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世书》风之歌月之歌

4、第 4 章

　　四、
　　兰陵王高肃在齐国和周国都是闻名遐迩的人物。早几年他也率兵攻打过潼关，也曾占了关城。潼关地处要塞，是兵家必争之地。这块土地，近百年间来来回回的厮杀，埋葬的骨血以百万记。单就公元473年的那一场，周齐双方损耗超过五万人。
　　五万人的血当真是能流成河的。那几日下雨，战场的血和着雨水汇集成溪，流到河里，流经潼关的河段被染红了百里不止。
　　一个月后，雨停了，但只要有风还能闻到战场飘来的血腥。

　　不久，齐国从潼关撤兵。
　　接下来的这一年中，齐国发生了很多事情。齐国重兵从周齐边界撤防，回师晋阳；齐国遣使往周，力图修好邦交；执掌朝廷首脑的尚书令由精明务实的崔季舒换成佞臣穆提婆；皇帝高纬鸩杀兰陵王。
　　也就是这短短几月的时间，高纬遍收天下奇珍，大肆修建宫殿，后世关于他穷奢极欲荒淫昏聩的评价，大抵就从这一年开始的。

　　秋去春来，公元474年春天，小怜十五岁。她极不愿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要被当做礼物送给长安的杨尚书。那个当年抚着她的头顶要把她当家人的李将军，毕竟在心底还是只当她做玩物。
　　这当然没有回旋余地，三个月后，李将军要从潼关回长安述职，就会带着她去。这是她作为乐伎的命运，不知道杨尚书待她会不会像李将军那么好，她知道，大多数达官贵人家的女乐常会安排来陪宿贵客，取悦贵客。
　　离启程前往长安还有十日，小怜被将军夫人唤去。将军府的堂屋里，将军夫人身边坐着一位从未见过的客人。
　　“小怜，快过来见过齐国的广宁王！”将军夫人吩咐小怜。
　　小怜行礼起身，抬起头来看这位广宁王。广宁王三十上下的年纪，身形高挑，面目生得极好。人说齐国皇族高氏世出美男，当真是不争的事实。
　　广宁王高孝珩面目和善高挑偏瘦，一身孔雀蓝的薄绸春衫，倒显出些悠然自得的道骨仙风来。他见到小怜，微笑道：“不知道小怜姑娘愿意同本王回邺城吗？”
　　小怜愕然，不知道这突然的变故算是什么。将军夫人立刻解释道：“王爷为齐国特使到潼关，听了一次你的琵琶，心生向往。今日亲自登门求取，说是要择日抬你入府为妾。”
　　“那……”杨尚书那边怎么交待？小怜心里嘀咕，但是看将军夫人眉开眼笑的样子，她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这个礼物有了更好的用处，自然就顺礼成章的转手他人了。
　　说到底，小怜心底是高兴的，广宁王一表人才，而且光明正大地要她做妾，想来她就可避开人尽可夫的悲摧命运了。

　　当天晚上，将军府后院的水月亭，小怜弹琵琶，广宁王赏月。夜风清凉，水月无边。
　　直到月上中天，小怜收了最后一个琵琶音，抬起头来，广宁王正正凝视着她，浅笑低语：“有人和我说姑娘乐如其人，听之终生难忘。我本来还不信，现在是信了。姑娘的琵琶悠远清澈充满灵性，令人身处悲苦乱世也莫名生出乐观希翼来，想来姑娘必定是个内心纯净快乐之人。”
　　小怜笑了，这广宁王是个好人，看到他的笑脸甚至会联想到仁纲。
　　临别前，广宁王从袖袋里取出一本书递到小怜手上，是一本手抄的《金刚经》，说是赠她。小怜接过书，纳闷，是不是齐人都有这初见赠书的传统？

　　第二天，广宁王一行启程从潼关直上东北向，取道晋阳回邺城。小怜出关城时眺望远方，只见白云悠悠芳草萋萋，哪里还有当时那个清隽的身影。

　　得之失之，幸之命之。仁纲可能就是小怜身边的一个过客，来了去了，都是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说

　　继续猜仁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