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世繁华》石褪玉露

5、暗格

　　八月骄阳，光照四极。挺立的悬崖峭壁之下，是广袤的原野，不时传出悠扬的蝉鸣；蝉鸣一停，周围一片寂静。雄鹰不时在绝壁间飞掠而过，在长空悄然盘旋，画出道道圆圈。悬崖背阴的地方地势更为陡峭，那刀削般的岩石拔地而起，磐石破土而出，远远望去仿佛像一张血盆大口，耸立在云海之间，有两三只乌鸦飞入其间，停驻在那和岩石一样冰冷的尸体上，啃食早已腐烂的肉，大雾四起，它们一起被云雾隐藏进了更阴暗的地方。

　　“嘶！好酸啊，小时候这小野果明明挺甜的……诶嘿，怎么，你们饿啦？”段瑜嫌弃的把手里的果子丢掉，他坐在树枝上 ，手贱的拿食指戳了戳身旁的鸟窝里刚出生不久的雏鸟，小鸟们刚破口而出不久，绒毛才稍微长了一点点，鸟妈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回来，小鸟们也只好在窝里挨饿，看到段瑜便冲他直叫。

　　段瑜看着这些可怜的鸟，挠了挠头问道：“你们想让我去给你们抓虫子吃吗？”他试图跟这些鸟儿讲条件：“也行，你们飞去那边给我看看情况，然后过来跟我汇报，我就给你们抓虫吃。”

　　小鸟们一脸茫然，继续张着嘴巴冲他叫。

　　“拜托，人家要是真能飞出这里，还要你给他们抓虫吃吗？”宋锦抱着一堆绿油油的叶子跳上来，叶子上是他抓来的虫子，他蹲在段瑜旁边，细心的给每一只小鸟喂食，继而咬了一口果子道：“你就先将就一下吧，果子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我们只能先吃这种……嘶……真的好酸啊！”

　　段瑜在一边抱怨道：“每次跟着严诺谦那家伙就没好事，都没跟我商量就擅作主张的应下了殷独靖，还答应要帮他一起找我，吓死我了，好在他还没丧心病狂的真把我交出去。”

　　他说着随手扯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晃了晃，继而叼在嘴里含糊的道：“还害得我在他后面跟了一路，小爷我可真是不容易。”

　　宋锦无语的看着他道：“……不是你自己不放心 ，硬是要偷偷跟着他过来看看的吗？”

　　在严诺谦离开后，段瑜在缘梦楼里抓心挠肝实在是放心不下，说他右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会出意外，于是带着宋锦连夜赶路追了上去，就这样他们风餐露宿的跟到了现在。

　　眼看着段瑜脸色不对，她连忙在段瑜一掌拍过来之前，赶紧转移话题：“早就听说这张崇明野心不小，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还好当时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跟的距离比较远，因为就在刚刚，我们前面那一圈已经被他偷偷圈养的死士给包圈了。”

　　段瑜看着那些潜入树丛中的死士，他们像来索命的死神一样，悄悄潜伏在危险的角落，随时准备勾魂摄魄。他悄悄的转头，有点不解的道：“不应该呀，这陆林笙大小也是个边疆王，他居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直接跟他杠上，不怕这陆王的军队直接把他给灭了呀，再说，江湖上不是盛传他是个胆小鬼吗 ？”

　　宋锦也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那群黑压压的死士：“不清楚，但他肯定有什么底牌，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先离开这里吧，跟我来！”

　　段瑜摇头晃脑了一番，叹了一口气道：“唉，真是一天安生日子也没有”，又转头看了一眼山崖上的寨子，轻声道：“诺谦啊，你这刚出门就撞上了黄历，可得小心啊”，随即转身跟上宋锦，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张崇明的目的绝对不简单，他这么大张旗鼓，甚至不惜得罪陆王府，只能说明他也知道玄策印在陆林笙的手里，所以他这次是做两手准备，一方面直接跟陆林笙动手，就算他敌不过，也能扒下对方下层皮，然后让外围一圈的死士冲上来，将重伤的陆王兜头抓住，逼他交出钥匙。

　　而另一方面……他是觉得自己能够胜过陆林笙吗？他什么时候功夫这么强了？但是这也不对，一旦这些事走漏风声，他以下犯上的事绝对会被皇上知道，这可是直接诛连九族的罪名，他就不怕吗？他为什么这么放心？不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不要去调查一下啊？

　　段瑜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放心不下，心里越想越烦。

　　他飞身到一棵树上，撒气似的踩断了人家新长出来的枝丫。啊！每次都惹事生非，不搞事则已，一搞事就是大风波，操心死我了，严诺谦这个王八蛋！

　　宋锦听到嘎吱一声响，还以为他掉下去了，赶紧回过头来，结果就看见他在发狠欺负一棵树，表情十分的悲愤，心里头觉得十分无语。什么毛病啊这是，人家树是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

　　…………

　　这边的严诺谦在上了房梁之后，洛琛玉也随即跳了上来，毛手毛脚的想和他挨近一点，严诺谦性子比较冷淡，也不太喜欢与人亲近，于是抬手格挡了一下，手上的弓不小心撞上了房顶，发出“咚”的一声。

　　声音显得十分空洞。

　　两人马上对视了一眼：“房顶里面竟然是空的！”
　　一个小小的土匪寨子，竟然别有洞天。

　　洛琛玉低声道：“这里有暗格，想个办法进去看看。”说着他四处看了看，想找找入口在哪里，结果就听“嗖”的一声，利箭的声音划破半空。

　　什么东西？

　　洛琛玉回过头来，“……”

　　原来就在他还在琢磨怎么打开的时候，严诺谦那边已经直接动手，强行把屋顶戳了个洞，然后一拳打碎木板，钻了进去。

　　他回过头看洛琛玉还愣在原地没有动，便只好主动把他拽了进来，随即把他丢在一边，自己查看阁楼里的情况。心里想着这人怕不是有点傻，怎么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洛琛玉被丢在一边后，心里再一次被震撼到了，陆兄找的真是缘梦楼的人吗？那里的美人不是都娇娇滴滴的吗？为什么动起手来如此的杀伐果决，任谁都看不出这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美人……。

　　阁楼里透不进一丝光，只有背光的地方有一个窗子，上面布满了裂痕，又冷又潮湿，简直就是怨鬼的最爱，空气里也是迷一般的味道，有一种独特的腥味和书本烂的味道。

　　洛琛玉闻到这味道觉得想吐，随手拿出几本翻了翻，书本里的文字都是从没见过的符号，不过……。这些本书都是以账目的形式记载，看来是这土匪寨的私账了，而且数目还不小！

　　严诺谦也注意到了，他捂着口鼻，蹲在一边翻着篮子里的东西道：“这伙人打家劫舍有一段时间了，这账目记载的数目也很大，这已经不是小贪了，就算背后有人，也不应该有这么多……这是什么？”他把一把草药拿了出来，疑惑的问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多草药？”

　　洛琛玉：“这种草药是专门用来制药人的，一个土匪窝子为什么会有这些？”他异想天开的想道，还是这只是打着一个土匪的旗号，背地里专门培育杀手的一个机构？

　　严诺谦没心情关心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把东西递了过去后，便走到了窗边，他天生鼻子特别灵敏，早就闻到了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腥味，觉得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只想缓一缓被味道刺激的发痛的鼻子，把窗户先打开再说吧。

　　但这窗户似乎是从外面锁起来的，他推了两下没推动 ，终于不耐烦了，手下一发力直接撞了开来，这一下他直接愣住了，窗户后面不是枝繁叶茂的树林，而是一个阴冷潮湿的山洞，里面除了滴答滴答的水声，便没有任何声息。

　　“唔……”严诺谦赶紧捂住口鼻。腥臭味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洛琛玉蹲了过来，赞叹道：“你可真厉害啊！……不过一个土匪寨子里怎么这么多东西，又是暗格又是山洞的”，他轻笑一声：“美人可要随我一起去看看，这一看就是那种民间故事里妖魔鬼怪的必经之地。”

　　严诺谦道：“先和王爷讲明一下情况再探，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已经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土匪寨子了。”

　　洛琛玉转过头来看他，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抬起眼一直盯着严诺谦的眼睛，轻轻的道：“美人你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在这种危机未明的情况下，竟然这么的淡定又冷静，末将这种大场面见惯了的，对比美人来说真是自愧不如啊……”

　　严诺谦没有躲闪，直视着洛琛玉的眼睛道：“我只是比较安心罢了，这里有王爷和将军在，心里总觉得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自然就淡定了下来。”

　　洛琛玉眼神闪了闪，终是移开了目光，哭笑不得的道：“美人你可真不一般啊。”

　　这时张崇明到了。

　　陆林笙看着站在眼前的张崇明，这个人畏畏缩缩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似的，甚至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其实他心里有一点疑惑，张崇明是一个非常胆小如鼠的人，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所以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当年削清老王爷势力的时候才放过了他，可原来竟然是他看走眼了吗？

　　张崇明颤颤巍巍的走到了陆林笙面前，腿肚子一哆嗦，直接跪了下去，他斯斯艾艾的道：“参……参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