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向你》葡萄月琪

74、第 74 章

　　窗帘刷拉一声打开了，萧则拎着他的电脑，拖着长长的数据线，跳下飘窗。

　　一脸漫不经心。

　　叶栀没想到是他，诧异地抬了抬眸子。

　　“小舅……”

　　萧则睇他一眼，梁明远噤了声。

　　叶栀没想到是萧则这个王八蛋，心绪有点复杂。

　　她现在有点累，倦倦地靠着椅子，若是旁人，她笑笑也就应付过去了，但萧则，她反倒没法故作轻松。

　　就像现在，她不自觉地向上挪了挪，坐直了身子。

　　萧则也挺尬的，偷偷摸摸被人抓到，肯定不好受。

　　他忍不住发散思维，觉得叶栀还挺敏锐，那以后他想偷个情，是不是也得小心点她？

　　虽是故作镇定，但他还是有点小慌张，轻咳一声：“我是来——写作业的，因为怕见了尴尬，所以才躲起来，别误会。”

　　这段时间他头一次和她说这么多个字儿，就为了撇清关系。

　　叶栀没什么反应，眼睁睁瞧着他慌乱之中拿错杯子，把她的茶喝光了。

　　这个混蛋！

　　别人拿到她的资料，都会给她回点什么做谢礼。

　　这个混蛋白嫖也就算了，还动她的杯子！

　　叶栀，她是有洁癖的小狗，从不和别人分享杯子，吃的也不行。

　　叶栀怒：“那是我的杯子！！”

　　萧则一愣，低头看眼手里的杯子，又看一眼桌上的另一只。

　　这你妈长得都一样，他上哪去分？

　　心里一阵悸动，克制不住的狂喜，似乎是偷来的愉悦。

　　萧则觉得脸上微微发烫，喉结滚动几下，琥珀色的眼里一片冷清。

　　但到底是他理亏在前，于是乖乖把杯子放到她跟前，自己碰到的地方转过去背对她。

　　那意思很清楚：将就将就吧。

　　极度敷衍，叶栀肉眼可见的不爽了。

　　萧则这段时间就没想让她过的舒坦，虽然他不让旁人惹她，但自己想怎么惹就怎么惹。

　　谁管？

　　反正叶栀也打不过他。

　　她画画很好看，拿毛笔的手纤细莹白，如果画出那样漂亮血梅的手，可以让他攥一会儿，放在脸颊上蹭一蹭，或者吻一吻，又或者做些让他快乐的事，那就更好了。

　　本来他也没想躲着她，但一不小心思绪旖旎一点，就有了反应，不得已才去窗帘后避一避。

　　这些下流的想法，和她洁白的宣纸格格不入，于她而言，应当就像污秽一样。

　　可喜欢不就是这样吗？

　　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喜欢吗？

　　没有的，喜欢就是荷尔蒙在作乱，不可能没有意乱，也不可能没有情迷。

　　如果叶栀知道他那样龌龊地勾勒她——无所谓，她不是早就知道？

　　萧则突然动了恶念，他想把刚刚脑子里的想法都告诉她。

　　她会惊慌，会难以置信，会鄙夷地看着他，然后复现那种仓皇的美感。

　　反正她已经拒绝他了，他无论做什么，都是狗皮膏药，是流氓舔狗。

　　一切逐渐合理了起来。

　　叶栀觉得周遭冷飕飕的，忒怪。

　　此地不宜久留。

　　她起身，本就考了一天试，累的要死。

　　眼角眉梢都不经意的染些倦意。

　　萧则还没懒得及对她做什么，便见她起身走了。

　　今天她扎了个低马尾，柔软的缎面发圈，垂下两条系扣的缎带，杏色的，温柔至极。

　　她似乎真的累了，出门的时候步子有点虚，一不小心，肩膀撞上门框，砰的一声。

　　萧则：“……”

　　他妈的他又不忍心折腾她了。

　　那他的心情就不重要了吗？

　　那他耍流氓的计划就不重要了吗？

　　灯光如清泉流水，静静泄在这一方宣纸铺就的天地。

　　花蕊需要工笔，叶栀俯身，细腻走笔。

　　柔软的长发垂在一侧，杏色发带温柔夹在发间。

　　萧则靠坐在对面，安静地看她画画，目光灼灼，跳动着细微的灿芒。

　　留下瑟瑟发抖不敢吱声的梁明远，还非得跟他装作不熟的样子。

　　叶栀已经把他俩都屏蔽了，直接无视两人存在，自己在案前忙忙活活。

　　梅花画好，她干脆把笔迹也仿了。

　　用作草稿的宣纸上，一遍一遍临摹字体走势，良久，终于有了把握，才在画上题字。

　　“农历庚子年冬月，岁末寒风如骤，尘烟具净，天山共白，唯邺城梅色如血。”

　　“念旧岁沈城故居，梅下一瞥，刹那惊鸿，恰如花香盈袖。”

　　“思卿念卿，如冬饮雪，奈何国运，难遂愿，万里从燕山。”

　　“万字千言尽作梅间雪，雪水溶墨携君故里，祈愿吾爱一世长安。”

　　老一辈的爱情，爱国志士的柔情蜜意。

　　风骨中透露出民国时代的纷繁炮火，文人的骨，志士的血，银钩铁画，凛冽却温柔。

　　这字难以复刻，因为一撇一捺都极尽力道，叶栀手劲不够，强撑着握笔，把手给攥红了，才勉强写出这长段告别信。

　　已经快十二点，叶栀只顾着忙她的画，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弱化很多。

　　抬头看了眼时间，吓了她一跳。

　　“印章呢？”她声音已经沙哑，只不过一双杏眸光彩熠熠，一看就是胜利在望。

　　梁明远从书包里摸出一个黑色袋子，把印章一股脑地全交给她。

　　叶栀挑出对应的三个，蘸上印泥。

　　拿印章的手有点抖，作画仿字七八个小时，就是牛也扛不住。

　　梁明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小师姐，你没事吧？”

　　叶栀摇摇头，去找盖章的位置，稳稳地印上梁尚先生的篆刻。

　　这是个体力活，不能印的太轻。

　　身后一暖，少年骨节分明的手盖在她的手上，暖意融融的体温，带着她往下深深一按。

　　很熟悉的檀香味道，交织着橡苔的沉香，残存的柑柚清香几不可觉，很神秘，个性鲜明，难以捉摸的味道。

　　叶栀真的是差一点就破防了。

　　她耳朵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手指有点发抖，心脏跳动强烈，有点发酸。

　　几乎是本能地看向梁明远，用那种做贼心虚的眼神。

　　梁明远低头玩手机，似乎根本没发现。

　　天菩萨。

　　他哪敢抬头啊，刚刚小舅舅那一眼，吓得他裤子都快掉了。

　　收到信号，他一秒低头，半分也不敢迟疑。

　　小师姐，对不起呜呜呜！

　　他肯定会想办法帮她脱离小舅舅的魔爪，但现在，为了避免他英年早逝，还是先悄悄的吧。

　　一共三个章，他带着她，一个一个稳稳当当地印好。

　　叶栀纠结半天，还是选择揭穿他：“你力气这么大，就不能自己按吗？”

　　萧则答得那叫一个自然而然：“你不找到位置，我知道印哪？”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印完最后一个，萧则松开她，身后的衣料擦过她的薄背，似不经意。

　　只是手上的温度残存，还有点清淡的檀香。

　　叶栀有一瞬间开始怀念他站在身后的时刻，就像被保护罩包裹，很安全，很踏实。

　　她甩甩脑袋，不想了。

　　大功告成！

　　叶栀一秒瘫倒，坐在位置上，摸过书包，喝了口水。

　　已累死，勿cue。

　　三人并肩下楼，叶栀已经困到起飞。

　　她声音朦朦胧胧：“那做旧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梁明远点头：“好诶师姐！我真谢谢你！”

　　叶栀疑惑：“？？？”

　　这句话真的不是在阴阳她？

　　宾利停在楼下，梁明远驾轻就熟地钻了进去。

　　萧则冷睇着他坐上后座，伸手一捞叶栀，把她塞进副驾驶。

　　叶栀还懵懵的，人就已经被他抓进车里了。

　　摆烂，萧则是大好人，肯定能给她送到家门口。

　　她是真累了，车子跑了几分钟，就迷迷糊糊地靠着车窗睡过去。

　　发带松了，长发显得有些凌乱。

　　后面，一开始还能听见萧则和梁明远低语了几句，再一睁眼，就到了自家门口。

　　萧则推推她：“上去再睡。”

　　叶栀迷迷糊糊地下车，晃晃悠悠地上楼，站在台阶上，后知后觉地朝他挥挥手。

　　光线太暗，看不清萧则的表情，反正他没回应她就是了。

　　叶栀也是自讨没趣。

　　放下小爪子，回家睡觉去了。

　　楼梯间灯光闪烁，落在她发带的蝴蝶结上，亮闪闪的。

　　叶栀不曾察觉，自己的缎带已经被人系成了蝴蝶结，有一说一，还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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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利上，赵叔对萧则说：“小少爷，萧楚先生回来了。”

　　萧则不甚在意：“他回来做什么？给爷爷庆生？”

　　赵叔笑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萧先生吩咐我，去接他来家里小住几天。”

　　萧则立马嫌弃：“他在宿区房子那么多，非住我家做什么？算了，我去外面住。”

　　赵叔立马拦住：“诶小少爷，你别急啊，先生说了，你不能走。”

　　萧则冷嗤：“你看我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

　　赵叔思忖：“那至少也迎接一下人家吧，这是礼节。”

　　萧则从不惯着亲戚，他和萧楚，不熟。

　　麻木地被赵叔拉去机场，等了没几分钟，通道就走来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子。

　　那青年二十几岁的模样，短发过眉，一股文雅的江南气质，一身黑色长款大衣，配着价格不菲的墨镜，自带光环，人群里属他最注目。

　　一个成语形容——鹤立鸡群。

　　萧楚嘴角始终擒着抹浅淡的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他和萧则这个年纪的少年很不同，已经沉淀了成熟的气质，展现出成年男士的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