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人》灯前抱膝

1、第 1 章

　　夏日的夜晚，山上的空气清爽还有丝丝凉意。我强忍着旅途带来的身体不适，朝吧台要了杯冰水。

　　同行有人开了口，“嘿，你们还记得上次在北极那回许理说的那个叫宇宙黑暗物质的玩意儿……”

　　“暗物质计算。”

　　“哦对，这个真神了，他说这宇宙有百分之九十的物质是我们看不见的，叫暗物质的东西。既然眼睛看不见，怎么还能计算呢！”

　　另一人插话道，“老李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就是……宇宙学。科学，懂不懂？”

　　其他人哄然大笑。

　　我们一行人是旅行爱好者，在网络上认识了三年，平时会彼此分享去各地旅游的照片。去年才决定一块结伴去北极旅行。只是没想到那一趟北极之旅，引发了今年这一次聚会。

　　有人问：“许理还没来吗？”

　　“快到了。他那个较真的脾气，怎么可能不来！你们知道许理平日里就爱研究那点天文物理，天天在群里不发照片，就发星星、发暗物质研究理论，没人理也发。上一次在北极，余浪不是预言今年这个时间点暗物质会减少嘛。嘿哟，许理一下子就跟他吵起来了。我离得近，你们不知道，许理平时看着一声不吭，那一下吼得我脑袋都懵了，说什么‘研究员都说宇宙不断膨胀，暗物质一直都在增加，你怎么知道会先减少’，反正两人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嘿嘿，说老实话，你们今天来还不是都来看热闹！”老李两眼一眯，悠哉悠哉一杯啤酒下肚。

　　众人心知肚明，许理和余浪两人约好今天碰面，就是为了一个赌约——那些宇宙中肉眼看不到的物质真的如余浪说的那样先减少了？

　　突然老李一看手机，神色敛了，“许理来了。”

　　门口的风铃声铃铃响起，许理步履阑珊地走了过来，他背着一个灰色双肩包，穿着棕色短袖，背有点微弓，模样一如去年那样看上去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我们纷纷给他打招呼，许理点了个头算是应了。

　　老李给他让了个位置，许理坐了下来，自己清空了一块地方出来，从包里拿出笔和纸，边看手机边写了一串公式。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老李嘘了一声，让我们保持安静。

　　只见许理的脸忽然抬起，脸上说不出的复杂，像是有些兴奋又像是难以置信，还伴随着某种纠结，仿佛肌肉已经不听大脑使唤，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意味深长。

　　他擦了擦鼻尖的汗水，问道，“余浪呢？”

　　然而没有人知道余浪现在何处。

　　老李好奇得不行：“许理啊，你刚刚在干什么呢？”

　　许理将纸上的计算结果递了出来，众人传了一圈，老李还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许理解释道，“我刚刚利用收集到的一些数据计算仙女座大星云的暗物质。只要通过万有引力公式和牛顿壳层定理就能得出星系质量和太阳质量，能推导出星系暗物质质量，再与之前的计算结果进行对比。”

　　这一串词说得老李晕乎乎。

　　许理言简意赅，“余浪是对的，他人还没来吗？”

　　一伙人中的小徐是懂点儿物理皮毛，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这样算是对的？”

　　许理将手机拿了出来，戳了几下，道，“我来之前就已经计算过一次，并且还请教了我的老同学——一位科学院的物理学家，他的计算结果和我差不离。他对此很震惊，还让他的其他几位同事计算了一遍，结果我发在了群里。”

　　我们纷纷打开群，看到不同字迹下得出结论暗物质减少了。谁能想到，余浪在一年前真的预言成功了。

　　许理显得有些坐不住，“你们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群里加了他，他没回我。”

　　没人有余浪的电话。

　　我们是两年前才认识的余浪，那时余浪在论坛里发了一张星空图，我当时为了人多好玩将他邀请进群里，就连去北极的事也是余浪提议的，他从不在群里发言，头像长期都是灰色的。

　　“他不会不来了吧？”

　　所有人都在群里艾特余浪，然而没有得到回应。

　　我犹豫地开了口，“我也许知道他的地址。”

　　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明信片，这明信片背景是云南陆良彩·色·沙·林的夜色星空，上面是余浪一个月前寄给我的。

　　上面是摘抄自Lawrence M. Krauss的一句话——

　　你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你左手的原子与右手的原子也许来自不同的恒星。这实在是我所知道的物理学中最富诗意的东西：你的一切都是星尘。

　　上面有余浪的地址，就离这里不远。

　　许理当下就决定要去找余浪，虽然不确定余浪现在是不是还在那里，但是这是唯一的线索，他急切想搞清楚余浪究竟是怎么提前知道暗物质会先减少。

　　其他人也都跟着去了，都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我是想见一见余浪，自从北极之旅后，再也没有听到过余浪的消息，除了一个月前突然收到他寄给我的明信片。

　　老李拉下了车窗，将烟灰掸在了外头，他转过头，问我，“余浪为什么会给你寄明信片？他是不是算计好了让我们去找他。”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老李看上去有些失望，他转了过去又跟小徐聊起云南导游逼迫游客买东西的新闻。

　　我摸着明信片上云南陆良彩·色·沙·林的星空图，心里也充满疑惑。我确实是不知道余浪为什么突然给我寄这样一张明信片，也不知道余浪为什么会和许理打那个赌自己却不现身。

　　“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

　　“宇宙不断膨胀。”

　　“你的一切都是星尘。”

　　“暗物质减少。”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海中想起了在北极之旅，余浪曾给我讲过的一个关于宇宙清道夫的故事。

　　清道夫是一种江河里凶猛的杂食鱼，它牙齿锋利，长相像原始深海里的上古鱼那么怪异奇特，所到之处吞噬一切，将河内生命彻底归零，只留下孤独。

　　我侧过身，仰头望向无尽的天空，黑夜更像是无尽的黑洞，有着长长的尺度，它延申至无限的宇宙，神秘而令人恐惧。

　　就是如此恐怖的宇宙之中存在更令人恐惧的清道夫——那幽深水里横扫吞噬一切生命、凶猛如僵尸的不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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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科幻文，很忐忑也很激动。实际上这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但不同于言情的浪漫，是专属于宇宙的浪漫，希望有把这种浪漫很好地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