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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BE1 掌间萤火 ...

  •   她离开窗边又打开了一个房间,琳琅满目的藏品罗列在玻璃柜中,每一件都散发着璀璨的流辉。结果她在诸多藏品中看了一遍,剑没找到,但她却留意到了与这格格不入的物品。

      空的戒指盒、已经无法复生的萤火虫、自己央着他出去逛街时从仆从那里拿来的男装和临走时不小心被风吹走的面纱。戒指盒……她想起曾经打造的想要送给亚伯的戒指——一片还未送出去的心意,亚伯他……一定还不知道那枚戒指的含义。

      端详了片刻,她似乎发现了亚伯的秘密——丝绒的戒指盒因为指印的存在产生不均一的光泽。她小心地打开玻璃罩子,试图拿起它。

      果然……它是被固定在这里的。她猜得没错,如果戒指盒不装戒指,没必要摆放在这。它就这么摆着,一定有别的原因。

      梵优试着用自己的手指贴上那些指印并且转动它,刹那,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她跌进了一个精神世界。

      这跟她想象好的不一样!本以为接下去会打开什么机关,出现一个密室,然后自己会在里面取得武器。但为什么在这里会有一个精神世界啊?!

      结果甫一回头,梵优连呼吸都小心地放轻了。亚伯的右手俯着心脏,单膝跪地,眼帘低垂,神色恭敬。于他之上,是妮克亚斯,她表情惯常冰冷,但语气已称得上柔和。

      亚伯正在泛着寒气的空旷大厅中,对着妮克亚斯汇报着柔塞的调查工作,尽管梵优一早就知道他们之间分属两个阵营,但亲耳听到他说出那些话还是感到有点不舒服……

      “做得很好。”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恭维,一只萤火虫就从他的披风后慢悠悠地飞了出来。亚伯的余光刚瞥见那点微光,正欲辩解,妮克亚斯已挥手让它变成了粉尘。

      “人类世界的虫子不该出现在这。”她的声音相比前一句变得坚硬无比,冰冷刺骨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已经准备好掐上谁的脖子。

      梵优看到亚伯额上已泛了细汗,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麽,简单奉承一下便告退往大门外走去。她下意识过去拉亚伯的手,结果画面扭转,自己已经身处在一片密林之中。

      亚伯在不远处站着,林子太密,遮住了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点荧光从他面前攸忽而过,她借此看清了他黯然的神情,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显得十分的落寞。血族的血缘关系并不能等同于亲情,她知道的,游戏中不曾提及的故事背后,曾经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亚伯一个人待在阿卡拉德,以王储的名义要求自己,压抑自己的感情,克制自己的喜好,努力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让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对得起“王储”这个名衔。

      不需要任何理由,梵优就是清楚他是这样一个人,一张空头支票,不需要任何事先证明,甚至不需要明确的承诺,就能让他为此努力,为此燃起欲望之火。这把火最终不是烧向别处,就会烧了他自己。经过亚伯身边的那点荧光飞到了自己的身边,她用指尖去点。现在她来了。连同前世的爱恨纠葛,连同今生的空缺记忆。她想在亚伯的身上找到自己无处放置的情感的归处,也想……给他一个归处。

      想跟他一起去经历,承担一切。她怀着这样的心情,遥遥地望着身处密林中的亚伯。

      转眼又换了一个画面。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坐上了轮椅,并开始看园艺的书。亚伯在他宫殿周围辖地打造了一处花园,和梵优在柔塞与他相遇的那个相差无几。有花,有树丛,还挖了一条小溪,甚至连萤火虫也有了,梵优不知道亚伯是怎么办到后者的。有贵族女子想要把它们给捉进纱袋里,地面上突然长出荆棘攀住她们的双手,把她们吓得拿不住那薄纱制成的袋子。梵优走过去,拿起掉在地上的袋子并解开系绳,几点萤火又从里面飞了出去。

      它们自在地在夜空中飞舞,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它们,于是它们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发着光。密林是连月光也照不进的地方,萤火便是它唯一的光源,三点两点,就能为林中的来客辨明方位,不至于迷失自己。

      现实的世界在慢慢地恢复,像是给梵优准备的通关奖励,空着的一面墙翻转过来,挂着一柄细长的剑,剑鞘与剑柄浑然一体,就如同上面所雕刻的荆棘与蔷薇,互相缠绕,不分彼此。她从墙上将它取下来。趁手、锋利,剑身长度与她在柔塞时所使的剑十分吻合。她让利剑出鞘的时候,甚至生出了一种这柄剑就是为了自己而打造的感觉,随后梵优马上为自己有些恬不知耻的想法红了耳垂。

      还是不要多想了……现在应该马上赶去亚伯身边确认他的安危要紧。

      另一边,许多贵族都在请求觐见妮克亚斯。他们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索尔之冕的严重破损已经昭示他们的性命危在旦夕。贵族们诉求永夜之主必须倾尽全力维持黑夜,这要是放在前几天并非难事。但永夜之主就是该隐,艾尔在人类世界不知所踪,难当大任,亚伯才因偏袒人类被下狱,并且还有两日就要在广场被处以极刑。妮克亚斯一苏醒,几乎就要独自面对这样的事。她不在乎该隐要一直维持永夜,也不在乎亚伯是死是活,但是一旦百年后她再次陷入沉睡,摩绪涅恐怕就会因为失去管理而陷入混乱,这才是她不愿看到的。

      而且不知又是谁在贵族中添了一把火,直接把该隐就是永夜之主的消息放了出去,现在贵族的声音已经转变成让二殿下替女王主持政务上去了。

      妮克亚斯坐在大殿的王座上假寐,没过多久,她张开美艳的双目,杀伐果断的血族女王下令宣二王子进殿。

      亚伯一洗狼狈姿态,仪表端庄,从容不迫地从狱里来到了恩特尼特宫中,恰好和梵优错过。

      一切都如他的安排在顺利进行着,所有的事都没有留下痕迹,没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俊美无俦的脸上端的是胜券在握的表情,他和该隐之间胜负未分,这一招破釜沉舟,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他从容进殿,抚心行礼,态度谦卑恭敬:“女王陛下,向您问安,请您饶恕儿臣戴罪之身。”

      王座上的女人轻点下颌,神情寡淡:“此番赦免你的死罪,是因为摩绪涅的确还需要你。外界的事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如今摩绪涅有了危机,你身为亚特家族的成员,需在此间担起大任,维护摩绪涅长久的繁荣。”

      妮克亚斯所说的字字句句,清晰入耳,在亚伯看来,这几乎就是要将摄政王的位子传于他。他按下因胜利在望激动不已的心,依旧表现得不卑不亢,“儿臣愿意为了摩绪涅和亚特家族的兴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妮克亚斯轻启朱唇,判下了新的死刑,“我把永夜的能力传给你,你便代替你的王兄该隐,去维持这永夜吧。”

      亚伯怔住,他不敢置信,妮克亚斯的话语寒冷刺骨,几乎杀人诛心。

      “儿臣认为……永夜的能力并非……”现在的情况,如果做了永夜之主,他几乎要不间断地施展能力去维持,根本无法分心处理政务,这也意味着,他这一生,只能用来维持永夜。

      “你要做的,仅仅是服从。”一句话堵死了所有可能,湮灭了亚伯的希冀。

      服从?呵……又是服从……一个,两个,都让他服从。把他当什麽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凭什么他生来就要低人一等?就因为命中注定他没有遗传到始祖血脉?他的实力一点不弱,为摩绪涅也是鞠躬尽瘁,更是在积极地为血族的未来寻找新的出路,凭什么他就不能得到摄政王的位子?那本来就是他的!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给他,那为什么要给他希望?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让他有所期待?结果到头来,自己的努力,就是要做别人的嫁衣吗?这让他怎么甘心!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既如此,他又怎么能够让这群人如愿呢?他任劳任怨,即使没有担任重职,也在摩绪涅做出了不少贡献。那群只会声色犬马的贵族,让发展停滞不前,文明跟不上人类,还在那捧着绝对力量的渣滓,既然坐不上摄政王的位子,他又何必要继续让这些人活在自我营造的繁荣之梦?

      还有他的母亲,妮克亚斯,血族的王。她什么时候能正眼看一下自己?睁开眼瞧一下自己?她什麽时候才能不把自己当成工具?什麽时候才能把目光从该隐和艾尔身上移开,好好地看一看自己啊?难道他不是妮克亚斯的孩子吗?为什么他现在才认清这一切,不管他做了什麽,他付出了什麽,也只是“他应该做的”,他甚至为了能让自己的母亲不抛弃自己,忍着悲痛的心情把梵优给送走,结果到头来,他得到了什麽?

      他为什么要姓亚特,为什么要清醒地接受这一切?为什么他不是被偏袒的那一个?为什么妮克亚斯从来不选择他?

      他已经办到了怎么让血族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解决方法了,他只是想要一个摄政王的位子,那个原本该属于他的位子而已。等他坐上去以后,他让所有的血族都不再恐惧阳光,届时该隐也不用再一直维持永夜,他们一起建设摩绪涅,不好吗?

      他曾无数次被告诫不能有多余的感情,因为这会让他不像血族。他努力隐藏、伪装,让自己做最乖的那个孩子,他努力融入,以显得自己不像个异类。他曾深爱他的母亲,深爱着这片土地,曾把它当成自己的家在打理。

      如今,他哪来的家?一千年了啊……他再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母亲……您爱过我吗?”亚伯绝望地问出这句话,他笑得非常难看。

      “记住,你是血族,身上流着亚特家族的血,谈论爱是一件荒谬且失礼的事,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他毫不意外得到了此番回答。

      “……是吗?我清楚了,女王陛下。但请您饶恕,我现在要再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亚伯·亚特,期待没有了他的摩绪涅,会沦入怎样的困境。虽然他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摩绪涅的每一个血族,都会成为他的眼睛,见证着一切变得衰败、混乱,直至灭亡——

      “亚伯!不要!!”女孩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了他。

      “怎么回事……血脉压制为什么失效了?”妮克亚斯甚至还在困惑自己没办法用血脉压制阻止亚伯的动作。

      梵优拿到剑之后就去了监狱,找了整整一圈都没有发现亚伯。无奈之下,她只好偷偷在宫殿中打听,根据他们谈论的消息得知亚伯去了恩特尼特宫,好不容易又爬上来,她远远地就望见亚伯拿出专门装着圣水的瓶子,仰头一饮而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梵优的泪猛然决堤,她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心口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

      此时的亚伯反而变得平静,他只是意外为什么梵优会出现在这。是他用了圣水以后出现的幻觉吗?

      五脏六腑正在被圣水燃烧,很快他就要被腐蚀殆尽。但是在归于永恒之前,能见到她,好像也不错……至少,她的泪,看起来好像是为自己而流的。被一个人类在乎着,这样的感觉,他好眷恋……只是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把那些道不尽的温柔给予她了。

      “不是说过了,不要再回来的吗?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好好生活……流那么多眼泪,真是太失礼了。而且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会心疼……”

      “你答应过我,让我带你去更多地方的啊……亚伯·亚特,你可不可以,不要食言?”梵优无比卑微地请求、渴望他能留下。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做到了。”

      亚伯来不及伸手揩去梵优的眼泪,就这么彻底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她手上还攥着从亚伯藏品室里带过来的萤火虫,一只不再发光的萤火虫。

      失去了荆棘的蔷薇,被血泪浇灌,得以恣意盛放。柔塞的最强剑士和天才法师,此刻将为昔日爱人祭上她所能为其做到的一切。

      “妮克亚斯,听说你想要我的灵魂?现在我就在这,就看你有没有命来拿了!”梵优的眼角猩红,她起身立在那,王者之气浑然天成,同时带着悲伤与决绝。千年前,她就无意于王权之争,结果落得满盘皆输,如今她明白,身在其位,不争必败。对于她而言,柔塞覆灭,她没机会再争了。而现在,她要替亚伯再争上一回。

      罗塔尔之歌在妮克亚斯的脚下瞬间形成,在她眼前挥来的,是带着赴死决心的荆棘蔷薇之剑。

      血族女王的愤怒也到达了顶点,区区一个人类虫子,又岂是她的对手?恩特尼特宫中此刻正在经历一场赌上性命的战斗。

      布鲁斯摆脱血族追捕赶到现场的时候,整个大殿空荡荡的,梵优浑身浴血,抱着剑孤身坐在王座上,断掉的左臂躺在血泊中,伤口流淌的血浇红了王座。

      她见到来人,慵懒虚弱地牵出一抹笑:“这场戏……你满意吗?”一时间,布鲁斯分不清坐在王座上的是梵优·依瑟希,还是莉薇·凯瑟琳。

      “我现在带你回人类的医院。”他紧皱眉头,敛起了平时的嬉笑。

      “在此之前,我能再求你一次吗,布鲁斯?”

      “……说。”

      “帮我在血族中传……女王妮克亚斯授二殿下即亚伯·亚特为摄政王,柔瑟公主莉薇·凯瑟琳转世刺杀女王,摄政王为救女王而死,女王护子心切,最终与莉薇·凯瑟琳同归于尽。只需要流言即可,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千年前未竟之事,她想把它完成——让摩绪涅的子民都敬他,爱他。

      “……我答应你。”他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谢谢你,布鲁斯……我相信你能做到的。”王座上的人似乎心满意足了。

      一声枪响,一切归于宁静。

      他还她自由,她亦许给了他想要的自由。他们于萤火微光中相识,谁又化作了谁身处黑暗中看到的那一点微光呢?斯人已逝,亦成为了掌间握不住的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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