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初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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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赫连宇曾暗中密令小队将士于焉支山南麓开凿出一条半丈宽的栈道，重重森木乱石的遮盖下，恰与虎眦关隔了一层幽深屏障，自那时便筹谋的计划终是才派上了用场。
天色深墨无垠，谁也看不清那队融进暗夜里一路疾行的兵马。细碎石子不停拍打马蹄，赫连宇的心亦微微抽紧，若所料无差，攻下于阗后便可在此等候由玄琰及贺兰羲率领的东西两路大军前来会师。胜利已隐隐可现，势在必得的决心让眼底渴望愈渐浓稠。
待他率五千精骑攻入于阗才发现这里已是一座空城，家家户户门庭大开，街道一片兵荒马乱后的狼藉。突厥人向来好迁徙游牧，所建城池也大多用作战时壁垒，只怕能打仗的兵都被调往虎眦关，百姓苦守空城已是无力，便悉数向战火未燃的地方逃走了。
未战民心已散，天欲亡突。
天际一缕刺眼光芒穿透层云照在赭褐沧桑的城墙上，赫连宇稍稍勒紧缰绳，战马前进的速度缓了下来。
“皇上，城中空无一人，粮草辎重亦被运走了，”一名将士匆匆赶来，拱手而报。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照例轮流看守，万不可掉以轻心，”赫连宇正言吩咐，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侧的人，兀自领着容禄登上楼台，向东眺望。
虎眦关熊熊燃烧的狼烟直上九天，身处百里之外也被那慑人的黑色巨幕撼动心弦。赫连宇轻抬下颔，望着广袤疆野，天际间霞光四溢，变幻莫测，时而化作奔腾万马，时而凝成虎豹雄狮。不觉紧紧握住腰间佩剑，盔甲下热血涌动，迎着朝阳，唇角漾开一抹弧。
突厥王庭，连日战报令斛律祁霎时苍老了好几岁，征战多年不曾磨灭的眼底灼热现在却蒙上了一层浅白。
轻扶眉角，无力去看堂上百官。原以为大夏纵是再骁勇善战想连攻数十城池亦需损耗大量兵力，以突厥战力撑个半年不算勉强。如今却才不过短短一个月便失渠犁、龟兹、鄯善、于阗四城，又闻虎眦关告急，撑不过三日。
“废物！！！”斛律祁怒不可遏，登时拍座而起，“想我突厥南征北战赫赫威名流传百年如今竟打不过一个弹丸之国！”
百官噤声，不知该做何言，又恐一语不慎惹来灾祸。休兵歇战这些年大周暗中不时奉送些奇珍异宝，大量财物，把他们这些长年奔徙于草原的蛮夷养得骄奢淫逸，莫说上马征战，便是道几句忠言殚精竭虑亦讲不出个所以然。
见堂下鸦雀无声，斛律祁阖上双眸深吸口气，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拳，哀悯之色一扫而过，拖沓步伐沉重迈开，转身踱入后殿。
“父王！”忽闻身后有人唤他，回眸一看却是长子斛律真，“父王息怒，儿臣有话要说，”
老可汗朝左右一点头，便都颔首退下了，幽深长廊只立着父子二人。
“这封信函还请父王过目，”斛律真上前一步，从袖中抽出一折黯黄纸张，压低了声道，“摄政王今晨传来的，”
斛律祁眸光微闪，忙打开来看。
“此人虽背信，却还未弃义，”斛律真紧盯他的父亲，暗压下心中跃动，“先前有约待他登上帝位便联手向大夏开战，如今计划变了，若果真如信上所言，只要我军再撑两个月，此计想来可行，”
斛律祁的眼快速扫过信函，凝视爱子片刻，这才泛起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第五日天明时分，于阗城外传来大军逼近的铁蹄声，城楼上的沙尘随着那震彻轻轻扬起，弥漫空气。
赫连宇闻将士来报，忙披上战袍迎了出去，自踏上征途便未卸过的战甲沾满了灰沙与鲜血，斜阳一照，寒光厉厉。
率先入城的却是虎贲将军朔旸，见了迎面而来的赫连宇先是一怔，遂又急急跃下马来，脸上挂着大捷归来的酣畅笑意疾步前行。
“皇上亲驾相迎，末将惶恐，”朔旸单膝跪地，身上的赤色战袍已显残破，双目却是炯然。赫连宇眉间掠过淡淡失落，抬手一挥，“起来吧，当真守信，说五日便是五日，一刻不差，”
朔旸应声站起，右手猛地一扔，一个人头便从浸透鲜血的包裹里滚了出来，正是那位年轻的将军狄国逸。
“这小子好生不耐打，用了不足十万兵力便将虎眦关一举拿下，若不是路上耽搁些时辰早就赶到于阗了，”朔旸滔滔不绝讲着沿途见闻，倏忽瞥见一旁的容禄不停眨眼才清醒过来，忙闭嘴垂眸。
赫连宇负手而立，脸上淡然如水，连说出口的话亦无任何情绪，“待他日回朝等着领赏吧，先让将士们歇息几日，”
“是，”朔旸点头，站着不动，
“还不走？！”赫连宇提高声音，这愣头青一般的将军有时还真头疼。
容禄不禁颔首轻笑，待虎贲将军刚转过身要领着大队将士们离开却见远处卷起一阵狂风，暴雨击打大地一般的响声绵绵涌来，不过须臾另一队大军便纷沓而至。
众人抬眸望去，一骑枣红战马驮着主人狂奔而来，穿过林立寒甲队伍，直向赫连宇的方向腾跃马蹄。
玄琰脸颊还残留烈日灼射后的创红，不待绝尘停稳便跳下马来，步若流星转瞬便走到赫连宇跟前。二人自重逢第一眼便不曾移开目光，身后数十万旁人此刻只若指间轻风。
坚定步履刚要弯曲却被一双手牢牢扣住肩头，不待玄琰行礼，赫连宇早他一瞬将人扶起，“免礼，”
和着这话一同而来的还有大夏将士许久不曾见过的微笑，如三月清风拂面，又似沁人佳酿。望着这一对人，世俗繁缛皆如尘埃，没有人再怀疑他们的情谊，所谓旷世绝恋也不过如此。
朔旸却在一旁暗自嘟囔，心说这便是差距......容禄扯扯他的衣袖，笑道，“朔将军还吃醋了不成？”
朔旸大骇，眼睛险些瞪了出来，“这等话可不能胡说！！！”
一座小楼被薄薄的小雪覆盖，晌午还耀着灼日的天地过了酉时竟飞起雪来，顿觉寒意深袭。
玄琰捧一盏热茶望着还在批阅战报的身影，起身过去将头搭在他肩上，“这回还算快吧？”像个邀功孩子似地软糯语气惹得赫连宇回眸轻笑，接过他递来的茶放在案上，却用双手十指相扣，挑眉道，“莫不是偷工减料了罢，另辟蹊径跑来的？”
“胡说！”玄琰愤懑，“东王部全军覆没，不信你看战报，”
赫连宇一语不发，蓦地将脸埋进玄琰胸膛，听见那里剧烈的鼓动才闭上眼，“小六，”余下的话却都哽在喉头，连日思念待到相拥一刻才显浓烈，那种类似失而复得的缱绻绞得心口微缩，揽在手中便再不想放开。
“我好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掉，”玄琰俯身，人生在世寥寥数十载，得一人视他若珍宝，待他如知己，便只剩一寸光阴也不觉遗憾了。
楼外寒凛冷风呜咽过城头，一盏烛光却在屋里轻摇。床榻上的两人相拥而卧，重重铁甲阻隔不了彼此的温度，只这样抱着，穿过十年漫漫时光，从未如此时接近彼此的心。
难得几日清闲，大夏军队驻扎于阗，静候贺兰羲所率大军前来，后方由曹翎亲率的战车部队和魏光麾下亦快马加鞭往于阗赶。出征以来捷报频传，而虎眦关一役和覆灭突厥东王部无疑是对那个蛮横自傲的民族最为有力的重创，军中一时人心振奋，士气高昂。
而大地彼端的大夏皇城闻讯亦是欢欣不已，百姓们张灯结彩，大街小巷都似过节般热闹。
清平王赫连奕理政归来，相隔尚远便看见洛熙候在殿外，小腹微隆，白脂凝肌显出几分疲倦。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赫连奕急行过去执起洛熙的手，将大氅褪下轻轻披在她肩上，“御医说你气弱血虚，这一胎务必保养好，若出了差池......”
“吹吹风不碍事，”洛熙抬手拦住他的念叨，浅笑道，“大军胜了吧？臣妾听见宫里都在传，”
“嗯，”赫连奕笑着点头，骄傲之色浮上面容，“皇上自幼策马扶缰，征战多年，此番出征自然会胜，”
“父王——”嫣儿刚让秦嬷嬷哄睡不久，听见门外动静倏忽跳了起来，胡乱套了件棉袄便跑出去，诚儿让她一闹也跟着睁了眼，两个小娃儿跌跌撞撞冲出门去，嘴里不停叫喊，
“嫣儿要驾驾！”好些天没有见着赫连宇和玄琰，小妮子憋不住了。
“母妃，皇叔和皇舅为何不见了，”诚儿拉着母妃的手，双眸眨个不停。
“诚儿乖，等下回燃起焰火的时候皇叔和皇舅便回来了，”知道两个小娃儿最爱看焰火，却只得遇到庆典时才能看见，赫连奕弯眉温笑，牵了嫣儿和洛熙往内殿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初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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