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咪上司》长夏之江

5、慈善

　　顾夕雪掐着时间，讲了大约四十分钟后停了下来。
　　诊断书上说廖云启很难长时间集中注意力，顾夕雪索性按照学生上课的时间结束课程。

　　她柔声问：“大致就是这样，您有什么疑问吗？”
　　他软软地回答：“没有，这些留下来，我要看。”

　　顾夕雪差点没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青年的脑袋。
　　不，忍住，这是上司，不是家里的猫。

　　想到已经不在的老猫，顾夕雪情绪一弱，她保持着微笑，将今日讲解的资料留给廖云启，确定没什么事后，转身离开了。

　　关上主管办公室的大门，顾夕雪抬头，立刻惊了惊。

　　只见人事部门所有同僚和下属都猛地看了过来，李明悦甚至拿着茶杯起身，装作倒水，实际上凑过来以眼询问：怎么样？

　　顾夕雪想了想，比划了个及格的手势，并用平稳的语调说：“主管说要见见你，还有张组长和李组长。”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松了口气，这就是走正常的领导上任和下属交谈的流程了。

　　顾夕雪没理会周遭跃跃欲试的眼神，她回到工位上，回忆刚才看到的诊断书，将廖云启的情况大致描写了一番，发在了工作群里。

　　一时间，办公区域到处都是哇哦、原来如此、好惨啊、怪不得……等等低呼。

　　顾夕雪又火速撤回了这条信息。
　　大家都表示理解。

　　李明悦凑到张组长和李组长身边，三个人嘀嘀咕咕了一阵，排了个顺序，又看了看时间，保证上午能结束领导会谈。

　　三人里，资历最深的是李组长，他负责人事调解，为人八面玲珑，自然先去敲门。

　　顾夕雪一边调整自己的培训文档，一边时不时留意办公室的情况，赶在上午十二点之前，最后一个进去汇报工作的张组长也出来了。

　　张组长：“下午三点，我这边的小组到1号会议室开会。”

　　顾夕雪有些诧异。

　　她脑海里浮现廖云启那安静忧郁的样子，还以为新主管上任的第一把火烧不起来了，没想到不仅烧了，还如她所想烧到绩效组了？

　　顾夕雪抿唇，她打开网页，找了一些老虎狩猎的视频看了起来。
　　小猫咪再可爱，那也是老虎的近亲。

　　上司再安静乖巧，那也是上司，还姓廖，要谨慎持重。
　　她走到现在不容易，绝不能再像以前似的犯错了。

　　午休结束，下午下班时，顾夕雪知道了绩效组开会讨论的内容。

　　廖云启取消了每日固定打卡时间，规定只要员工来公司工作的累积时间达到八小时，就算完成了当日绩效。

　　而组长每日工作时间四个小时，主管的工作时间是一小时。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这把火过于旺盛，以至于有种不真实感。

　　公司决定从今天开始做慈善吗？

　　*

　　廖云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到了下班的时间，家里的司机开车来接他。

　　车子刚启动，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启，今天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同事和上司好相处吗？”

　　廖云启回答的语速很慢。
　　“很好，我觉得没问题，可以适应。”

　　医生诊断的语言障碍倒也没错，但并非无法说话或者无法接收对方话语的信息，廖云启只是单纯的习惯了喵喵喵而已。

　　一旦说话速度过快，千言万语就会变成喵喵喵。
　　谁让猫咪只需要叫一声，就能表达一句话，喵的语调不同，就包含了千变万化的意思？

　　习惯了如此简约的猫语，重新说人类的语言，即便廖云启天天听顾夕雪和他絮絮叨叨，等轮到他自己说了，一着急还是会原形毕露。

　　而且他毕竟喵喵喵了十几年，说话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拉长语调，像是唱歌似的，若是猫这么叫听起来可爱，人这么叫，一不留神就成丧尸嚎叫了。

　　改！必须改！

　　所以廖云启有意识地控制了说话速度，尽量让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他这样的控制训练是有成效的，只要不是特别快速说话、太过着急，廖云启已经不会再喵喵叫了。

　　电话另一头的廖母听到儿子的回答，先是心里微酸，儿子醒来是好事，可是反应变得迟钝，终究……哎，比起那些一生都不醒来的人，儿子已经很好了！

　　廖母很快调整好心态，用轻快的语气说：“我给你做了鱼汤，烤了一只鸡，就等你回来了。”

　　廖云启的眼睛刷得亮了。
　　只是听到这句话，他已然开始畅享烤鸡和鱼汤的味道了。

　　刚醒来时肠胃太弱，也没法吃大鱼大肉，如今他总算养好了，才能吃上正常人吃的美味佳肴了。

　　“我马上回家！”

　　廖母听后失笑，说到吃，儿子的语速都变快了，看样子是真的饿了。

　　车子很快开回了家。
　　廖父也早早等在了家里，看到儿子进来后，他心里一松，继续稳稳地坐着，倒是廖母立刻起身扶助了拄着拐杖的儿子。

　　“辛苦了。”廖母笑眯眯地扶着儿子坐在饭桌前，“身体还好吗？”
　　廖云启点点头，将拐杖放在桌子旁边，他缓缓道：“我觉得还不错。”

　　廖父也坐了过来，他语气不疾不徐：“第一天上班，有什么感想？”
　　廖云启微笑着：“很怀念。”

　　廖父一愣：“怀念？”
　　廖云启的神色有些恍惚，他感慨万千：“再一次见到了这么多人。”

　　再一次见到了她。

　　廖父神色微动，想到儿子出事前才十四岁，正是活泼好玩的年纪，哪想到一眨眼，人生如此重要的青春年华竟全睡过去了。

　　廖父心生愧疚和怜悯，他尽量用缓和的语气和儿子聊天，询问儿子第一天上班的感觉。

　　“你怎么看分公司的老总？”
　　“很和善。”

　　“人事部的情况如何？”
　　“我在不在都行。”

　　听到这句话，廖父倒是满意地点头，随即他提了自己最在意的一点。
　　“他们是否对你的情况产生好奇和揣测？”

　　廖云启沉睡时才十四岁，正是少年人最骄傲的年纪，如今醒来，若是听到了太多的中伤和看轻之语，会不会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和问题？

　　可这个问题又必须早点解决，廖父也是几经考虑，才做出将儿子塞公司的决定。

　　公司里的人知道廖云启的身份，看在公司开工资的份上，就算说话说话难听，应该不会太过分，如果真的传出一二流言，稍微调查一下就能责任到人，也比较好控制。

　　廖云启察觉到了父亲问话下的深意，他心下微暖，正想说爸我没事，我好着呢，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尽管他并不是真的睡了十五年，可在父母的认知里，他的时间停止了，现在应该还是十四岁的性子。

　　十四岁的他是什么样的呢？
　　或者说，刚遇到顾夕雪时，他是什么样呢？

　　用顾夕雪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个到处咬人的野猫崽子。

　　一个骄傲任性、自以为是的年纪，他和父亲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廖云启慢了两秒，用有些生疏的、 不确定的语气干瘪地回答：“没有。”

　　廖父不以为意，继续耐心而迂回的询问，试图努力撬开儿子的外壳。
　　廖云启配合着父亲，父子俩一问一答，慢慢的，廖父引出了廖云启发布的八小时工作制改革：“怎么想到取消打卡的？”

　　廖云启：“我要上网课。”
　　言外之意，他本人都做不到按时打卡上班。

　　廖父失笑，他含蓄地说：“你上班时也可以上网课。”

　　廖云启摇头不语。
　　那是上网课的事吗？那是让顾夕雪早上多睡一会的事！

　　再说了，他一只猫想要一天睡二十个小时，有错吗？

　　廖父心下叹息，以为儿子还是少年心性，过于耿直磊落，不愿意带薪摸鱼。

　　廖父继续问：“如果他们都利用空闲时间去做别的，不完成工作怎么办？”
　　廖云启：“辞职，换新人。”

　　廖父皱眉：“新人上手会导致工作变慢，还是会出岔子。”
　　廖云启认真地看着廖父：“我就是新人。”

　　廖父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这样也好。
　　儿子空降到分公司当人事主管，基本不考虑通过业务能力服众了，他毕竟空缺了十五年。

　　可如果来了新人，新人肯定听儿子的。

　　“你是想打造自己的班底？”
　　廖父有些高兴,他没教过这些，儿子以前也没学过，看样子儿子的天赋比他想象得好，能无师自通！

　　廖云启脸色微红，有种被看穿的不好意思，但紧接着他又微微抿唇，用有些倔强的眼神看廖父：“你不同意？”

　　廖父哈哈笑：“你小子，刚醒就和我耍心眼了？干得好！”
　　廖云启脸上很适时地流露出一些得意和开心。

　　廖父：“既然你想好了，那你先在分公司练练手吧。”
　　廖云启听后放心了，用有些雀跃的语气说：“嗯。”

　　廖母看父子俩聊天告一段落，才笑着道：“好啦，别说工作上的烦心事了，来，喝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