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愿随君行》千杯未醉

2、殿选：鸾凤和鸣别有情

　　春色如妆，牵着时光的衣襟，于一抹素白流韵中，弹奏一曲盛世的婉韵，把盏，似水流年偷换。
　　晚颜的马车在神武门停下，她掀帘下车，打量着紫禁城内的风光。晚颜着一靛青软锻长衫，那上面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样，清婉出尘，仿若只应天上有。她衣袂翩然，身量丰腴，荷衣欲动，环佩玲琅，映着那莹润含笑如桃花般的面庞，弯弯的眉毛如同天边的新月，鼻子不够高挺，却小巧精致，更兼那一张樱桃小口，看着格外天真俏丽。
　　晚颜到的早，此时尚无几个秀女。她举目望着无边红墙，这红墙自明代始，当中不知埋葬了多少欢笑与悲伤。
　　她不禁伸手轻触那抹斑驳的朱红，历史的兴衰浮沉刹那间笼罩心头。神武门迎来送往过多少佳人丽姝，见证过多少环肥燕瘦，而自己，只是众多粉黛女儿中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一个，不知何时也会于紫禁城中香消玉减……
　　“请各位小主跟奴才进入顺贞门。”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她晃过神来，思绪拉回到眼前，来不及细赏园内风华，只暗下决心：“我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一生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不能对不起家族……”这次殿选，她只想赢，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正午时分，伴着古色古香的乐曲，秀女们按满、蒙、汉的顺序依次入场。晚颜本就身材高挑，又特意穿了比寻常更高的花盆底，站在一众婷婷袅袅，瘦削矮小的秀女中显得更加醒目了。
　　她屏息凝神听着其他秀女的介绍，秀女们不是说“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就是“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相似的吉祥话说来说去，好则好矣，毫无新意。
　　“刑部员外郎多罗额驸花良阿之女博尔济吉特·晚颜，年十四~”殿选公公尖细的声音落下，晚颜从容跪倒在地:“臣女博尔济吉特·晚颜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愿皇上、皇后福寿康宁，大清江山永固。”
　　她心里暗暗捏了把汗，从未有秀女说过这样的话，她特立独行已是冒险，若是被曲解，搞不好还会被扣上干涉朝政的罪名。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可面上依旧平静如仪。
　　“大清江山永固，说的好啊”。秀女不能仰面视君，但晚颜还是能从皇帝轻快的语调里听出几分笑意与赞许。
　　“你这衣服上绣的是什么花样？似是惊鸿游龙图”
　　皇帝依旧言笑晏晏，可晚颜心头微凉，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她衣服上绣的是鸾凤而非惊鸿游龙，到底该怎么回话呢？况且，秀女的衣服上怎可绣龙的图样呢？
　　她正欲分辩，却听身边一位秀女抢先道：“皇上，她这衣服上绣得分明就是惊鸿与游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莫不是把您比作觊觎兄嫂的曹植了！再者说，一介秀女却绣了龙，实在是有违礼制呀。”
　　说话的是顺天府尹家的女儿，殿选皆按年龄排序，和晚颜同批觐见的秀女左不过十四五岁，谁曾想这女子如此咄咄逼人。
　　皇帝声若洪钟：“博尔济吉特氏，你先不必多言，待朕问问她们。”他便随手指了一个秀女，玩味地问：“你们俩看看，这衣服上是什么图案啊？”她们俩便缓步走到晚颜跟前来。
　　“回皇上，臣女不知。”那位身着月白的秀女迟疑不决。
　　“但说无妨。”皇帝宽和地一笑而过。
　　“臣女认为此乃惊鸿游龙图。”
　　“禀皇上，惊鸿游龙图古朴疏落，画面中多有留白，而臣女衣上袖的是青鸾与凤鸟，构图圆满，象征皇上与皇后娘娘棠棣同馨，椿萱并茂。”晚颜也赶忙表决立场，还未入宫就已经一难，她笃定无论何时，坚持正义总不会有错。若是花言巧语，混淆视听，只怕不会有好下场。
　　皇帝略一点头，指了指那名白衣女子和晚颜身旁的秀女，不怒自威：“她和她……”
　　殿选太监赶忙问道：“皇上，是否要撂牌子，赐花？”
　　“赐白绫。”
　　那两名秀女顿时花容失色：“皇上饶命啊，是臣女眼拙，求您宽恕臣女吧。”
　　端庄的皇后开口了：“皇上今日就是要看看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皇上没有拿你们的母家问罪，已经是无上恩泽了。拉出去吧。”
　　晚颜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俩在一片哀嚎中被侍卫拖了出去，花钿委地无人收。她哀叹一声，皇家威严实在不容侵犯，这位皇上也实在法度严明，日后在宫中行事，只能稳，不能急。
　　“博尔济吉特氏的鸾凤和鸣图寓意极好，又敢于直言，留牌子吧。”
　　晚颜如释重负。暮寝而思，虽然她和侍女如烟、若柳都觉得今日之事有诸多蹊跷之处，但能风光入宫，总归是安安稳稳地走过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