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小雏菊星空》橘色晚梦

30、三·并肩

　　过了一会，摄魂怪散去，玛丽再次走向西里斯。

　　少年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躁意，抬眸，能刺破黑暗的锋芒就从眉眼间涌了出来。

　　他略微缓了会儿，躁意退了点，抿唇，又勾出个笑。
　　这通常是他要开始嘲讽人的前奏。

　　“你刚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清。”

　　果然。

　　心像被羽毛挠了下，玛丽忍不住想逗他，于是满眼清澈地回答：“我说，西里斯，我就是喜欢你。”

　　女孩脸颊泛起红晕，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笑意淙淙，像融化了的蓝莓水果糖。

　　“……真的?”
　　玫瑰的刺穿透掌心，他红了眼，手紧紧攥着花束，指节泛白。

　　玛丽笑眯眯地回答：“真的。”

　　话音刚落，西里斯一步步朝她逼近，眉眼间全是戾气，阴郁的脸色配上锋利的五官，显得他像索命的阎罗。
　　血顺着玫瑰的茎滴落，绽放成殷红的花，在夜色下，摇曳着渗人的美艳。

　　光照在他脸上，仿佛穿过千百年。

　　轰隆！
　　远方一声雷鸣。

　　要下雨了。

　　玛丽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背就贴在了巷子的砖墙上，冬夜寒冷，她被冰的寒毛直竖。
　　下一秒，西里斯抬手，魔杖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在手里，红山楂木沾上血，颜色诡异的艳。

　　“让一下，好吗？”
　　他语气轻柔，像哄小朋友。

　　与此同时，身侧传来巨大的爆破声，麻瓜们在惨叫，声音此起彼伏，天空里，巨大的骷髅头嚣张地吐着蛇。

　　食死徒。

　　玛丽大脑宕机了几秒，意识到西里斯是准备下场救人，下意识地说：“我们一起。”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鸣，小巷的砖墙瞬间崩塌，尘屑混着四分五裂的砖墙纷飞，窒息感潮水般将人裹挟，哭喊的声潮一波高过一波。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凤凰社赶来肯定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到那时，这里早就没有活口了。

　　玛丽回头望向身后的炼狱：天上地下都黑压压的一片，乌云盖住了月亮，食死徒里，有拿着魔杖的巫师，杖尖接连释放出不可饶恕咒，他们大多数面目狰狞，眼中带着变态的快感，狼人们吃相难看，鲜活的内脏器官流了一地。
　　有个麻瓜男人企图用身躯挡住龇着牙的狼人，他的西装已经脏了，被血染的，在他的身后，两个逃跑的背影小得可怜，脆弱得像暴风雨里的小花。
　　她们是他的妻女。

　　“你去疏散麻瓜，把他们聚集到一个避雨的地方，食死徒我来想办法。”
　　西里斯的声音让玛丽回了神，他的话仿佛有安抚作用，让她那颗因慌乱恐惧而冰冷的心活了过来。
　　玛丽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家店，店很大，可以藏下不少人，她向西里斯点了个头，苟着身子进入战场，尽量不引人注意。

　　论实战，她肯定比不上西里斯，自保都困难，但是……她也不能完全放西里斯一个人。

　　“凤凰。”玛丽轻轻呼唤。
　　金红色的大鸟从远方飞来，扑棱着翅膀停在她的肩头，喙短暂地贴了下她的额头，欢快地叫了声，飞到西里斯身边去了。

　　少年没有回头，他站在铺天盖地的黑里，耀眼炫目，成为了黑暗里最明亮的星辰。
　　这一次，他们一起发光。

　　时间很紧，玛丽本来想跟人们解释一下的，但是当红色的咒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时，她改主意了。
　　不论男女，不论老少，一律昏迷咒加移动咒解决。

　　她焦头烂额地在残肢废体中找幸存者，这时，那个原本被狼人啃食得面目全非的西装男抓住她的脚踝，充血的眼里有着最浓烈的恨，只一眼，便让玛丽头皮发麻。
　　“该死的巫师……离她们……远、一点……”
　　他的口里不断涌出鲜血，血泪落下。
　　俗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该是心痛到了极致，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早已凌乱蓬松，英俊的脸上，血杂着尘埃，又脏又狼狈。

　　他把玛丽当成食死徒的同伙了。

　　“对不起。”玛丽被生命的顽强震撼了，声音颤抖地道歉。
　　男人已经没有四肢了，腹腔也都是空的，脑袋还被砸出了一个大洞，救不活了，他的五脏六腑连同四肢脑髓，都被吃掉了。

　　可是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位美丽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孩子，他只是不该……
　　路过这里。

　　所有幸存者转移完毕，玛丽看着一屋子昏迷的人，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似乎还挺像个大魔头的，她在店铺外面施了很多保护咒，确保不会有食死徒进得来之后，她再次返回战场。

　　西里斯的衣服破了很多划痕，露出的皮肤隐约有水光，那是凤凰的眼泪。
　　他唇角有干涸的血渍，眉眼间的锐气却不减，反而有几分被刺激起来的、疯狂的战意。

　　“西里斯！”看西里斯还准备冲上前，玛丽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要阻止他，而是告诉他，她会与他并肩。

　　出乎意料地，西里斯止住了攻势。
　　他回头注视着玛丽，半晌，露出一个笑容，宛如透过乌云的月光。

　　道道白光划过人群——凤凰社来了！

　　——“要下雨了，蒂什塔尔。”
　　虚无的声音入耳，脑袋突然炸裂似的疼痛，冰冷的雨珠砸在身上，恍如要将她冰封，梦一样模糊的记忆里，有个十五岁的少年神采飞扬地冲她笑。
　　可是心脏好痛啊，雨不该带来这样的疼痛，记忆里的雨是温暖的，轻得和羽毛一般。

　　就在玛丽觉得她要冻死了的时候，一个温暖的胸膛抱住了她，熟悉的香味恍如隔世，一抬眼，泪水决堤。

　　“西里斯……”
　　“用你的眼睛来看吧，玛丽。”西里斯抵着她的额头，漫天烟尘里，他的眼睛清澈而温柔。

　　天旋地转，她进入了西里斯的记忆。
　　与以前强制性进入某个片段不同，这一次，他的记忆跑马灯似的在眼前不断上演，最终化成了千万扇门，门的中间散发白光，银白色的记忆不断回旋着。

　　玛丽推开最近的一扇门。

　　蓝色，纯净得不带杂质的蓝，遮天蔽日，唯有星河流转。
　　很熟悉的场景，她以前做过这种梦。

　　“西里斯·布莱克，我亲爱的蒂什塔尔，你是否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你是谁？”
　　“我是你，活了很久很久的你，久到我都忘了有多久了。”

　　废话文学？

　　玛丽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两个西里斯·布莱克，他们俩大眼瞪小眼，虽然面容完全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锋利张扬，一个沉稳忧伤。

　　“你知道玛丽吗？玛丽·麦克唐纳。”小西里斯问。
　　“我们，或者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早在……你意识到之前。”

　　“少废话，具体时间。”西里斯对待别人向来不拖泥带水。
　　“西元前六百年四月十三日。”

　　西里斯一愣，随即嘲道：“那其实我还活了挺久的？都成老妖精了。”
　　辽旷的空间里回响着他的笑。

　　“她能看见我的记忆，为什么？”
　　“尼莫西妮是记忆女神，是古老的时间女神。”

　　“我也能看见她的记忆。”西里斯不冷不热地吐出这几个字。

　　玛丽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如果西里斯能随意看她的记忆，那不就代表着——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这他都忍住没问？

　　戒过毒。

　　大西里斯眼眸微闪，似乎灰烬里生出余火：“那是她回家的路。”

　　玛丽的脑子快炸开了，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或许是因为供血不足，她眼前开始发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世界的真相，远比书中提到的更复杂。

　　模糊的视线里，一位金发蓝眼的女神坐在神殿里，神色木然地注视着地球上人类的发展，喃喃道：“最后一世……”
　　忽然，她笑了，一滴泪却从眼角滴落，窒息的忧伤攀上她的眉梢：“原来他们说的，是假话。”

　　光影坠落，黑暗复生。

　　“宝贝，悬崖勒马。”
　　又是那道声音，温柔，却遥远。

　　玛丽醒了。
　　她睁开眼，西里斯担忧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眉头皱得很深，还带着几分自责的神色。

　　玛丽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唇边含笑：“眉毛快打结了，大少爷。”

　　他们站在雨里，白花花的雨珠连成轻纱似的帘，一把并不大的伞遮住了他俩。
　　这伞，是二年级的时候，西里斯“顺”走的那把。

　　“对不起。”西里斯声线颤抖，将脑袋埋进女孩的颈窝。

　　他差点，失去她了。
　　原来那句“她会在黑色的记忆之海里溺亡”中的“黑”，指的是他。

　　他原以为终于可以和她坦诚相待，在同一高度并肩而行。
　　只是妄想。

　　当她了解到他的全部的时候，就是死期。

　　玛丽倒是没想那么多，她的颈子被毛茸茸的脑袋挠得发痒，郁闷二年级的时候他头发怎么那么蜇人：“没事。”一把伞的钱，她还是有的。

　　少年已经很高了，现在却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她身上，说实话，看上去像蜜里调油的小情侣。

　　收拾残局的凤凰社成员路过他俩时，一脸磕到了，大概是出于例行公事，他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啊，两位，请跟我们走一趟。”

　　西里斯被玛丽推了一把，不情不愿地站直了，眼神却没离开女孩：“我听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害羞，玛丽更多的是想揍人的冲动，她握紧拳头，向那个社员说：“我听你的。”

　　看着女孩强忍怒意的表情，西里斯不住地想笑，他掐了自己一把，又将一辈子的悲伤事想了个遍，堪堪憋住。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就算他们永远无法并肩，他也会在她的一步之外，听候她的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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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并肩的代价，
是后会无期。
*蒂什塔尔，司雨之神，也有天狼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