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月光》木卫七

3、海盐 03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随着气温渐渐地升高，独属于夏天的气息开始弥漫。

　　夏苒苒长得漂亮、成绩又好、还来自江州那样的大城市。因此，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融入了班集体中，成了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这让夏苒苒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本身不是非常活泼外向的性格，一开始也会担心自己融不进新同学，能有这样的效果，还真是意外惊喜。

　　果然，还是自己开学的那条裙子穿对了。夏苒苒沾沾自喜地想着。

　　不过，跟她这个真转校生比起来，顾缅倒更像个不合群的外地人。夏苒苒几乎从来没见过他和其他人说话，如果不是老师上课提他回答问题，她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是个哑巴了。

　　而夏苒苒自己身为顾缅的同桌，也从来没有和他讲过话。倒不是她不想，只是夏苒苒有暗暗地观察过顾缅。

　　她发现顾缅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听课，就是背书、写题。他似乎有写不完的资料，每次夏苒苒注意到顾缅的时候，他总是在埋头解题。只给夏苒苒留下一个模糊的侧脸，仿佛是他孤立了全世界，这让夏苒苒都不知如何开口。

　　时间一久，夏苒苒似乎都有些遗忘了他的存在。这个第一次见面就令她悸动的少年仿佛一道晦暗的影子，在她的生活里可有可无。

　　好在没过多久，夏苒苒就迎来了她在榆城的第一个长假。不过，和以往期盼的假期不同，刚来到新单位、新家的父母忙着处理家庭和工作上的琐事，没有时间陪夏苒苒。

　　为了排解没有朋友的寂寞，夏苒苒用自己偷偷攒下的零用钱买了一本手帐本和一些手工材料。打着学习的幌子，挂羊头卖狗肉地做起了当时女生之间很是流行的手帐。

　　等到五一假期结束后，夏苒苒的手帐本已经被她贴贴画画地做了小半本了。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夏苒苒很是满意。

　　她心里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手帐本带到学校去给大家看看。

　　而到了学校，许是几天不见，以往同学间积累的矛盾似乎被淡忘了，大家亲热得像一家人。

　　等到上午第二节课下的大课间，大家自发地凑在走廊上讲话，享受20分钟的超长自由时光。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分享自己的假期生活时。站在夏苒苒旁边的刘晓曼嗅了嗅鼻子，突然开口说道：

　　“哇，苒苒，你是喷了香水嘛？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说着，刘晓曼凑近了她的脖子，又仔细地闻了一遍，似乎味道很好闻的样子。

　　刘晓曼这么一说，大家都停下了话头，去捕捉空气中的气味因子。

　　这么一闻，果然觉得今天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香味，很清爽又不刺鼻。并且离夏苒苒越近，香味就越浓，很明显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夏苒苒抬起衣袖仔细地闻了闻，也许是闻久了，她自己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夏苒苒奇怪地耸了耸肩：“我没有喷香水啊，应该是洗衣粉的味道吧？”

　　杜宇阳也坏笑地调侃道：“夏苒苒，你们家洗衣粉什么味道的？这么好闻，熏了我一早上。”

　　杜宇阳个性阳光自信，歪起的嘴角恰到好处地体现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荷尔蒙，尤其地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他对夏苒苒格外的关注，令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刘晓曼注意到了，她立刻就活络起来，亲热地把夏苒苒往怀里一搂，“哟！体委这么关心我们苒苒啊？”

　　站在杜宇阳旁边的女生也顺势逼问他：“说！你是不是对苒苒有兴趣？”

　　杜宇阳被众女生逼问得连连后退，他举起手来冲着大家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嘴里无奈地说着：

　　“我真是怕了你们了。”

　　话虽这样说，可他的眼睛只盯着夏苒苒不放，仿佛默认了大家刚才的指控。

　　夏苒苒见大家越说越离谱，还给她乱点鸳鸯谱，赶紧起来灭火道：“你们别瞎说，大家都是同学。”

　　可是大家嘻嘻哈哈的，丝毫没有把夏苒苒的话当回事，反而越发地调侃她和杜宇阳。还有人故意大声地问道：

　　“夏苒苒，我觉得杜宇阳好像喜欢你诶！”

　　正好这时，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经过走廊，夏苒苒阻拦不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传入路过这里的顾缅耳朵里。

　　只见顾缅目不斜视，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冷漠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动作灵活地躲过因为打闹差点撞到他的同学，随后迅速地走进教室，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大家。

　　顿时，大家八卦起哄杜宇阳和夏苒苒的兴趣被搅和得无影无踪。

　　带着些被无视的恼怒，夏苒苒听到有人对着顾缅的背影说了一句：“真晦气！”

　　******

　　这天中午，夏苒苒去爸爸同事家小孩的生日宴吃席。生日宴比较小型，结束得也早，结束后主人家还送了精致昂贵的小蛋糕。

　　夏苒苒一看时间离上学还早，但也不值得再回家一趟了，便直接提着蛋糕来到了学校，想趴在课桌上休息一会儿。

　　于是，夏苒苒一手提着蛋糕礼盒，一路慢慢地走着。她一向动作磨蹭，平时上学就跟打仗似的，总是急匆匆地赶路。

　　难得有次上学是慢悠悠地晃着的，夏苒苒捡着路边树叶投下的阴影处走着，有些地方的树荫被阳光截断了去路。夏苒苒就假装自己是踩着石头过河的小松鼠，一跳一跳地专挑阳光的缝隙行走。

　　这会儿，夏苒苒突然想起了同学们说的那个味道，她仔细地抬起手臂闻一闻，好像还真的有。

　　她又闻了一下，确实挺好闻的，有点儿茉莉花的清香，又十分的凉爽。不过，夏苒苒闻着这股味道，却总觉得不像是妈妈常用的洗衣液和洗衣粉的味道。

　　但转念她又觉得奇怪得很，因为这味道她一点都不陌生，反而觉得很熟悉。

　　等夏苒苒慢慢悠悠地晃到教室时，她推开门一看，只见静悄悄的教室空无一人。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夏苒苒想这：这下可以好好地午睡一会儿。

　　可当她走到自己的桌边时，却赫然发现，在摞得高高的书堆后，顾缅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只见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只留着一方额角在外面。

　　阳光透过窗户，把带着温暖的光线因子撒在他有些通透的肌肤上。顾缅的身体轻轻地起伏着，夏苒苒一时分不清是顾缅的衬衫更白还是他的皮肤更白。

　　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后，夏苒苒格外放轻了手中拉开椅子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就吵醒了顾缅。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一股和夏苒苒身上同样的香味一下子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夏苒苒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这个不知名的香味不会是顾缅身上的吧？

　　夏苒苒不敢多想，坐下后，她把外套盖在自己的头上，也跟着伏在桌子上休息。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个清爽的香味。

　　夏苒苒不算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但她一旦心里对什么事情产生好奇，那就一定要把事情给弄明白。

　　夏苒苒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非跟人顾缅身上的味道杠上了。

　　想了又想，夏苒苒被心中的疑问搅和得坐立难安。她心一横，轻轻地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决定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打定主意后，夏苒苒慢慢地凑近顾缅的肩膀，用鼻子轻轻地嗅了嗅。

　　顿时，一股十分清爽宜人还带着点茉莉芳香的味道冲入夏苒苒的大脑。这次的味道，比她任何时候闻到的都要浓郁，但浓郁的味道却一点都不像人工香精一样让人腻味。

　　夏苒苒茅塞顿开，原来她身上的香味是因为和顾缅坐在一起久了才沾染上的。

　　这种味道还挺让人上瘾，夏苒苒一时着了迷，忍不住多闻了一下。她一点也没注意到微光下，顾缅的眼睫毛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接着，顾缅一抬头，正好和夏苒苒凑近的脸四目相对。

　　顾缅突然的动作把夏苒苒惊得怔在了原地不得动弹，只能愣愣地盯着顾缅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顾缅的长相，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像远山上摸不透的云雾，又像深海里的凉意，让人想接近又接近不了。

　　一刹那，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世界无限缩小到只有这一间教室。
　　顾缅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一向平稳的呼吸乱了节奏，耳后不经意地染上些绯红。

　　过了许久，夏苒苒已经卡壳的大脑重新恢复运转。她有些慌张地从课桌桌肚里拿出那个蛋糕，问顾缅道：
　　“我、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吃蛋糕？”

　　顾缅这时也回过神来，他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一样颤了一颤。随后，他客气地回道：“不用了，谢谢。”

　　这是顾缅第一次和夏苒苒说话，虽然他的话语冷淡疏离，可她头一次觉得顾缅的声音是这么的好听。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被别人拒绝了的夏苒苒又莫名地坚持道：“你吃吧，我没动过蛋糕，很干净的。”

　　说完，夏苒苒不容顾缅拒绝，把蛋糕放在了顾缅的桌子上。她都不敢抬眼看顾缅，眼神飘忽地说道：“我去买瓶水，你慢慢吃。”

　　说完，夏苒苒就从教室里落荒而逃。

　　空荡的教室重归平静，如果不是眼前包装精美的蛋糕，顾缅差点要以为这只是他午后做了一场梦。

　　夏苒苒一定不知道，此时的顾缅已经快三天没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