看着灵植肆意生长，静听后院天河，水流潺潺，极目远眺，一切事物都比之前更显生气但他觉得似乎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他起身往后院去，站立在天河畔，听着河水拍打沿河石头的声音。他盘腿而坐，曲着手指，轻扣河面，侧耳倾听，出现“哗哗”之音。他闭眼，又扣了一下，两下，三下。

　　在这漫长数不清的岁月里，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像这河水一样发声。他慢慢张口，和着轻扣水面的声响，口中发出几不可闻的“哗”“哗”的声音。

　　他起身，沿着天河，朝太阳而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河面波光粼粼倒影着岸边的红花绿草。

　　某天，日光最盛的时候，他立于高空在离太阳最近处撷取了一捧最炙热的日光，作造成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他伸手对着眼前的阳光轻点，淡黄色的宽袖衣衫便着在躺在半空没有片缕遮身的男子身上，又将指尖血隔空弹到男子眉心。

　　做完这一切，清气满意的点了点头，从高空中降落，于地面盘坐，静待半空中的男子苏醒。

　　阳光热烈，照在男子身上，发丝随风摆动，五官在阳光下显得温和。

　　约莫过了一炷香，男子睁眼，他踩着日光而下，一步步走到清气面前，眼神迷茫的看着清气。

　　清气见男子苏醒，在他往下走时已起身，微笑看着男子来到自己跟前。

　　男子身后，日光大盛。清气看着他，轻抚几下男子发顶，随后，掌心银色气息注入男子体内。男子没有不适，只是依旧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老者。

　　清气含笑开口：“你叫纯一，我是你的师父太清，可记住了？”

　　纯一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老者点头，眼神不似刚才迷茫，脆脆的喊了一声师父。

　　太清满意的点头，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纯一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离着三步远。踩着太清走过的脚印，跟随太清，走遍天界。

　　日光在他们的身后绽放，比之前更为炙烈，这是浮天、天两界出现的第二个生命。

　　他们走着，阳光在前面，影子在后面。

　　天界宽广，行走其中的不过两人。

　　太清为纯一讲法，授术，教他识辨万物，明辨是非晓大义。

　　日月更迭，星辰漫漫。

　　纯一不知道他和师父走了多少时间，但是他知道，浮天、天两界他们已经走遍了，现在又回到了小院落，日日跟着师父在神树下打坐参禅，偶尔师父也会教授他拳脚功夫。

　　院里不知花开叶落，世事变迁。纯一在小院里看着天界斗转星移，浮天还是万年不变的黑，盖须又变厚一些，天河也变宽变深一些。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他不用再跟在师父身边，一个人也能走遍浮天和天界，他很好奇地界是什么模样，他想去看看地界是否和浮天一样终年漆黑还是和天界一样有昼夜和星辰。可师父从没领他去过，也不让他自己去，他曾问师父原因，师父却对他说。

　　“纯一，在天界你能看到浮天里的变化吗？”

　　“师父，两界间虽有盖须阻挡，但是徒儿能隐约察觉到上面发生了变化。”

　　“那你可看见天河除了深，宽外还有什么？”

　　“师父，天界难道除了我们，天河底还有其他的生命吗？”

　　“你透过云际可看到了什么？”

　　“徒儿愚钝，什么也看不见，敢问师父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你可知为何我降生于浮天，在浮天中度过了数万年后，才到天界？”

　　“弟子不知。”

　　“是法则。我由浮天入天界是法则使然，你因我而生亦是如此。你由光而来，不惧黑暗，可视万物，可，也受法则制约。法则从日月同高挂于空便存在，不因外力而转移，如我在天界便看不到浮天里的一切，你望不见云际之下，便是法则。法则之下，任何事物都有其命数轨迹，不因外力脱轨，地界也在这法则之中。”

　　纯一点头，他似乎明白师父所说的法则制约，师父能看到天河底有什么却看不到盖须，而他看不到天河底有什么却能透过盖须看到浮天变化，他再未纠结地界之事，安心和师父学习。

　　岁月犹如石头入海只听见噗通声却不见踪影，然后盖须又变得厚了些，天河也变得又宽了些，院里的神树比之前更粗壮。天界还是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说话有时都听得见回声。

　　某日，纯一和往常一样和师父在神树下入定，却听得见噗通一声，貌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纯一睁眼，环顾四周，想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