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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慕容言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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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属于苏幕遮的那个世界,“天才”从来都是严欢的代名词。
即使相差三个年级,幕幕几乎吃饭、走路、自习甚至睡觉都还是能复习好几遍严欢的名字。建筑系是文、理、艺术十分综合的学科,建筑学院本来就是这所学校的骄傲,从来不乏才华横溢的人,然而严欢的光芒,却是任何一个人无法掩盖的。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建筑学院条个不成文的恶俗规定,哪个人(注意!不论男女)要是能将严欢纳入囊中,在这大学内剩下几年的饭钱整个建院平摊。
不过这也是传说而已,直到现在也没人能做到这点。严欢就像这个传说的本身一样,只可遐想,不可触及。
记得刚大一开学的时候听说学校举办建筑设计的比赛,112舍的四个人还是个嘛事儿都不懂的小屁孩儿,为一个比赛激动的睡不着觉。四个人天马行空的想了几个晚上,硬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设计出一栋“样式新颖,曲线优美”的别墅。四个人一合计,水彩渲染起来。不过四只菜鸟低估了复色水彩渲染的复杂、精细程度,咬牙切齿最终没有赶上截止日期。
不过当她们在礼堂门口人挤人的看到严欢学长的设计稿时,一切都释然了。
浮云,那都是浮云。
学长的设计分成两部分,画面的右上角是一副成图的渲染,其他地方写的是设计创意,功能的介绍,以及建筑内部的拆分。
相比成图的精细,其他部分则是潇洒豪放。这还不算,因为设计稿是古代建筑,就连卷底背景都被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国画。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水,湖心岛上耸立着一座别致的亭子。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亭子前,一位红衣男子躺倒在湖边的大石头上,石头下散落着许多酒罐。整幅画面留白颇多,给人无尽的想象,而在留白的一角,还用遒劲的楷书提着一首词——未归。
不提建筑的设计,就是这个作品的精致都让人萌生想收藏的贪念。
幕幕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幅画。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几笔写意的勾勒,却让人觉得那男子的身影,无比落寞。
一丝莫名的难过滑过心头。
未归。
陌上花开,良人未归。
“哇!!!哇哇!!!这成图原来不是电脑渲染啊?”包子在经历了宿舍失败的渲染后打定主意,以后坚决靠电脑。
路女甲答:“让严欢学长用电脑制图,那不是掉价么。”
路女乙:“哦~我的偶像。”
路女丙:“好像没有女朋友。”
路女丁:“听说有……”
包子撇嘴:“这么不专业的猜测,一看那俩就不是建系中人。”
幕幕赶忙打着哈哈推其他三个人:“啊,既然有强人在咱们就遗忘吧遗忘吧,去吃饭吧~”
“咦,小C竟然吵着要吃饭了,有奸情。”包子用鄙夷的目光打量幕幕。
“得,本来我还打算今日请客呢,好了,回宿舍。”
“嗷!吃吃吃!!!”
又想起宿舍那几只插科打诨的日子了,幕幕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还没笑几下却僵住了。
严欢偏过头来正饶有兴趣看着自己,明眸皓齿,一脸戏谑。
幕幕和他对视了一秒,十分大姐大的扭头看向那十二面大鼓。别看幕幕那么镇定,内心的汹涌程度丝毫不亚于海啸。
台子上女子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看来柔楼楼主素琴和清楼楼主谢清楼已经礼毕很些时候了。幕幕顿时脸上滚烫,还不断自我安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所谓艺试,说穿了就是才艺表演。作为一个高素质高标准严要求的建筑系大学生,对于考试已经司空见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于是等到幕幕上台行礼后,没有完全抬起目光,而是潋了满目光华缓缓道:“看见前面诸位姐姐的艺试,片雪惭愧,只因前日有病在身未能专心准备,自罚请诸位公子出题。片雪不才,琴棋书画歌舞词皆可考问。”
“哗——”台下一片炸开了锅,几个争执着礼金投给谁的公子忙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儿。
幕幕当然不是全能小强,而是耍耍小聪明打打小九九。
刚才看其它女子的表演,那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彩美艳,凭自己这身板儿跟人争那不是以卵击石嘛,所以才妙计横出。
首先,公子们肯定不会让弹琴下棋写字儿画画滴,因为前面的女子多是这样,况且台下的是嫖客,又不是什么“素质教育”的主考官。其次,唱歌跳舞的几率也不大滴,理由同上。最后只剩下人人皆可装腔作势的诗了。最最后,讨论是最能调动大家积极性的活动,不用什么大的动静,整个碧月阁都会知道有片雪这个人。
果不出幕幕所料,经过台下一阵子混乱,一个胖少爷拿着扇子起来:“片雪姑娘,我们想听听你作诗。”
“Bingo。”幕幕会心一笑,欠身行礼。虽然建筑系不用学语文,但是能顺口说出的名句还是一套一套的,应试(硬式)教育嘛,就是死记硬背,不管你懂不懂,先背了再说。还真别说,果然艺不压身哈。
“慢着——”慵懒低沉的男声响起。
幕幕寻这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坐在西头很不起眼角落里的金发公子叼着一根长长的烟枪。“公子请讲。”
“这样作诗吧……太简单了,就算诗出嘛……也没有什么依据评判,不如……多加点限制。”
幕幕心想:七言五言?律诗绝句?古体现代?没关系~~我是参加过高考的人~~~
旁边一桌的公子一看这个金发男子着装奇异,不满起来:“这是哪里来的蛮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这位公子息怒。”幕幕倒是淡定,学着历史老师的口吻,“想我泱泱中华国富民强,内,勤政爱民,外,团结邻邦,才造就了今日盛世。既然片雪是赔罪自罚,便也不多些限制。”
“好!”
“说得好,诶呀片雪姑娘真是内外兼修啊。”
“碧月阁的女人果真是不同凡响。”
金发男子说:“片雪小姐果然名副其实,才貌双全。在下的题目是:宫调点绛唇。内容嘛,小姐可以自选。”
叮呤咣啷……
尽管台下顿时哄乱,幕幕还是听见自己碎成一片一片的声音。
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啊……
第一,宫调是什么东西啊?第二,语文老师讲过,古代的有词牌名那都是可以唱出来的……
幕幕僵硬了。
濒临被拆穿了……
这情景好像在哪儿见过?对的,那场酒会。
幕幕顽强的在台上站了一会儿,不断镇定自己,同时又把乞求的目光投向“也许会同情心大发”的“严欢”。
严欢正回头看那个金发男子,随后和小厮耳语几句,小厮点头后迅速离开。严欢正了正衣领,继续玩弄自己的茶杯……
幕幕:“……”
金发男子倒是开心,仰起头来:“我以为,以片雪小姐的才智,那必是出口成章,信手拈来。”
距离太远,幕幕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凭他那声音,也能猜测出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幕幕头一仰,决不能让人看扁:“承蒙公子错爱,片雪身体初愈,大夫嘱咐不可吟唱,公子可否……”
“那就直接念出来。”
“orz……”
幕幕在塞满乱七八糟和建筑有关的脑袋里疾速回忆曾经学过的诗词,李商隐,杜甫,苏轼,王勃……是个有名字的都想遍了,甚至……对了!
幕幕记起来她曾经在严欢那张参赛的画上看到的词儿,正是一首《点绛唇》。本来看过感慨一遍就过去了,可是包子专门抄下来,天天在宿舍里朗诵。
就这样了!幕幕无良的想……一会儿不会被拆穿吧……
贵人多忘事儿,贵人多忘事。
“公子,片雪献丑了:
《点绛唇》
未归
懒打珠帘,晚霜涔涔秋欲老,奈何韶光,不待梨花早。
又是离歌,拨炉心渐恼。门前道,暮雨飘遥,子规声暂悄。”
幕幕缓缓吟出,略带幽怨。碧月阁的琴师十分合时宜的拨弄琴弦,幕幕到后来竟也和着曲调慢慢唱出来。
琴音起伏,歌者悲怆。
若有若无的惆怅听得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为之一动。
不少碧月阁的女子纷纷拭起了泪。深秋落叶,青楼楚馆,美人迟暮,良人未归,道出了多少女子的辛酸悲哀。台上台下唏嘘一片,就连一边冷若冰霜的谢清楼也按了按胸口,微微的蹙了蹙眉。
“好词!”金发男子边拍手边赞叹,台下顿时反应过来似的一片掌声。男子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势,身旁的小厮们便从身后抬着横竖5尺的托盘走到“点牌桶”前,揭开盖在托盘上的红布——整整齐齐,白花花一片银子。
众宾客一阵惊呼。
小厮们小心翼翼的取下,悉数全放进幕幕的桶里。
幕幕偷瞄一眼,这下子那桶近乎全满了。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啊。
接下来的比赛,幕幕的心情颇好,不过在最后神仙姐姐谢清楼“上台”的时候,幕幕今天第二次被女人征服了。
在侍女介绍她的时候,谢清楼还站在二楼的紫纱阁里。只听语音一落,紫纱呼的掀起,一个素衣美女便飘然而下。谢清楼长发高挽盘桓髻,玉扇斜插在发间,颈间隐约缀着色泽温润的东珠。她落地行礼,垂着眼,修长的睫毛仿佛潋了眼里的绝世光华。
“想不到原来谢美女会武功。”弟子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对正襟危坐的男人说。
旁边的人接腔:“碧月阁的阁主那武功都是顶尖的。”
“年纪轻轻的,轻功如此了得,定受了高人指点。”正襟危坐的男人开口。
东阁雅座里的紫衣少年仿佛听见两人的对话似的,扑哧笑出声来。
谢清楼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深褐色七弦琴,一手持琴,一手捏成兰花,缓缓伸入秀发。随着玉扇拔出,青丝飞扬,天空中顿时洒下片片花瓣。
花瓣本掉落的极快,可当谢清楼的玉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花瓣有了灵性似的,缓缓旋转飘落。
第二声琴响时候,十二面紫纱小鼓也同时响起。继而琴鼓相合,花瓣炫舞。
琴音空灵,时而婉转时而急促,听得人们如痴如醉。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曲终余音袅袅,谢清楼伸手握住空中飞舞的花瓣,轻踏大鼓,向台下飞去,落地回首,花瓣霎时击中十二面小鼓鼓心,“哄”的一声,所有余音顿时乌有。
台下震惊之余掌声雷动。
谢清楼欠身回礼,转身对面前少年行跪礼:“慕容公子,楼主结果以分晓,请出题续选阁主吧。”
幕幕惊异不已,这个“慕容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严欢。
幕幕和花间、谢清楼并肩站到台上本有压力巨大,再加上一个上台后丝毫没有犹豫,径直走到幕幕面前的严欢……
他说:“恭喜啊,十七岁来到这里,第一次大典就当选柔楼楼主呢。”
僵硬+震惊!!
语气完全不是严欢的风格啊!!!
见苏同学不答话,慕容公子绕着三个人走了一圈,轻笑:“这第一式,柔楼楼主胜。”
苏同学持续性震惊。
“啊?”
“这不还没比呢么?”
“就是啊,怎么回事。”
台下一片混乱。
“女为悦己者容。”慕容打开扇子扇了扇,“想必这碧月阁没有女子不知道我慕容言欢生性喜欢紫色吧?”
“慕容……严欢?”幕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台下有些人明白了慕容的意思,会意的笑起来,有的还鼓起了掌。
花间十分不服气,撒娇道:“慕容公子,这算投机取巧。人家路过紫东雅座的时候听见片雪叫你了,还叫的那么亲切,这明明就是不合阁规嘛,你怎么能姑息这种情况……”
慕容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向女神般的谢清楼。谢清楼只是看着台下,冷艳无比。
“呵呵,言欢恭喜片雪楼主。”慕容公子合扇作揖,“这第二式,也是你胜。”
“啊!?”花间气不过,把目光投向台下寻求帮助。台下倒是个个面带微笑,大家都想听听,这慕容公子又会诌出些什么原故。
“间儿,不服气么?”慕容走到花间面前,挑着她的下巴说。
“哼。”花间把头扭向一遍。
慕容转身面向台下的公子们:“如果有三个女人,个个国色天香,一个愿意讨好你,一个不屑于讨好你,还有一个……”慕容扭头冲谢清楼眨眨眼,“……压根眼中就没有你。我们这些来享受的人,会——选谁呢?”
“哈哈哈哈——”诸位公子一片爽朗的笑声。
慕容继续说:“依我所见,三局两胜,三位姑娘都清楚现在的结果啦,我就可以回去喽~”
“言欢!!!”“言欢……”“言欢?”三个人异口同声。
慕容公子按按太阳穴:“不要叫我啦,我走啦~”
幕幕还没反应过来,慕容言欢已经踩着台下诸位的茶杯飞出碧月阁去了。
碧月阁外。
“这次选阁主就这样完了?”牵马的少年问。
“你不觉得片雪很漂亮么?”慕容随口答道。
“这算不算是假公济私啊……”少年有些鄙视,“伪装成信使的代宫主。”
“选个阁主而已么,很随意……还有,不要这么大庭广众的叫我代宫主,要不然……呵呵,聿秋我走啦~”
“少爷orz……”
慕容言欢翻上早已备好的快马向南郊方向飞奔而去。
骏马飞驰,奔出不到一里,策马横在一行人中间。
“殿下。”慕容抱扇作揖,“近闻贵国正值太平盛世,人民安居乐业,不知王子怎么也有兴趣来长安一聚?”
“呵呵,公子,在下代父经商,不知道公子所说的事情。”答话的正是在碧月阁一掷千金的那位金发男子。
慕容笑了笑:“这个简单——”说着顺势从手中扔出一片圆亮的东西,嗖的一声,还未近那男子的身,男子身边的五个人已抽出刀。“嘭”的一声,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两个男子的刀已经架到慕容的脖子上,两个男子挡在金发男子面前,还有一个男子的快剑已将那圆亮的东西劈成两半。
慕容拍起手来:“哈哈,不错不错,不愧是贵霜五忍,连我这玉都能劈开。”那五个人甚是惊讶,定睛一看,地上那圆亮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块儿玉佩。“呵呵,本来我还不确定,不过看这玉的切口如此整齐,那想必贵霜五忍舍命保护的定是贵霜王子——祁熙殿下了。”
“哈哈,久仰了,慕容言欢公子。”金发男子爽朗一笑,本来摆出阵势的贵霜五忍也知趣的退到祁熙身后。
“殿下果然对中原颇有了解,连言欢这种小人物都知晓。”
“有如此的聪明才智,又相貌堂堂。祁熙虽远在贵霜,也听闻慕容公子大名了。师承嗜古,每五年的群英会总在试探虚实后悄然退场。若说实力,仅凭慕容公子手中的断魂扇,这贵霜五子加起来也不是公子的对手。”
慕容大笑:“殿下抬举了,前面有家客栈,有我们长安数一数二的美酒,不如我们到那里详谈。”
“嗯,不用了,小王才置办了一处屋宅。慕容公子若不嫌弃……”
“哦?看来王子打算在长安城久居了?”
“呵呵,请。”
“请。”
慕容临走前趁六人不注意,一挥袖子将碎成两半的玉佩收到袖中。
话说慕容言欢向来做事低调,做人高调,江湖上知道他师父是谁的已经寥寥无几,能让慕容出手的人至今也只有三个,这贵霜王子是怎么看出自己的实力。而刚才慕容掷玉时只用了二分的力气,贵霜五忍竟然在玉未落前将其劈开,其实力非常人能及。在碧月阁时,一个外邦人居然对诗词歌赋颇有研究已经让慕容心生疑虑,再想起师父交代的“此人绝非善类,若不同流,必将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