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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四十八 遭凌虐恍惚忆前事 恨纨绔铁血毁林府 ...

  •   天色已黑,早过了掌灯时分,可整个青云馆中却没有一丝亮光,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倾城不让在她主房中点灯,其他房间便也不能点灯。

      敏和等人都聚在廊下,却谁也不敢再推开主房的房门。愿儿从自己房间出来,眼睛还有些红肿,提着裙摆走到廊下,敏和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拉着敏玉躲到了一旁。其余的几个丫头也只是斜睨着愿儿,没人跟她说话。

      青云馆的丫头除了愿儿是在林府长大的,认定了林剑鹏是自己的主子,可其余的人都是林剑鹏从人牙子手里买给倾城的,她们从进府来便跟在倾城身边,倾城又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子,平日对她们极好,是以虽知道自己是林府的丫头,私心里却只把倾城当主子。

      奈何倾城一向只将愿儿视作心腹,青云馆中所有事务都交给愿儿打理,今日却也是愿儿狠狠将一把刀子戳进了倾城的心里,敏和敏玉这些丫头对愿儿的不满让她们不得不对愿儿横眉冷对。

      愿儿环顾了她们一圈,叹了口气。如今已是二月初三,离少爷原定的聘倾城过门的日子不过只有八九天,她原本觉得少爷与倾城行夫妻之事是天经地义,可也未料到,少爷满身戾气的离开了青云馆,而倾城则不许任何人靠近主房,向来温柔的她竟连敏和都赶了出来。

      “姑娘,要不要我去厨房取晚饭过来?”愿儿大着胆子推开了主房的门,摸黑进到内室,拿起火折子将油灯点亮。借着灯光,看到倾城裹着被子缩在墙角,头发散乱,满面泪痕,还有触目惊心地伤痕。

      愿儿心底一酸,纵是对林家忠心耿耿,也免不了在心底埋怨了林剑鹏几句。

      微弱的灯光刚一亮起,倾城便受惊般用被子蒙住头,在被子底下瑟瑟发抖,嘶声叫着,“不要,不要灯。什么都不要,你出去,你出去。”

      愿儿没有像敏和她们那样听命把灯吹熄,再乖乖退出主房,而是上前去,试图扯下倾城死死抓住的被子,含泪劝道,“姑娘,姑娘,你别伤心了。都是愿儿不好,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可是让愿儿伺候你吧。你脸上身上的伤口也应该上药,还有……”

      “走开,都走开,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被子下面传出倾城闷闷的声音,已经是声嘶力竭。

      “姑娘,……”愿儿锲而不舍地和倾城争夺着手中的被子,突然只觉得倾城松了松手,她来不及收回力道,向后倒去,重重摔到在地上,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凑到倾城身边,却发现倾城唇角流出了一道蜿蜒血迹。

      她忙取了手帕给倾城擦拭,却见倾城诡异笑着,张了张口,嘴里瞬间又流出大量血迹,她却笑着对愿儿道,“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了。”愿儿惊叫出声,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冲着院子喊道,“快请大夫,请大夫。”自己又赶紧跑回倾城身边,将手中的手帕勒在她嘴上,免得她再伤害自己。

      方才,倾城竟然试图咬舌自尽。还好,只是咬破了舌头,没有性命之忧,可是看着她口中的血流个不停,愿儿也慌了手脚。

      她手忙脚乱地将方才扯走的棉被拿过来围在倾城身上,哭道,“姑娘,姑娘,你说怎样,愿儿都听你的,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就算少爷做错了,可他对你是真心的,他以后一定会疼惜姑娘的,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别吓唬愿儿阿。”

      下午少爷酩酊大醉地闯到青云馆,她明知道少爷会对倾城做什么,却觉得少爷终归要娶倾城做三夫人,这种事迟早都会发生,于是便当着倾城的面将房间的门合了起来,那一瞬她看到倾城目光中的恳求突然全部化作痛恨,直到现在想起,仍觉得发冷。

      看着倾城在她怀中昏倒,她只希望若光阴能倒转,她一定会拉住少爷,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倾城在一阵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温暖的床上,青云馆灯火通明。像是被这夺目的光亮吓到,她忙闭上双眼,尖叫道,“熄灯,快熄灯。”

      “姑娘,你醒了?”听到的却是愿儿喜极而泣的声音。

      倾城身子抖了抖,伸手将握住她手的愿儿推开,嫌恶道,“别碰我,走开。”愿儿的存在提醒她下午发生过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身上是多么肮脏,多么见不得光。

      “姑娘,少说话。刚刚给你止了血,千万别再动了伤处,虽说伤口不大,光是流血也会死人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外间想起,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倾城仍能听得出那是莫皎田的声音。

      虽然往日与莫皎田素昧平生,可今天这声音,却令倾城有种温暖的感觉,因为想起了莫皎田,她便想起了龙城客栈里的齐嘉茗。她稳了稳心神,语意双关地问道,“莫先生,情况如何?”

      外间的声音顿了顿,方道,“姑娘放心,恢复地甚好。姑娘也该好生将养身子,不要让老夫到处奔波。人生一世,惟生不易,可不管发生什么,总得活下去。总会好的。”

      莫皎田后半句劝慰倾城的话房里的人都听得明白,可前半句没头没尾的,只有倾城才明白莫皎田话中暗含着什么意思。听莫皎田说齐嘉茗恢复地很好,倾城一时间却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转过脸去,两滴泪水落了下来。

      她这一生,是注定命途多舛,时运乖蹇吗?有情的人总是擦肩,委身之人却是这般龌龊不堪。她用手蒙住脸,哭道,“先生,可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姑娘,你还年轻,等你活到老夫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人活着,只有一个活字最为重要,其余的,都成过往云烟,无须执着。这世上总有人是真心疼惜你的。老夫言尽于此,先告辞了。”莫皎田毕竟是年过半百的人,说起他的人生阅历,在这飞花镇上,怕是连官高位显如沈君翔都难以比拟。

      他虽不知倾城到底遇了何事竟要寻短见,可也知道昨夜死里逃生那位公子对倾城的心意明明白白,想来如今也只有那位公子可作为她留恋世间的念想。

      有人轻轻握住倾城的手,手心暖暖的。

      倾城以为是愿儿,刚想挣脱,却听那人柔声道,“妹妹,今日之事,原是剑鹏的过错,妹妹怪他怨他都是该的,只是不该作践自己。剑鹏向来对妹妹的心意,全府上下都是有目共睹,今日若非醉酒,他又怎么可能伤你?你也知道,老夫人原不同意你进门,为这事,剑鹏和老夫人明里暗里较劲,老夫人好不容易才让步,如今,他正每时每刻都盼着能将妹妹正大光明娶进府来,有这样的心思妹妹也是能明白的吧。你既已注定是咱们林府的人,就看开些吧。剑鹏日后定会对妹妹好的,我作姐姐的也会照顾好妹妹。”

      能说出这般温良贤惠,进退得宜的话,定然不会是那个尖酸刻薄的文氏,而是林剑鹏的那个大夫人沈氏。自倾城进府来,沈氏虽说和她并不亲近,却也一向客气,今日却掏心窝子说了这么一番话,虽有些酸妒之气,却也是字字都在宽慰倾城,倾城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也不想与她交恶,便道,“谢谢夫人开解。”

      沈氏松了她的手,叹了口气起身离去,愿儿送她到了房门口,便急急回转。

      倾城闭目沉默了一会儿,道,“熄灯吧,我想休息了。”

      “姑娘……”愿儿有些踟蹰,只怕黑暗中一个不防,倾城又会寻死觅活,便磨蹭着不愿去熄灯。

      经过今日之事,倾城心底与愿儿终究是有了裂隙,再也回不到从前,当下冷冷道,“错的不是我,我犯不着再伤自己,你若不放心,就在榻上睡吧。”

      愿儿这才利索地熄了灯,果真回房间取了被褥,铺在榻上休息。

      倾城却是大睁着双眼,眼底心头都是一片酸涩,却已是欲哭无泪。

      她不是没想过委身于林剑鹏的委屈,也知道她真正嫁入林家的日子越来越近,这种事情迟早都会发生,却从未想过他会以这种令自己如此绝望的方式毁掉自己对未来人生的所有希冀。他们做着人世间夫妻最亲密之事,却彼此都没有情动的感觉。

      挣扎中四目相对的时刻,倾城恐惧地发现林剑鹏的目光无比陌生,往日,林剑鹏的目光中宠溺有过,怜爱有过,愤怒也有过,就是从没有过这般仇恨和嘲讽的目光。

      林剑鹏的身形压下来的时候,倾城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而在那瞬间她眼前突然闪现过类似的画面。画面中疯狂挣扎的那个人正是自己,目光破碎而绝望,口中喃喃唤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康哥哥”。倾城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回忆还是自己的幻觉,却本能地挣扎起来,换来的是林剑鹏的拳打脚踢和肮脏污秽的辱骂。

      他说,“别给我装什么贞节烈女,也只有我林剑鹏是个傻子,还把你这水性杨花的女子当作明珠,当作宝贝。”

      他还说,“你若喜欢,我不介意与沈君翔分享你。”

      字字句句都扎进倾城的皮肉里,让倾城痛到麻木。

      想是昨夜未归让林剑鹏误会,原本还口口声声对林剑鹏说自己与沈君翔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林剑鹏只是冷笑,扯着倾城的头发将她按倒在床上。

      素净床单上干干净净,没有落红。倾城如深陷荒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如同木偶一般任凭林剑鹏为所欲为。

      原以为自己是冰清玉洁之身,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早非处子的事实。

      林剑鹏的动作愈粗野,倾城心底的绝望便越浓重。除了羞辱,更多的是恐慌。被她所遗忘的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而她又是怎样的人?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念头,想要知道过去,哪怕那过往鲜血淋漓,不堪入目!

      她所有的记忆中自己一直都是安分守己,虽与展豪两情相悦,也曾亲吻拥抱,却从无夫妻之实,与齐嘉茗虽然两厢有意,却一直发乎情止乎礼,甚有分寸,至于沈君翔更是不可能。

      她深深明白,自己脑中闪过的那些不堪片断,应当是她曾经的过往。那个自己口中的“康哥哥”,夺了自己的清白,毁了自己的一生。原来早在认识展豪之前,她就已经失去了爱他的资格。若早知这一切,这些年来,她何须在碎屑楼费尽心机巧妙周旋,又何必生生介入展豪与双姐之间?

      远远的,街上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声,倾城轻轻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没有悲伤和追悔的权力,必须好好活下去,去寻找那段被她遗忘的人生。把如今所遭受的屈辱,如数付与那个始作俑者“康哥哥”。

      眼看着倾城每日乖乖吃药,气色越来越好,愿儿原本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只当是她原谅了林剑鹏,可是奇怪的是,少爷却是一连几天都没有来过,她去前院问过,前院说少爷这几日都没有回府,好像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带着林峰一直在各个店里扫货。

      “姑娘,还要点粥吗?”愿儿端着饭碗小心翼翼地对倾城道。倾城摇摇头,道,“我去外面晒晒太阳。”愿儿忙应了声“是”,又赔笑道,“要不要去花园走走?”

      倾城没说话,径自起身向院子里走去。愿儿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也便住了口,从柜子里取了个毯子出来。近日倾城的话越发的少了,尤其是对愿儿,能不说话绝对不开口,能说一个字,决不说两个字。愿儿虽然难受,却也知道,倾城的心被她凉透了,须得慢慢暖回来。

      阳光正好,倾城闭目躺在躺椅上,表情安详地如同从未有过任何事发生一般。

      沈君翔早已立在青云馆门口半晌,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美人休憩图,却还是没敢踏进青云馆一步,他这几日一直让自己忙忙碌碌,忙得好似抽不出任何空闲去想念这个有着一张让他见之失神的容颜的女子。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逃避可能从此与倾城形同陌路的开始,他刻意不去探听任何青云馆的消息,因此青云馆中出了如此大事,他却是一字不知的。

      “沈大人,你怎么不进去?”沈君翔只想着在门口远远看倾城一眼就罢了,正碰上敏和出去拿了倾城洗好的衣服回来,笑着与他打招呼。

      这一喊,廊下闭目养神的倾城便被惊动了。

      她略垂了一下眼眸,再抬头时,扬起一抹灿烂笑靥,欢快地起身迎上前去,笑道,“沈大哥,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说着竟伸手挽了沈君翔的胳膊。

      愿儿轻咳一声皱起了眉头,刚才还想着倾城与少爷终归是名副其实,日后天长日久,这点芥蒂终归会化为无形,可见原本还与沈君翔疏离客气的倾城却变得如此轻狂狎昵,她没办法再视而不见。可倾城却对她的不满愤怒完全视而不见,只是巧笑倩兮对着沈君翔卖弄风情。

      沈君翔虽也觉得今日的倾城奇怪,可他一向顺着倾城,今天自然也是一样,任倾城拉着他在房中坐下,又在他面前摆了一溜儿小点心,还让他点评自己穿哪件衣服好看。

      他看倾城开心,也便不顾愿儿在一旁越来越差的脸色,竟还以为想来是倾城听了自己的话,感悟了自己的真心,在投桃报李。他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制止?更何况,倾城穿上那些华贵衣裙后,那美丽更是动人心魄,让他一瞬也不舍得将目光移开。

      直到后来林放找到青云馆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起离去。

      “姑娘,你……”愿儿几乎要被倾城气哭了,待沈君翔一走,便开口想劝劝倾城,却被倾城冷冷的眼神和一句更冷的话堵了回来,“林剑鹏说,若我喜欢,他不介意和沈君翔分享我。”

      愿儿也便顿时哑口无言。

      这边沈君翔怏怏地带着林放向林府外行去,还惋惜方才和倾城共处的时光太过短暂。林放看着前头沈君翔沉默的背影,不由有些好笑,难得看他们头儿如此孩子气。

      “沈大人”,听到有人唤他,刚想上马车的沈君翔停住了动作,看到在青云馆外碰到的敏和正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林放已扶住她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夜姑娘有事?”

      敏和边大口喘气,边紧张地四下望望。

      沈君翔见状,道,“上车。”

      马车上,敏和将前几日青云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沈君翔,听说林剑鹏如此对待倾城,逼得倾城竟试图咬舌自尽,连林放都忍不住破口大骂,沈君翔不由更是心惊肉跳,脸色越来越黑,额头青筋暴出。

      待敏和下车,沈君翔便怒火中烧地道,“给我吩咐下去,谁敢卖给林剑鹏铁器,布料,我沈君翔就封了谁的店。还有,把林剑鹏和袁州郡守贺齐非法倒卖铁器和私盐的证据给我送到京师去。”

      林放当即领命下了马车。

      “林剑鹏!”沈君翔此刻恨不能即刻便冲入林府,将那个伤了倾城的衣冠禽兽凌迟致死。一拳下去,马车的座位生生被砸下去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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