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花如旧，故人安在否？》然疑作

1、江春花如旧，故人安在否？

　　“那时正值阳春三月桃花开满路……”
　　她忆起他们的相遇，目光越过舳舻千里的船只，投向水天尽头。晓风拂过一树繁华，落英缤纷，挑起丝丝涟漪，一如当年初见的潋滟。
　　朗月悄然西行，长庚隐露东方。
　　笔舔砚舌，墨染白绢，她回眸起笔：
　　“君亲启：
　　见信如晤。
　　犹忆那年三月三，君持一柄折扇，扇面绘一杆翠竹，青褂长衫，是个文人打扮，却不依学者作风行事——”

　　他是树梢翻飞的鸟雀，是林间跳跃的松鼠，足尖轻点两三处，便翻过江畔的竹桃，落上她的小舟。
　　她见其轻功了得，便拔剑与之过招切磋。小舟微微晃动着，漾出圈圈波纹，散入倒映的星辉月色间。他一手把扇舞得飞快，把绯红的花瓣接起，不露踪迹；一手却紧攥着一球形香囊，在保持它平衡的前提下示意她噤声，轻轻道明来由：“一路有人追债，可否潜藏一晚？”
　　闻得风掠竹林般的清越嗓音，她收下凌厉的招式，皎洁的眸闪着好奇的光，指出：“可是因为它？”
　　眼前的少年端详手中的香囊：“算是吧。”
　　“里面装的是什么旷世香料？九和，山清，还是百花岚？”
　　“都不是。”他思忖着措辞，半晌只道，“算是一味易燃易爆的丹药吧，名字仍未想好。”
　　“何不谓之火药？”
　　“火药？好名字。配得上它的威力。”他扬起眉，星光缀其眼角。
　　“它有多大威力？怎会有人一路追你而来？”豆蔻年华的少女，话语间仍是未谙世事的天真。
　　“只需桃核大小，爆炸时便足以炸毁方圆十米之物。”分明是妙手偶得，天赐神物，而少年的语调却不似先前明朗，含着几分悲悯与敬畏。
　　月华荡漾在他眼底，映着山河万里，灼得她心念一动。
　　“有了它，九州便可以统一了。”
　　那一江春水载夜色，小舟随心而动，任意东西。

　　晨曦，金色的光透过春花间隙镀在船上。
　　她只手破开鱼膛，将鱼鳔拣出挂在杆上，须臾间已生好了火。
　　他自船舱步出，一同沐浴在朝晖中，任暖阳倾泻而下。
　　“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多谢姑娘收留。”
　　“我是江上最锋利的一把剑。你算是找对人了。”

　　城南，闹市，人声交杂，花影婆娑。
　　她牵着马穿过人群叠影，注视着他将挑选好的数味药材装入行囊。
　　碧玉年华的少年跨上骏马，终于在分别时刻道出一路被追躲藏原因。
　　“掌门说这是与敌交手的制胜法宝，师父却将我连夜送出门派，令我将此物上交国家，共御西北天狼。
　　今日配料已齐，你就把它留下防身吧。
　　我要去军营了。五年为期，愿来日江湖可重逢。”他把球形香囊系在她随风扬起的衣裙上，回手扬鞭策马，飒飒沓沓地奔赴万里戎机。

　　“昔君去后，我不明九州所指为何，故离江游历四方，得见九州风土。
　　至雍州西北，梁州西南，人烟渐稀，而掠夺之风渐盛，是为黎民苦楚。
　　待吾将随身所携之丹药倾尽归来时，恰至五年之期。
　　行回江边，见春花如旧，星月长明。
　　问君安在否？
　　我愿随君步伐，入营为兵，同卫万里山河。”

　　西风烈，霜晨月。
　　少年将军红衣策马，挽弓搭箭，将火药直射敌营。
　　团团赤橙的云在静谧夜色中腾起，他恍惚间见得当年烟花三月同他道别时少女的明媚笑靥。
　　“九州归一日，便为相见时。”
　　君子一诺，落在铁马冰河畔，刀光剑影里，亦是千金难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