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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忆与过去 ...


  •   漆黑如墨的夜,寒冷刺骨的风,白色小雏菊从树上悄然坠落,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接住了,这片钢铁丛林中为数不多的洁白。
      这里是十一点半的武汉,过了高峰期的它,像一只沉睡的巨兽,静卧在这片被太阳神遗弃的土地上。
      而林夕,则是此时为数不多的行人,却是为数很多的无家可归之人。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朵雏菊放进了胸前空荡荡的口袋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这两个被世界丢弃的灵魂。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手边掉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朝着不远处坐落在路灯下的长椅走去。他静静地的躺在上面,凝视着嵌入黑夜路灯,眼前开始浮现出一个身穿深蓝色校服,体型微胖的西瓜头男孩。
      “王东啊!看看,这就是你魂牵梦绕,心心念念的武汉。我奔波了这么多年,不说拼尽全力,但也至少用了九成九的力了,却依旧落得这个无家可归的下场,可你倒好,在地下一睡就是那么多年。”
      想到这里,这个被生活抨击了无数次却从不曾落泪的人,眼角也不禁湿润起来。
      哪怕现在,他还依稀记得那个叫王东的男孩曾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林夕儿子,等你爷爷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去武汉看看,然后拼尽全力在那里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到那时你混不下去了,就来投奔爷爷我。我跟你说啊,在我这,房租绝对给你打九折。”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时不时还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像是看见了许多年后,林夕跪在地上求他包养自己的样子。
      林夕见他这般猥琐的笑容并没有搭理他,毕竟对于还只是高中生的他们而言,这一切都不免为时尚早了一点,再说了,自己又怎么会混的比他还差。
      他抬头看向泛蓝的天空,感受着清新的山风吹过少年的身旁,带来了整座森林的宁静。他们不再说话,背着书包,朝着那座被梦想萦绕的学校走去。
      然而彼时所有人都未曾想到,多年以后,那在王东手下挥舞着的梦想,早已不知被那流动的时光带向了何方。
      就连王东自己,也已掩埋在了他乡。眼下,只有林夕一人依旧流浪在逐梦的路上。
      其实有很多次他也想过放弃,因为那个笑嘻嘻着说,要和自己一起吃热干面的男孩,早已不在了,自己再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每当那时,他都会想起那个男孩在说这件事时,眼里满溢出来的星光,这一幕又让他不得不再次咬牙坚持。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就自己一人,真的无法完成他的梦想。
      “抱歉,王东!我真的无法再坚持下去了。等到天亮,我就要前往我们老家了,在那里安安稳稳的度过一辈子,或许才是我这种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夜晚的凉风裹挟着汉水倒灌入耳,冲刷着着大雾四起的心。
      “啪嗒。”
      一滴雨水准确无误的砸在他的眼角,让那早已凝聚在双眸中的泪水顺势流淌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继续流泪,就有越来越多的雨水从黑暗中砸下来,如致人于死地的巨石,狠狠地撞击着他单薄的身躯。
      他从长椅上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行李箱,逃入了无止息的夜里。
      黑夜一望无际,希望无处可寻!

      雨滴飘扬在空中,茶馆伫立暗夜里,微弱的光芒出现在少年的眼前,温暖而又明亮。
      他加快了脚步,试图靠近这颗黑夜中飘忽不定的星星。十几秒钟过后,一座古老的茶馆缓慢的出现在林夕的面前。
      他站在那扇掉了漆的朱红色大门前,闻着从门缝中偷偷溜出的淡淡的茶香,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旷神怡。
      他摸了摸口袋中仅剩的二十几块钱,将行李箱放在了门口,犹豫了一下,决定进去喝一杯茶来安慰一下自己。
      “吱呀”
      木门被渐渐推开,发出了阵阵声响。
      温暖和煦的光,肆意散发的温柔,从那个吊着的朱雀凤尾灯上,撒在了林夕的身上。
      这是他在这片打拼了三年的城市所未曾感受到的,虽然他曾经也去过无数的饭馆,KTV,以及一些与这座茶楼风格类似的建筑。
      但他从未从它们的身上,感受到这种亲切的感觉,这就像回到那条自己与王东一起走过的山间小道一样,宁静而又温暖。
      “这位客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来喝茶?”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将林夕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林夕看了看眼前这个大约只有十八岁的白衣女孩,慢慢说道,“抱歉,我原本只是想站在门口躲一下雨的,可是你们这茶楼的茶香实在是太香了,一下子就将我吸引了进来,实在对不起啊!如果不合适,那我就出去站着就行。”
      “没关系,既然进来了,那就喝一杯茶再走吧。”女孩稚嫩的声音淌过耳边,像夏日的冰西瓜,清清凉凉。
      “可是,可是我怕我没有那么多钱。”林夕掏了掏湿漉漉的裤子口袋,将被糅虐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二十几块钱,在身上用稍微干净的衣服上擦拭了一下后,低着头交给了那名白衣女孩。
      可过了许久,女孩都没有接过钱。
      “不要紧,我这个茶馆只接待有缘人。你能在深夜来到这里,便是缘分,我不会收取分毫茶水费用的。”
      林夕听到这句话,那个被寒风刺破了许久的内心也不由得一暖。
      他没想到,在这座被利益沙尘掩埋的的城市,在这座将自己遗弃在了迷茫与毁灭之中的城市,居然还有一缕风拂过他的身旁。
      感动难以言表,以泪水之名充斥了整个眼眶。
      “但如果要办理特殊业务的话,可就要收费了哦!”
      说到这里她对还沉沁在春风中的林夕笑了一下,然后对他说了句,“先找个位置坐下吧。”
      便转身走进去沏茶了,只留下了他一人在风中揣摩着那句表意不明的话。
      模模糊糊的话伴随着女孩蒙娜丽莎般的微笑,让林夕顿时感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什么叫特殊业务?”林夕的声音在女孩的背后响起,可女孩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林夕仔细思索着白衣女孩刚才的那一番话与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感觉那画面像极了某些不正经的发廊拉客的场景。
      而且,她口中那个叫做“特殊业务”的东西,让林夕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他不敢去求证,因为,如果她说的不是那个的话,那么中国,可能会有一套合理的刑法等着他。
      “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左右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相信这句流传已久的名言。
      环顾四周,林夕相中了角落中的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位置。
      那里灯光泛黄,檀香在风中流淌,小小的花朵在青花瓷中盛放,他缓缓走去,像一名跋山涉水的旅行者。
      等他走近,他看见在角落里的墙上还挂着一副画——一副落日余晖图。
      他仔细打量着这即将逝去的太阳,绯红的天光,橘黄的云层,残阳铺满大地,太阳将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这画面让他不经想起了现在的自己,但他并没有太阳那么高大威猛,哪怕即将落下,也依旧散发出无尽的温柔,一直安抚着人们的心灵,成为了黑暗中那束永不坠落的光。
      然而自己,只能是那被黑暗蚕食到岌岌可危的一缕微光,连自己都无法照亮,更别说温暖别人了。
      “不好意思,让林公子您久等了。”还没等林夕从赏画的心境中走出来,白衣女孩就已经端着一副茶具走了过来。
      彩釉楠木凤尾壶与金丝楠木龙首杯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一阵阵茶香从壶口涌入空气,荡起层层涟漪。
      她慢慢地将茶具摆放在桌子上,像一位虔诚的信徒,小心翼翼地供奉着自己心中的圣物。
      “其实也没多久,真正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才对……”林夕一边挠头,一边羞涩的说到,像个怕生的小孩。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姓林的?”林夕从羞涩中缓过神来,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从进门以来,从来都没提过自己的名字,眼前这个白衣女孩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姓林的?
      “你的身份证刚刚掉在门口了。”说着,白衣女孩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身份证。
      林夕听完,下意识地自己上衣口袋,却发现原本放着身份证的它,现如今早已空空如野。
      于是他连忙接过女孩手中的身份证,仔细查看起来。
      那上面,“林夕”两个大大的黑体字,在蓝色大海般的卡面上遨游。在字的旁边,一张两寸长的大头照,正对着镜头露出天真的微笑。
      而这一切,与现在这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将痛苦和悲伤深深烙印在脸上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帝将美好留在了过去,却将困难放到了现在,我们都想回去,却总是渐行渐远,流浪在世界各地。
      “谢谢你啊,如果不是被你捡到了,我就得再去补一张了。说真的,现在补一张身份证真的很麻烦。”林夕一边道谢,一边将失而复得的身份证,重新放回口袋中。
      “不用谢,应该的。”
      “对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林夕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一个陌生人却十分友好的女孩。
      “你可以叫我思语。”
      “思语?好好听的名字。”
      面对这种直男般的搭讪行为,思语并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低头沏茶,一丝不苟的完成这一场盛大的茶道。
      “好了,茶沏好了,来尝尝吧。”思语拿起洗了几遍茶的彩釉凤尾壶,将壶口拿到距离杯子上方的十厘米处,慢慢倾斜,清澈的茶水如细流般缓缓流出。
      四溢的茶香,美妙的倩影,微风带来花的气息,流淌在空气里四处旅行。
      他轻轻地吸进了一丝沉浮的茶香,将它深深的藏进了鼻腔,清新而又婉转悠扬。
      思语将茶端到林夕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夕双手接过这杯将他深深吸引住了的茶,小小地抿了一口。而后他缓缓放下杯子,仔细地品味着,这带有些熟悉味道的茶。
      “好茶。”作为一个不怎么爱喝茶的无为青年,此时也不免对这杯茶竖起了大拇指。
      它并没有像他以前喝的那些茶一样,带有很大的苦味。反而,有一丝亲甜流淌在舌尖。
      喝进嘴里也没有那么浓厚的茶味,而是带有一丝花香,这花香林夕貌似很熟悉,只不过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花。
      请问这是叫什么茶?”林夕看向思语。
      “这是本店的特色茶,名为梦茶。”
      “梦茶?”林夕盯着手中清澈碧绿的茶水,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
      晕黄的灯光下,墙上的秒钟慢悠悠的爬完了一圈,可林夕还是想不起来这世界上有这么一类奇怪的茶。
      “为什么会想到取这么一个名字呢?”林夕疑惑。
      思语一边往自己的茶杯里倒茶一边解释到,“所谓梦茶,就是由人的梦衍生而来的,它同你意识最深处的梦境相依,带有你梦中最难忘的味道,是苦是甜,皆由你梦境决定。”
      “茶由梦生?”
      林夕云里雾里地听完了思语的一番话,抓住了她话里看似最重要的字眼。
      “嗯,懂了就好”
      “桥豆麻袋!我这分明是疑问句,什么就懂了啊,我这样子一看就很懵逼好不好。”林夕听完她那句“懂了就好”,直接蹦出了自己的十级日语。
      “听不懂?”思语用手托了托下巴,摆出一副很不理解的表情。
      当然她的不理解是指,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夕怎么还不明白,这让坐在她对面的林夕心里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思语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还是打算不解释了,毕竟还是正事要紧。
      “算了,不要紧,你等会儿就会明白的。”
      “什么又叫等会儿就明白了?思语小姐,请问你说话为什么总是云里雾里的?”
      只不过这次思语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换了个问题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纳尼”林夕再次被震惊到,“你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来这里?”
      其实林夕并不是没有听清她的问题,而是他在想刚才不是还在讨论“茶由梦生”的吗?这么就突然跳到了自己为什么而来的这个问题上了。
      而且,这个问题真的有回答的必要吗?
      “我为什么来这里?这又是什么奇葩问题,我为了躲雨而来啊!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思语听完,神秘的摇了摇头,缓缓说到,“你还记得刚进门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林夕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依旧回忆了一下,“你说这座茶馆只接待有缘人,因为你我有缘,所以要免费让我喝杯茶。”
      林夕刚说完,思语便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因为我们有缘,因为缘分让我们相遇。”
      林夕真的很难想象这种八十年代的撩妹话语,会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来,而且她撩的对象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邋遢大叔。
      但林夕并没有被这句话给迷惑到,因为他知道这家伙说的缘分和那个缘分不是一回事。
      “等一下,这算啥缘啊!如果所谓的有缘,不过是我因为大雨没有地方去了,所以来到了你这里的话,那其他来喝茶的客人不也与你有缘吗?你岂不是也要给他们免费?”
      他以为思语这回应该哑口无言了,可当他看向思语时,却发现后者居然再次摆出了一副十分不解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说的不是对的吗?还问我干嘛?”
      果然,思语接下来的一番话,与林夕猜她表情所流露的意思别无二异。
      “对啊,我这座茶馆只接带有缘人,只有有缘人才能来到这里,也只有有缘人才能免费。”
      听到这里,林夕才堪堪跟上了思语的脑回路,他露出一脸难以置信,就连说话的分贝都忍不住提高了几度。
      “所以说,只要进茶馆的人都是有缘人,你都会免费?”
      思语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那你是靠什么维持这家店的?”林夕听这匪夷所思的回答,可谓是震惊了他的祖宗十八代,按她这么营业,这茶馆不得以光的速度倒闭不成。
      “真是个疯子”,这是林夕此刻内心对思语的唯一看法。
      “我知道你很惊讶,但你脚下的椅子是由上百年的金丝楠木做的,踩坏了你是要赔的。”
      思语看着眼前蹲坐在椅子的林夕,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狠的话。
      林夕听完连忙从凳子上面跳下来,并用身上唯一一处干净的的地方,仔细地擦了擦自己刚才踩过的地方,擦完还用嘴吹了吹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差点失去了几百万。”
      “但前提是你也得有几百万啊!”思语见林夕刚才那幅狗样,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我,我”林夕想要反驳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反驳,因为他的确没有几百万。
      “靠,怎么又扯到这个了,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林夕见无法驳斥,立刻转换了话题。
      “问题?就那个我怎么不可能倒闭的问题?”思语一脸不屑表情看向林夕,宛如看一只井底之蛙。
      “放心吧,就算你死了,这家店也不可能倒闭的。”
      林夕见思语的语气中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对他的鄙视,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对他的不屑,这让他十分火冒三丈。
      自己虽然活的落魄,但好歹也是一个活了二十几年的人了,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孩给看扁了,而且是扁的都快成为二维人了。
      “像你这么做生意不倒闭怎么可能?”气得他直接对思语的自信表示同样的不屑,对他而言,思语就是一个刚接手茶馆的一个败家小孩,这茶馆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她手上。
      “我在这里做了上百年生意了,从五四运动那里就是我接手,至今都未倒闭,你想表达什么?”听到林夕的不屑,脾气一向很好的思语都忍不住提起反驳。
      向来都是她鄙视别人,今天居然还有人敢对她表示不屑,要是把自己逼急了,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让他后悔一辈子。
      她这不反驳不要紧,一反驳林夕反倒更加不屑了,“别人做生意都是赚钱,你则是免费给别人送,这怎么可能将一家店长久的经营下去呢?”
      “再说了,你看样子顶天也才18岁,怎么可能在这里做了一百年生意,小孩子不要乱撒谎。”林夕摆出一副成年人的架势对思语的话流露出一股嗤之以鼻。
      思语听完当时就不乐意了,立马以一种看瞧不起林夕的眼光回击,让林夕顿时感觉到有一种被小孩子鄙视了的感觉。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知道五四运动是几几年的吗?”
      “按你这种经营方式,别说在五四运动接手的了,就算你说是在今年的五月四号接手的我都不信。而且,你以为你是彭祖,能活几百岁不死?你这话拿去骗小孩都没人信吧,以后少看点玄幻小说,多学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马克思主义,知道吗?”
      林夕看见思语那汇聚了无限鄙视的眼神,忍不住就想再次对她进了一番高级的思想教育,企图扭转这个沉迷于玄幻小说,一天天就知道胡思乱想的祖国花朵。
      他说完后,他以为思语听见他这一番话后会“幡然醒悟”,然后“痛改前非”将所有玄幻小说扔进垃圾桶,但当他再次撞上思语那股不屑的眼神时,他就知道自己教育失败了。
      “呵,你们这群凡人怎么会懂我们,你们就像井底之蛙,只能看见那井壁高耸的天空,其他的蔚蓝一无所知。”
      “呦吼,还知道井底之蛙呢?那请这位候鸟小妹妹告诉我,你是怎么看这片天空的?”
      听完林夕的嘲讽,思语罕见的没有生气,反而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你认为这世界与梦境,谁是真实的谁是虚幻的。”
      经过前两次的事件,林夕自以为对思语随时转移话题的能力已近有了免疫能力。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并没有免疫这奇葩问题的能力。
      “真实的?虚幻的?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林夕思索了一下这所谓“字面上的意思”,试探性地答到“这个世界是真实,梦境是虚幻的。”
      还没等林夕确定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思语的问题便再次接踵而至。
      “为什么?”
      “为什么?”林夕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能不能不要当复读机啊,就是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你这么认为肯定是有原因的吧,说出你的原因就可以了。”
      “这……这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认为吧!”
      “但我要知道的是你的原因,记住,是,你,的。”很显然,思语对他的答案很是不满意,语言中甚至带有一丝强制性。
      林夕陷入了沉默,其实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并不难,只是他不在思考说不说罢了,毕竟自己的真实看法会涉及自己不想触碰的伤。
      “怎么了?很难吗?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思语见他回答个这么简单的问题,硬是磨了这么久,内心也不由得生出了催促之意。
      林夕看着眼前这个毛里毛躁的小姑娘,居然感觉到有点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格和那个叫王东的人很像吧。
      “哎,好吧,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你听完就知道了。”林夕叹了口气,决定将自己内心的故事说给眼前这个刚认识的小女孩听,他不奢求她能听懂,只希望她可以好好的做一个倾听者。
      “在我还在乡下的一个小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我们就叫他X吧,毕竟他的人名对你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我和X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打篮球,在那个各项物资都缺乏的农村,我们在学校的树上偷鸟蛋,晚上在寝室打灯看小说,生活的十分惬意,而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并没有影响这让我们学习,我和他的成绩虽然不说上个清华北大,但拼搏一下,上个一本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算太差的成绩和开朗的性格,让我们对虚无缥缈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还记得有次,在我们去学校的那条林间小道上,年少的他跟我说了他的梦想。”
      林夕说完,便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之中。
      “林夕儿子,等爸爸我有钱了,就去武汉买套房子,等你以后混不小去了,就来投奔我,我一定给你少点房租的。”
      “哦对了,到那时候,我就带你去黄鹤楼去吃武汉最有名的热干面。”
      听到这里,思语悄悄地抬头看了眼林夕,发现后者此时的脸上正洋溢着笑容,仿佛幸福真的存在似的。
      她可以想象到,在那条林间小道,少年们身披晨曦,光与影描绘出未来的梦境。
      “后来呢?梦实现了吗?”
      “后来?呵呵……”林夕笑了笑,看向窗外还在倾撒的灰色,脸色逐渐变换,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昏黄的灯光。
      “后来,少年们将梦装进了行囊,自己却不知所向,有的流浪他乡,有的却永远埋葬。”
      思语仔细品了品林夕的话,想到了一个很不好玩的结果。
      “如果说,那个流浪的人是你?那X岂不是……”
      林夕顿了顿,面露难色慢慢的答到,“是啊!他就是那个被永远埋葬在故乡的人,”
      白菊花四处盛放,如雪花般覆盖青翠的草地,少年睡在地下,感受着死亡带来的宁静。
      “难怪你会来到这里?”听完林夕的故事,思语小声嘀咕到。
      “你说什么?什么难怪我会来到这里?”虽然思语的声音很小,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林夕又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你为什么会来的这里吗?”
      “嗯,那时我说我是来躲雨的,结果你还说这是什么缘分。”林夕疑惑的说道,显然,他完全无法理解思语说这些的意思。
      “是啊,这是缘分,是因为你的梦,你不甘的梦让我们产生了缘分,这根本就不应该出现的缘分。”
      又是一番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如果不是在聊天的过程中发现思语是个好人,林夕可能直接走了。
      “梦?拜托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一点,不要每次都弄得我像个傻屌一样,每句话都听不懂。”林夕实在忍不住思语每次说话都神神叨叨的,这样说话是个人都无法理解的好吧。
      “用一种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你不甘心王东就这么死了,所以才会得到来此地的机会。”
      听完思语所谓的简单的话,他还是一脸懵逼,“你这也不简单啊,我还是没听懂啊,什么叫我不甘心王……”
      林夕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抬起头看向思语,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等等!我一直更你介绍的都是X,你又是怎么知道X就是王东的?”
      思语没有理会林夕的震惊,而是拿起了手边的朱砂制彩陶壶,往自己面前的茶杯倒了一杯茶。
      茶水如涓涓细流从壶口缓缓流出,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微风将茶香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轻轻地吸进了一丝沉浮的茶香,将它深深的藏近了鼻腔,清新而又婉转悠扬。
      他感觉这股气息很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的那种,可现在他却怎么都不起来了。
      “这是白菊花,盛开在你梦镜中最深处的花。”思语的声音从远处飘荡过来,细若游丝,却无比清晰。
      “它盛开在一块平地上,也凋零在这块平地上,那是王东的墓地,你内心无法掩埋的梦境。”
      林夕听完思语的话,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僵直状态,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她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林夕的大脑,最终占据了他的整片天空。
      可当他准备质问思语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却发现明明刚才还在眼前的少女,如今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的目光不断在茶馆中扫视,却始终找不到思语的身影,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溯的痕迹。
      面对这已经可以用诡异来形容的事情,林夕此刻也不由得感觉到一丝恐惧的气息。正当他准备打退堂鼓,逃离这个茶馆时,思语的声音却在天空中响起,宛如神谕。
      “无知的人啊,来看看这被誉为人间‘虚幻’的梦境吧!”
      话毕,林夕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四周所有的物体,包括他自己都在不断的发生扭曲,宛如梵高的星空,那灭世的油画。
      周围的物体在无数次扭曲之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在它的中心,那副落日正散发出冰冷的白光,它们组成一片片花瓣簇拥这即将陨落的太阳,形成了一朵巨大的白色菊花。
      他用尽全力凝聚起最后一丝精神力,看见了伴随着璀璨与凄凉的花朵,那带有无数回忆的白菊花——渐渐地坠入那漆黑的地平线下,堙灭在埋葬着无数悲伤的深渊。
      随着白菊花的缓缓飘落,林夕感觉自己也在慢慢下坠。他恐惧地急忙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但面前,除了虚无便是空荡。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突然传来的的踏实感,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心安。
      他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开阔的平地上。
      他环顾四周,灰暗的天空,冰冷的山风,流淌的眼泪,这一幕幕不停地涌入林夕的视野,与过去的记忆完美的重合。
      “这里是?”
      还没等他从疑问中走出来过来,一群面露哀色,身穿黑色西服的成年人走过自己身边,向着前方人群集中的地方去,而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随他们一起前去。
      很快,他们穿过前方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来到了最前方。
      一个崭新的大理石墓碑首先映入眼帘,紧接着的是“王东之墓”四个大字,它们以正楷的书法漂亮的刻在了上面,在它们的下方还有一行墓志铭,“天堂很美,我决定去看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林夕心里那堵自认为最坚硬的堤坝,轰然崩塌,悲痛裹挟着巨石奔涌而出,撞击这少年的胸腔。
      他的胸腔四分五裂,崩裂出滚烫的岩浆,它们砸落土地,贯穿了地球的心脏。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是哪里了,这是王东的葬礼,他内心最难以抹除的记忆。
      和那次一样,这次他依旧站在王东的墓碑前,眼泪依旧无止息的下坠,他听见哭泣与哀乐汇聚成浪,不停地拍打着心底的伤。
      空气中数不清的悲伤流淌,散落的白菊花在风中飘荡,它们涌向天空,带来了上帝的忧伤。
      上万吨的乌云在平地上聚集,雨水倾巢而下,席卷着下方的人群。
      人们被雨水逼着纷纷撤退,不一会儿,葬礼上的人便所剩无几,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也都将离去,毕竟,人死后就该如此。
      果不其然,随着雨势的不多加大,人们纷纷离去,他踩着散落在雨中的白菊花,将它们一脚一脚踩入了泥泞之中。
      它们在深渊中哀嚎,而林夕在深渊上凝望,想伸手,却又无可奈何,或许世界就这样。
      很快,雨中就只有林夕一个人还在傻傻的伫立,如没有生命的雕像。
      像极了,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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