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落晚舟》鱼路

1、别来讨好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非常轻松的对话，大概是如此。

　　“我本就是个比较冷淡的人，没必要来讨好我，”我坐在冰凉的木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硬币，没有看过他一眼，“何必呢？”

　　他笑眯眯的，凝视我的眼眸，那又黑又大的眼睛忽闪忽闪，令我忍不住看了他几眼。他有白净的皮肤，漂亮的眼眸，完美的身材。我和他不一样，他是班级的中心，而我，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眼镜妹。

　　“玩个游戏吧，”我看向他，轻轻一笑，“我抛硬币，你猜，幸惧乐恶，我的魔术硬币。”

　　“幸。”
　　“确定？”我没想到他这么果断。

　　他点头，就像乖巧的狗狗。

　　我将硬币放于指尖，弹起，我的眼神随它转动的频率上升，他也是。

　　“啪”的一声，我将另一手全覆盖于其上。

　　手心一热，我翻开……
　　是“幸”。

　　其实我是错愕的，他竟然会猜对，或许，也是因为我不太想让他有个幸运的一天？

　　他似乎也被惊到了，感叹一声：“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就笑出了声，“魔术师的秘密岂是能随便告诉你的。”

　　他眯着眼笑，此时，上课铃响。

　　我的硬币，不是什么魔术，而是……大概是我从小就有的……特异功能。

　　据母亲说，当时我才刚出生没多久，有天突然脸色难看，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然后我就吐出了一枚硬币。

　　硬币，两面什么都没有的硬币。
　　之后得知它的能力，还是那年夏天……

　　李国智走进教室。这是我们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中年发福男性。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女孩，高挑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无疑不让我们班沸腾。“安静安静，人新来的转学生，”老李拍拍女孩的肩膀，“做个自我介绍。”

　　“曾相泽，多指教。”她冷冰冰的语气令我不爽，总觉似曾相识。

　　许是我皱着眉头紧盯着她令她不满，她也回望过来，眼神满是警觉。

　　可这是转瞬即逝的，很快，笑容出现在她脸上。我轻笑一下，也回以微笑。

　　可我是不理解的。

　　我转头，想去看看最后一排的李烬，也就是他。他好像有些许惊讶，好像他提前知道些什么。突然，李烬注意到我的视线，又看向我，又像小狗那样笑着。

　　我有些懊恼，第一次偷看别人被发现了！

　　“来，你坐……坐李烬旁边吧，正好那里空着。”李国智指着李烬旁边的空座位，示意曾相泽坐过去。

　　她大步迈过去，经过我身旁还微微顿了一下，又接着走。我很疑惑了，循着她的脚步看过去。

　　她还没坐下，李烬就低声询问她什么，看起来鬼鬼祟祟。

　　曾相泽头也没转，就对着前方，嘴却动个不停。

　　我刚刚就知道，他们指定有点关系。

　　我转过头，拿出书和笔记本准备听课。现在可没心情管这么多，毕竟高中，我想认认真真读书，好不容易考上重点高中……

　　他的课讲得很快，后半节做题，我的心思却好像飘向了远方。

　　那年夏天，蝉鸣声声，南方小城也常有淅淅沥沥的小雨。闷热至极的天气，放假我选择待在常有空调的图书馆看书。

　　那时我才初一。从小时我就渐渐发现，硬币离不开我。无论我走到哪，它都会出现在我的口袋里，没有口袋时，它就出现在我的喉咙里，逼我呕吐出来。我没跟父母讲，也讲不通，就仿佛一件灵异事件，不会有人相信。

　　由于我实在太讨厌呕吐的感觉了！所以我买衣服都选择了有口袋的。

　　图书馆里的人是如此可爱，他们如此安静，让我这种冷漠的社恐人也有个好的环境读书。有个少年，他意气风发，大概十多岁跟我差不多的样子，后来才得知他初二，比我高一级。

　　他走过来问我：“有硬币吗？”

　　我点点头，有些拘谨，跟陌生人说话不是我擅长的事。

　　“可以跟你玩个游戏吗？我们来猜猜正反。”他笑着，露出亮白的牙齿，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我只记得这个，他的面容声音已然记不清了。

　　我犹豫了，我的硬币，可没有正反。

　　但我还是拿出来给他看。

　　“咦？两面什么都没有的硬币。”他拿起硬币，上下翻着，左看右看，仿佛他很疑惑。

　　“你抛一下试试，这多好玩。”他的演技有些拙劣，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照做了，那枚硬币，就抛起，又被我捂在手心。手心一热，我有些害怕，不敢打开看。

　　“怎么了？”他歪头问我。

　　我摇摇头。其实如果不是他长得帅，我根本不可能把硬币拿出来。

　　打开一看，是一个“幸”字。

　　“喔，我今天应该会很幸运吧！”他高兴地大叫，引得周围的学生频频看向他，他又连声道歉。

　　“为什么？”我不解。

　　他转身就要走：“下次见啦！”

　　我见他没回答就要走，急得我连忙扯住他的衣角。

　　“其实你知道些什么对吧！”我只是脱口而出，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有点慌张。

　　他轻轻扯开我的手，又笑了，像我从前的小狗一样，笑了。

　　“你以后会知道的。”

　　确实，他这句话灵验了，我确实后来渐渐知道了硬币的能力。“幸”代表幸运，“惧”代表恐惧，“乐”代表快乐，“恶”代表厌恶。这是游戏对象一天的运气，或者说是他们可能会遇到的事情。当然，猜对了，就不管硬币的内容，都是“幸运”。猜错了，就按照硬币的指示了。

　　他说完就离开，我也立马追上去，很想知道更多，知道他的名字。

　　可到了转角，某个奔跑的男孩却与我迎面撞上，再过去看，人也不见了踪影。

　　这之后，我也淡忘了那个少年的模样。

　　放学，我整理好书包，独身前往公交车站。

　　自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人，同学也说我不太好相处，我也觉得无所谓。

　　因为我不需要，真的。

　　站在亭下，我将手伸入口袋，拿出手机。看着冷清的微信，选择点进了漫画软件。

　　“阳晚。”男孩的声音，撞入我的耳朵。听声音就知道，肯定是李烬。

　　我微张嘴，他突然出现，害得我手机差点掉进下水道口。“你干什么？”我有些恼怒了，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转过头，他就在我身后。

　　“真幸运啊，碰到你了。”

　　这还是第一个人说遇到我会幸运。

　　“你怎么在这？”

　　“我坐五路车，在这搭车。”

　　“五路……这么说，我们顺路。”

　　他好像一点也不惊喜。

　　“我们当然顺路，以前你都是无视我的。”

　　换我有些尴尬了。

　　许久的沉默过去，我也不敢偏头看他。

　　公交车一来，我就像很害怕一样立马冲上去。今天还很少人，找到最后一排就是坐下。他不紧不慢，也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内心十分抗拒。

　　还好，他看到我前面的座位就要坐下，可突然就换个方向，在我身边坐下。

　　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偏头看我，又笑了，没有一点高冷校草风范，他可真是爱笑。

　　“诶？烬哥！你怎么在这？你家司机呢？”他身旁一个男生惊叹。

　　还有专车司机？

　　“司机这十多天都有事。”他的语气忽然就冷下来，在空调下的我打了个寒颤。

　　“哦哦……”或许是他也感受到了，男生没有再说话。

　　我看过去，却被他的面貌吓到了。

　　这不就是初一图书馆那会儿在转角撞到我的人！

　　“你你……是你！”我一惊。

　　“嗯？”他偏头，又一脸疑惑，“什么啊？”

　　“你俩认识啊？”李烬突然变脸。

　　我点头，又紧接着摇头。他问我怎么了，我也紧闭着口不肯说。

　　“他是我初中时的好兄弟，若沽。”李烬揽过男生肩膀。

　　他又看着若沽说：“这是阳晚，我朋友。”

　　李烬堆出一个笑脸，但我明显看到他在捏若沽的大腿肉。

　　“你好！”

　　“噗。”我笑了。

　　其实，有个朋友可能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