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咪上司》长夏之江

3、又一次相见

　　顾夕雪打开关于廖云启的资料。

　　廖云启的学历居然只有小学，初中肄业，那之后一直住院，直到小半年前他才陆陆续续醒过来。

　　虽然每次醒过来的时间不长，但这足够让廖家激动喜悦了。
　　毕竟廖云启已经沉睡了十四年之久，加上今年就是十五年了！！

　　顾夕雪看到这里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总部是让一个初中肄业的青年空降过来当人事主管吗？怪不得赵治泉临走前那么大的火气。

　　——原来在老板心里，我的工作水平居然只是初中肄业的水准！

　　换成她，她也会生气！

　　虽然这廖云启能在十五年后醒过来是好事，可开公司不是搞慈善，聘请的职员需要付出劳动力，而公司出薪水，这是双方认可的工作协议，不是扶贫！

　　总公司空降过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干活，最后主管的任务肯定会被下放到几个组长手里，这是变向给她增加工作量。

　　最重要的是，不涨工资！没有加班费！
　　若是空降来的主管再胡乱搞点花样，那这工作就没法做了！

　　这一刻，纵然顾夕雪知道赵治泉拉拢她其实不怀好意，却也忍不住有种辞职换下家的冲动。

　　什么？这公司姓廖？
　　哦，那没事了。

　　顾夕雪怀着沉重的心情翻开下一页档案，一看之下不由得怔住了。
　　那是一张廖云启的近照。

　　照片里的青年坐在病床上，他穿着淡蓝色条纹病号服，脸型很瘦，正斜斜看着窗户，他的头发有些长，落在了耳边，遮住了大半面容。

　　他微垂着眸，长而黑的睫毛像是小刷子，轻轻覆着，在脸上落下点点阴影，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安静而忧郁。

　　顾夕雪眨眨眼，恍神了一两秒，神色有些复杂。

　　刚才她看着照片，竟有几分幻视到了老猫的感觉。
　　老猫小时候也会如照片里的青年一样，无声无息地趴在那，脑袋枕在爪子上，眼神忧郁，好像在看什么，又什么都没看，就这么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每当这个时候，顾夕雪都会上前抱起猫咪。
　　生怕小猫咪和雪夜初见时那样，全身冰冷僵硬，没有一点生气。

　　顾夕雪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想法压下去，再定睛看照片，心底油然升起一点点叹息。
　　也许是老猫带来的滤镜，顾夕雪突然觉得，如果新上司是个安静忧郁的美青年，好像也不错。

　　前提是不找事，不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

　　顾夕雪合上廖云启的档案，双手拍了拍脸，努力振作起来。
　　工作和生活如狗屎，可她必须坚持下去，因为她没有任何退路，只能自我安慰、自我开解。

　　以前还有老猫过来蹭蹭她、安慰她，现在……
　　顾夕雪眼神微沉，她闭了闭眼，收敛了发散的思绪，开始思考怎么安排之后的培训事宜。

　　忙碌了一上午，中午休息时，顾夕雪去前台拿外卖，走到半路，被李明悦拉到了茶水间。

　　茶水间里，除了李明悦，还有两个同僚，一个管绩效，一个管档案、保险以及纠纷处理。

　　加上顾夕雪，他们四个人合起来构成了人事部。

　　李明悦是招聘组长，为人风风火火，擅长到处挖人才，消息来源广泛，如今换了主管，她第一时间发动人脉将廖云启的资料挖了出来。

　　“咱们这位新主管是总公司大老板的大儿子，小时候非常优秀，可惜在十四岁时出了车祸，貌似是他和弟弟一起去夏令营旅游，车子在盘山公路翻车了，他将弟弟护在身下，他弟弟当时断了肋骨，他变成了植物人，一直到上半年才慢慢醒过来。”
　　李明悦用非常可惜的语气说：“主管这么睡了十五年，他弟弟已经斯坦福毕业，在国际知名投行工作，啧啧，真是世事难料。”

　　“你直接说跟着他混没前途。”
　　绩效组的组长姓张，张组长本身就是李明悦挖到公司的，两人关系比较熟稔，说话也很随便。
　　“无所谓了，若他还是孩子心性，咱们就当哄孩子；若他想认真学习，那就教呗。至于公司以后的情况，这是老总该考虑的事，咱们打工人就别操老板的心了。”

　　张组长身侧的李组长也跟着点头。
　　“他能护着弟弟，可见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只要他别乱来，剩下的工作……咱们分一下，问题不大。”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张组长。
　　“等年底考核的时候你给我们打个优秀，找老板多要点奖金，他应该会批的。”

　　张组长连连点头：“你说的对，交给我。”

　　顾夕雪听到这里，主动说：“老总让我给咱们这位主管做个简单的培训，我先会会他。”

　　李明悦的眼睛刷得亮了起来：“明天下班后我请客，务必要赏光！”
　　她要拿第一手消息！

　　顾夕雪笑着同意了。

　　四个人开完小会，各自散去，顾夕雪回到工位上吃饭，李明悦端着咖啡又凑过来了。
　　“你家猫的东西还留着吗？”

　　顾夕雪怔了怔，她放下筷子：“怎么问这个？”

　　李明悦知道顾夕雪的老猫去世了，之前还是李明悦找还是主管的赵治泉，帮顾夕雪请假的。

　　李明悦有些踟蹰，她小声说：“我姑妈家养的猫快要下崽儿了，你有兴趣吗？”

　　顾夕雪神情僵硬起来。

　　李明悦劝道：“顾姐，我知道你那只猫跟了你很多年了，他走了，你心里不舒服很正常，可若那只猫知道你一直难过，他也不开心吧？”

　　顾夕雪沉默了几秒，突兀笑着说：“这你就说错了，他巴不得我这辈子只养他一只，若知道我有别的猫，一定气得从阎王殿里跑回来。”

　　李明悦看顾夕雪还有心思开玩笑，心下松了口气。

　　“行，那我再问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钻家里，祸害了姑妈心尖子上刚一岁的小三花，本来姑妈都和医院约好了绝育的日子，结果……哎，姑妈正发愁呢。”
　　她比划了个数字，“我姑妈已经养了四只猫，姑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接纳新猫了，正给小三花的孩子找新家，我想着你家有成套的猫咪用品，也不用额外添置了。”

　　顾夕雪想了想，问道：“小三花怀了几只？”
　　李明悦依旧比划刚才的数字：“四只。”

　　顾夕雪没绷住，又笑了。
　　“怪不得你姑父受不了。”

　　“是吧？要是全留下，家里就有八只猫了！”
　　李明悦耸了耸肩。

　　她姑姑还是个爱猫如命的人，就算要将小猫送走，也要确定猫咪的新主人同样爱猫，甚至还想定期回访。
　　一般收养人不乐意时不时被打扰，所以姑父只能拜托认识人比较多的李明悦帮忙找猫奴。

　　顾夕雪问：“还有多久下崽儿？”
　　李明悦：“两周左右。”

　　顾夕雪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电脑桌面，那上面，一只四蹄皆白的大黑猫探着脑袋，用鼻子轻轻碰触蔷薇花的花瓣。

　　许久后，顾夕雪吐出压抑在胸腹间的郁气，用平稳的语气说。

　　“……让我想想。”
　　“行，想通了告诉我一声~”

　　忙碌的一天结束，顾夕雪满身疲惫地回家，家里又黑又静，透着一股萧索和寂寥。

　　顾夕雪扫了一眼墙角，那里放着猫盆和水盆，以往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猫添水添饭，但现在她只想一个人瘫在床上，什么都不做。

　　家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沉寂得令人发疯。
　　她发着呆，放空心神，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一声。

　　顾夕雪总算回神，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她的健身教练。
　　对方问她最近是否有空，要不要约课。

　　顾夕雪本想说没空。

　　换了新上司，要与对方磨合工作节奏，肯定会加班。
　　可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顾夕雪又犹豫了。

　　是在没人气的家里发呆，还是在办公室里加班？

　　顾夕雪最终选择三：去健身房打拳。
　　她和教练约定了下次打拳的时间，表情有些苦涩，又有些释然。

　　这一次她想打多久就可以打多久。
　　反正家里也没有等待她的存在了。

　　一夜过去，清早，顾夕雪换了一套非常正式的职业装束，西装衬衣筒裙丝巾以及一个蔷薇花形的胸针，一个不少地全穿在身上。

　　她踩了一双高跟靴，画了职业妆容，将日常用的超市提袋丢开，拿起了应酬时才会背的香奈儿经典黑色小荔枝。

　　最后，她又仔细将头发用蓝色蝴蝶结发卡束好，斜分的发丝规整地拢在耳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确定这套装束绝不会出问题后，顾夕雪拿着车钥匙，开车上班。

　　为防堵车，她比以往提前了一小时出门。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公司，停好车，工作区域几乎没人。
　　哦，还是有一两个熬夜加班没回家的同事正呼呼大睡着。

　　顾夕雪拿出自己昨天做好的培训资料，一边在心里模拟着见到新上司要说什么，怎么开启话题，怎么开展工作，一边又想着万一对方刁难，她要怎么应对。

　　将所有情况都模拟了一遍，准备了最少三套说辞，此刻距离正式上班还剩下十五分钟。

　　旁边有椅子拉动的声音。
　　平日里踩点到的李明悦也提前十五分钟到岗。

　　毕竟换新上司了嘛。
　　李明悦扫了顾夕雪一眼，对她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

　　顾夕雪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

　　九点，分公司的老总来到工作区域，对在场的员工道：“大家静一静，相信已经有不少人听说了，人事部门来了一位新主管，姓廖，以后希望你们好好相处。”

　　人事部的所有员工面面相觑。
　　道理都懂，可是新主管呢？怎么只有老总一个人？

　　老总用一副唏嘘的表情说：“小廖他此前卧病在床，不太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场合，所以他会单独和你们谈，你们配合他一下。”

　　听了老总的话，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尴尬而不失礼貌。
　　新来的人事主管居然社恐？那还干什么人事？

　　老总看向顾夕雪。
　　“小顾，你来带带他。”

　　顾夕雪起身说好，等老总走后，顾夕雪深吸一口气，在人事部门诸多同僚和下属灼灼的目光中，走到了主管办公室的门前。

　　她敲了敲门：“您好，我是培训组的组长顾夕雪。”

　　等了几秒钟，里面传来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
　　“进来。”

　　顾夕雪拿着材料推门进去。
　　她抬眸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新任主管廖云启。

　　廖云启穿着白色衬衣，没系领带，领口松开，锁骨若隐若现。

　　他微微抬头，之前照片里略长的头发已然被剪掉了，变成了爽朗的短发，露出了他那双形似桃花的眼眸。

　　黑亮的眼眸里有光闪烁，尤其是在看到顾夕雪后，甚至那光斑还微微闪了闪，喜悦迅速溢了出来。
　　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顾夕雪对上这双眼睛，竟有些心跳加速。
　　哪想到下一秒，面前这位安静忧郁的美青年开口。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