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世繁华》石褪玉露

2、第 2 章

　　清晨，黑云分外殷勤。严诺谦醒来后一如往常神情慵懒，也许和窗外阴沉的天气有关，他觉得有些郁闷，经过走廊时，还特意注脚，见空中漂浮着一些游丝一样的东西，他忍不住伸手向外抓了一把 ，发现手里什么也没有，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他更加郁闷，吩咐丫鬟准备早点后，一言不发的朝着段瑜的房间走去。
　　严诺谦推开房门，段瑜已经醒了，他坐在窗户上，一条腿荡在外面，另一条腿弯曲着抵在胸前，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天气，看上去就懒洋洋的。”他不知是自语还是对严诺谦说“连太阳闻起来，都有香气。”他似是满足的深吸一口，假装不经意的问道：“殷独靖那边怎么样，还在找我吗？”

　　严诺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觉得他一大早脑子不清醒，以至于眼神不好。

　　不过段瑜问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看到他这明明很在意却还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的哼笑了一声：“那可不，他可是求到我头上来了”说着便丢出了一块牌子，牌子上刻着一个殷字，正是殷府的令牌。

　　严诺谦调侃道：“可惜他不知道是你自己想走的，自从你‘失踪’后 ，他便日日派人出去寻你，整个人日渐憔悴，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严诺谦顿了顿道：“他看上你了吧。”

　　段瑜有些局促道：“才不是！”

　　严诺谦却认真的道：“行了，你自己闯出来的事，你得自己去承担责任。”

　　他紧了紧拳头：“那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我不过是为了保命才迎合了他而已……”。

　　严诺谦挑了挑眉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小子在他怀里，已经美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段瑜的脸嘭的一下就红了，回嘴道“我才没有，我那不过是装装样子，蒙混过关用。”

　　严诺谦才不信他，他故意拖长声音道：“窗子对面那间屋子，住的好像是那个谁呢，某人一大早起来，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

　　段瑜面红耳赤的大声回道：“我才没有，我是在看风景，今天如此风和日丽，良辰美景下，我……我一时看呆了！”

　　严诺谦又看了看外头沉沉的天，恨不得马上就来一场倾盆大雨，只觉此人实在不可救药 。

　　“嗯，对，看风景”严诺谦看着他，继续拖长声音。

　　段瑜握了握拳，深觉此人真是欠扁，可是奈何他打不过人家。

　　严诺谦咳了一声，总算正了正脸色道：“总之管怎样，继续还是当断则断，你自己决定吧。”
　　段瑜低着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再看看吧 ” 。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严诺谦前去开门，见是送早点的两个丫头，一个丫头将托盘递到了严诺谦手中，严诺谦接过托盘以后。
　　另一个丫鬟道：“严公子，殷大人有请您去演奏一曲 ”。
　　严诺谦点了点头，回到房间之后，他便将托盘放在桌上对段瑜说：“那我先走了，早点我放这了，不管心里有点什么，还是你自己想通为好。 ”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段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严诺谦变得有点陌生，但又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过他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都已经察觉不出来了！！

　　严诺谦也在想段瑜，他知道段瑜心里是割舍不下殷独靖的，也知道他们最终会在一起，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说一些回去找他之类的话。

　　因为现在段瑜看来，他们是陈国唯一活下来的人，他们身上背负的秘密太沉重，任何感情，对他们来说恐怕只能是大梦一场空。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缘梦楼的门前，陆林笙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人迎了上来，请他前去包厢叙旧。
　　陆林笙挑了挑眉，伙计将他引到包厢前，打开门一看，不出所料里面坐的正是殷独靖。
　　“王爷，别来无恙 ，请”。殷独靖伸手探了探对面的椅子。
　　陆林笙坐到了对面，一杯茶顺着水流躺到了他的手边，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嗯，这缘梦楼端送茶水的设计着实巧妙啊 ”，说着又品了一口茶：“好茶，不过，不知殷大人请我前来，所为何事，不会只是为了请我喝茶吧？”

　　殷独靖也喝了一口茶道：“不急，先听一曲”。

　　陆林笙抬头看去，只见水流对岸，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坐在对面歌台的正中央，拽地的长发被一只简朴的簪子别在头上，右眼角下有两颗泪痣，脸上遮着面纱，正在轻轻的弹唱着最近有名的曲子《汐江月》。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着琴弦，尽管他打扮的十分简朴，今日可能是因为匆忙甚至还没来得及上妆。但陆林笙还是觉着自己的心仿佛也被轻轻的拨动了。忍不住心想：“这恐怕是缘梦楼的头牌美人，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殷老鬼特意把他派出来表演，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呢？”

　　殷独靖不动声色的在旁边观察着陆林笙的神色，对陆林笙道：“王爷觉得这美人怎么样？”
　　陆林笙弯了弯嘴角，继续看着台上，实诚道：“真乃美不胜收，一眼就看得我不知今夕何兮”，说完他又问道“怎么，大人莫不是想把他赠予我？”

　　段独靖道：“未尝不可，只是需要王爷帮我一个忙”。

　　陆林笙面上笑了笑，回道：“哦，大人但说无妨，”心想却想“老狐狸，挖坑在这里等我呢。”

　　只见殷独靖面不改色道：“我前段时间家里养的小美人被人给抢了，想让王爷帮我找人。”

　　陆林笙懒洋洋的问道：“呵，什么美人啊？竟然能让我们的殷大人亲自动身，莫不是动心了吧？”

　　殷独靖沉默了一会儿，嗓子有点沙哑，似乎自己也有一点不可置信的道：“嗯，看上了，出不来了。”

　　“咳咳，你说什么？”陆林笙猝不及防，被茶水呛了一下，连忙放下茶杯拍了拍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美人迷的头昏脑胀，以至于大脑故障听错了。
　　殷独靖不知是克服了一次心里不再有障碍之后，第二次开口直接道：“我心悦…… ”

　　陆林笙忙打断他，他与殷独靖从小就认识，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格，对他的了解一直都止步于心狠手辣，如今可以加一条新的：深情？

　　陆林笙又再次确认一遍的问道：“只找人，不需要别的？”他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殷独靖再次点点头。

　　见他再一次慎重其事的点头，陆林笙只觉他吃错药了，然后转性了，按平日里他这无利不起早的个性，严衾这么大牌的美人，一般人怎么可能能够驱使他，想卖就卖，怎么做到的不说，能换来更有价值的东西肯定不少。

　　陆林笙又忍不住想，能让这家伙入迷的，该是个怎样的美人呢？一定要好好见识一下！顺便还可以把这个称心的美人给带走，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陆林笙便答应了他：“既然殷大人都这么说了，本王再推辞也不好，一定派人仔细寻找，绝对把他亲手交在殷大人你手里，”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台上的严诺谦道“那这美人，本王可就带走了 ”。

　　殷独靖道：“嗯”。
　　反正这也是严诺谦答应帮我的要求，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算了，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段黎找到吧。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的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再无辜的移开眼，便继续饮酒作乐，笙歌到了响午。

　　房间里，段瑜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坐在椅子上，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直把桌子上的水杯都给震倒了。
　　“你怎么就答应去伺候陆林笙了呢，你不是向来卖艺不卖身吗？”段瑜恨铁不成钢的道。

　　严诺谦早被他在房里面转来转去的给弄烦了，不耐烦的说：“我没说我是去卖身，再说，这是我自己的要求。 ”

　　段瑜不解：“你自己没事提这要求干嘛？而且你怎么知道陆林笙这么快就会收你？”

　　严诺谦看了他一眼：“因为你”
　　段瑜更加不解，指着自己道：“因为我？我怎么了 ？”
　　严诺谦看着他那副傻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答道：“我之前不是同你讲过殷独靖求我来找你的事吗？我答应了 ”他不打算告诉段瑜是自己想去找陆林笙的。
　　段瑜愣愣的看着他，随后腾一下站起身，凳子倒在了身后：“你答应他了 ！！？”
　　严诺谦点头
　　段瑜不可置信，觉得自己实在交友不慎：“你抓的我，你难不成之后还打算把我交出去？”
　　严诺谦想了想，回答他：“不一定，主要看情况吧 。”
　　段瑜捂住脸，忍不住呜咽一声，真他娘的交友不慎。他抡起拳头，打不过就打不过吧，可这货也实在太坑了吧！今天咱俩非得死一个！

　　眼看拳头就要到严诺谦漂亮的脸上。

　　严诺谦及时道：“玄策印在陆林笙手里。”

　　“咚！”段瑜因为刹车太快，惨烈的摔在了地上，他颤微微的抬起头问道：“什么？玄策印竟然在陆林笙手里，你怎么知道的？”
　　严诺谦将一张破破烂烂的信递给他，段瑜连忙接过。
　　这封信是真的破破烂烂，被撕成了好几片，有几片不知道存了多久，黑乎乎的，粘过好几遍才拼出完整的。
　　在段瑜看信时，严诺谦边喝茶边道：“送出这封信的人已经死了，是陆林笙的奶娘，她的要求便是照顾好他的孩子。 ”
　　段瑜从信上抬起头道：“竟然真的在陆府，那这个奶娘的孩子不会是……宋锦那孩子吧 ”
　　“嗯”严诺谦点点头，又道：“那王容秀虽是个奶娘，但却是最不受宠的陆林笙的奶娘，和孩子一起日日在府中受欺凌，便想着将孩子送出去过点好日子，于是便找了我，答应了我的条件 。”

　　段瑜叹了口气，将信叠好之后，找到一个小火盆，一边烧一边道： “她也是个可怜女人，愿她在天之灵知道如今锦儿过的不错，也能放下心了。”

　　严诺谦站在一边没说话，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透过火星也不知他瞧见了什么，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直到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了余烬的火灰。

　　段瑜在一边看他，总觉得他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