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春归处》也叹云霄

2、砌下落梅如雪乱

　　转眼已经等了半个月了，关于这副身体的情况，也算是摸了个半熟。
　　名叫赵承翊，年方十八，是开国丞相赵普的嫡女。父亲是朝廷上唯一的开国功臣，也是借着父亲的功勋，使我白得了个郡主封号。
　　而其他功臣，听说都随着一场夜宴，被散去了各自的兵权，渐渐在朝堂上淡去身影。也是，兔死狗烹的故事，哪朝哪代都是有的。
　　我另有一位年长我八岁的哥哥赵承宗，现官拜潭州知府。第一任妻子李氏，是枢密使李崇矩的女儿，已经过世。现娶的高氏，是开国大将高怀德的女儿，如今膝下育有一女。
　　母亲是前丞相--和凝之女，府里对她的事总是遮遮掩掩，只知道是个安静温婉，仁厚的人，府里上下对她的评价都很好。
　　而林坤现在的身份，则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晋王赵廷宜，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也有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尹氏，是滁州刺史廷勋之女，早薨。现任妻子符氏，是魏王符彦卿的第六女，两人已经成婚五年。
　　知道这个消息后，这半个月，等得我全然没了兴致。脑子里一天有八百个想法出现。也理解为什么那天晚上，父亲那么生气，堂堂丞相府的郡主，要嫁有妇之夫，身为父亲，怎么会不生气，而且听说父亲因为些朝堂政见，本身就对晋王颇有微词，碍于官家的关系，两人也只是面上过得去。
　　官家有时会邀晋王在宰相府里小聚，听说上次宫里有娘娘提前生产，官家这才没来赴约。
　　现在，只要想到林坤，我就心烦意乱，他的现任妻子符氏何其无辜，在她看来我不就是拆散她家庭的人吗，可我又断然不能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
　　我也不确定，林坤会不会喜欢上现在这个夫人。
　　这半个月，他们不会一起做坏事吧。
　　思绪纷飞，映上这春末的时节，衬得人比黄花瘦。在外人看来，倒是为情所困了。
　　看着眼前铜镜里的这个人，我还是不敢相信是我。
　　雅致的脸上画着清淡的檀晕妆。稍有稚嫩的脸，随着年龄增长，褪去青涩显现出丝丝清冷的骨相。
　　泼墨般的秀发被松松挽成凌虚髻。峨眉淡扫，一双浅浅低垂的眸子莹然有光，右眼外侧，有个芝麻大小的，淡红色六胎记，鼻子虽不算高，却挺直不失秀气，薄薄的朱唇不点而红。
　　五官整体清冷而又疏离，端庄又带着一丝稚气。面部恰到好处的留白，平衡了这些气质。使得整张脸犹如工笔画般被细细勾勒过，带着精致感。
　　此时，再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张还不错的脸，一心挂念着林坤。
　　踱步到窗边，俯身趴在茶案旁，手里把玩着一支银鎏金幡胜制式的簪子。无聊的看着窗外海棠花被风吹散到各处。
　　一旁的小丫鬟涉淇，自从那晚之后，时不时就过来盯着我看两眼，倒是有趣的紧。闲来无事我也偶尔拿她逗逗闷子，装作又不认识她的样子。
　　涉淇今年不过十五岁，生辰还略小我三年，哪分得清是不是玩笑，哭得梨花带雨的去喊桑儿，“桑姐姐，郡主，又不认识我了！”
　　桑儿捧着一碟子五香糕，笑盈盈的说道“郡主，逗你呢，你是不是又去打扰郡主了”。桑儿，到底年纪是大些，思量上成熟，办事也稳重。
　　“郡主，这些日子您胃口不好，这是刚做出来的五香糕，是您素日爱吃的，趁热尝些，开开胃。”说着桑儿已经将糕点捧到我面前。
　　这倒是我挺喜欢的一道糕点，有股淡淡的药香味，松软可口，正合我口味。
　　一旁的涉淇已经绞了一张脸帕送过来，待我净手。“这些时日，郡主眼见着又清瘦了不少，往日爱吃的菜肴，现也只稍稍尝几口，宗少爷听说了，便托人送了些潭州特产，过些时日就该到了。”桑儿一边接过去用过的脸帕，一边缓缓说道。
　　“难为哥哥费心”。虽素未谋面，想来应该是位好相处的人。
　　“郡主这五香糕里有白术、茯苓、芡实、人参、砂仁，有健脾、补胃益气之效，这样您就吃得下饭了。”涉淇巴巴的看着，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递与她一块，她便乖乖地吃着。
　　谈话间，父亲的贴身小厮来禀报“郡主，丞相大人请您过书房一谈”。
　　那天晚上，父亲并未发现其他异常，毕竟出了这么让他焦心不已的事，早就把我那点异常掩盖过去了。不过从那之后，我就被困在院里，他也从来没看过一面。估计是气的不轻。
　　这会小厮来报，应该是事情有进展了，这才找我前去。这一路上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忧虑，心里一片混沌，总感觉凶多吉少。
　　“见过父亲”幸亏我这半个月，礼仪学的也差不多了。
　　“翊儿，你闯了多大的祸！这桩婚事绝无可能！”
　　“父亲，翊儿真的很喜欢晋王！”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我还再争取一下。
　　“糊涂！你想让晋王停妻再娶妻吗？就算你愿意，魏王会善罢甘休？”
　　“还是你堂堂丞相之女要跑去当妾？”
　　“圣上知道了只会龙颜大怒！朝堂上最忌讳结党营私！更何况是晋王，他身份何其特殊”
　　“你要把晋王，和咱们家都害惨吗？”
　　“父亲，翊儿不敢！”听着父亲句句在理的分析，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所幸，经我半月的查访，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去你我、晋王和他的贴身小厮，再就是府里几个心腹下人，再无他人，波及不广，还算好解决”。
　　这其中有些问题是我早就考虑到了，有些是我不曾预料到的。是了，现在我们的身份，既是幸运，不必经历生活波折，可这身份亦是桎梏，一举一动牵动前朝。
　　悻悻的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回到卧房，我便睡下了，这一睡，又是半个月，期间都没怎么下床，饭进的愈发的少了。
　　这一个月里，不知道是父亲拦下了，还是林坤也遇到了同样的困难，关于这件事，再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就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
　　涉淇小跑过来“郡主，大喜！听前院的小厮说，有人来向您提亲了！”
　　看来父亲是怕夜长梦多，想彻底断了我的念想，把我嫁出去。
　　无论如何，我都可以预料到成亲以后的日子了。一直活在内室，成为某个男人的影子，可能还只是其中一个影子。是时候，逃出去了。
　　涉淇看我脸上并无半点欢喜的样子，没再多说，乖乖布饭。
　　勉强吃了几口素面，打起精神，捋了下思路。第一要紧的便是起身熟悉府里的布局。第二就是拿些银两，第三就是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奔向自由。
　　说干就干，我带着涉淇和桑儿，有事没事就走走逛逛。发现各个门都有小厮把守，女眷基本上只可在内堂活动，而且府里出入的规矩严格，无论是走后门或侧门，都是行不通了。古来，高门大户就是这样，也算意料之中。
　　还有一招翻墙出去，但也行不通。整个府邸是个长方形，占了整整一条街。长长的围墙外，四通八达。为了防盗，府内全天都有护院巡逻，高耸的墙头上有钉刺，想要翻墙出去，只有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确实也有难度。
　　现在不好出去以后就更难上加难。燕朝的女子就没什么机会可以出去吗？
　　我心生一计，“涉淇，我们来玩游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