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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内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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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观赛的人,磕着瓜子边磕边聊天,然后就见场中两个人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就跟在打坐似的。
一个人先提出不满,紧接着整场人都开始不满。
“他俩到底打不打啊?”
他们是为了来看张灵玉和诸葛青的,不是来这里看这俩家伙打坐的。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裁判复德也有点坐不住了,他双臂抱胸环视一圈,最后落到场中的王也身上。
观众席一片哗然,场外诸葛青倒沉思起来。
“哥,你说他俩到底干嘛呢?”诸葛白也有点懵了,他还没见过打架打成这德行,就算是他那个走路带风的装逼哥哥,也不至于闭着眼睛坐了一场啊。
诸葛青望着场中二人,肯定道:“这两个人陷进内景了。”
“什么?内景?!”诸葛白傻了,“谁打架跑到内景打啊。”
只要是处在内景所属者那里,所属者想如何就如何,还打什么打啊,胜负自坠进内景那刻就已经定了。
“不,这两个人应该不是在打架,”诸葛青虽也很是不解,但猜测道,“我感觉他们并非为了胜负才参与了这场比赛。”
他对王也还算关注,想了想,说:“王道长的比赛次序是不是换过?”
“啊,哥,那个寒山寺的姐姐也换过。”
果然,他们是故意换到一起的。
所以,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又过了很久,观众席不满声越来越大了,纷纷要求要把这两个人不尊重比赛的家伙,取消比赛资格,复德听了大家的声音,站起来,朝王也喊道:“王也,你还打不打了?”
王也并没有睁开眼睛。
复德终于感觉有些不对了,诸葛青这回儿走到他身边,跟复德说:“他们如今在内景中,喊是喊不醒的,除非内景的所有者愿意出去。”
那……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内景里一直耗着吧,比赛时间有限,别人还要打呢。
复德纠结许久,决定还是先让这俩家伙弄退场,他招呼了几个龙虎山的小师弟,搬了两个担架,眼瞅着就要把这俩抬走了,结果王也就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
“欸,你醒了?”
复德见王也还有点迷糊,便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而就在此时他身后的林惊蛰紧闭着的眼睛,在左眼处忽然落出血泪,鲜红的血来得莫名其妙,红色沿着她白皙的面目一路往下滚,场上看到大屏的直播观众,窃窃私语。
纷纷探讨王也这家伙干了什么事,还没见着出手,就让一个一直闭着眼睛的瞎子落出血泪?
而就在此时,场中又出现了另一个意外的人。
他不知道是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他走到林惊蛰身边,蹲下来看了许久,然后用手轻轻擦去了她眼边落下来的血泪。
复德震惊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王震球没理他,轻轻抱住林惊蛰,偏过头问回过神来的王也:“她看了什么?”
王也摇了摇头,有些沮丧:“我也不知道啊,刚一进去就被赶出来了。”
“那她的眼睛呢?”
王也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王震球说的是林惊蛰莫名其妙流血的事,沉吟半晌,告诉他:“她眼睛里面有别人的内景,我们强行打开她眼睛里的内景,所以……”
进了别人的内景,生死出入还由得了自己吗?
林惊蛰是个术士,对这个道理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但她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闯进去了。
好啊。
一次次不经同意,就擅自消失,只是为了那些困住她、让她痛苦的过去。
真好啊。
林惊蛰,他想,你就这么喜欢违约吗?还是你又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过去?
“往生眼里藏着的内景么,”王震球冷笑了一声,“那听上去还藏这个挺大的秘密啊。”
王也脸色一变,忽然皱眉看着王震球:“你想干什么?”
虽然,林惊蛰自出现以来,王震球就呆在她身边,但王震球这个人太诡异,王也现在想来他对林惊蛰的态度也有点太奇怪了。
一个独立的人想将另一个独立的人时时刻刻绑在身边,怎么想也不大正常。
他对林惊蛰的独占欲有些太强了,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在他的预料之中。
林惊蛰是往生眼,这家伙该不会是对林惊蛰有所图谋吧?
王也从地上爬起来,沉声道:“王震球,我警告你,你要是对林惊蛰……”
他话还说完,王震球就打断了他。
王震球抱起林惊蛰,低头看着他,戏谑道:“我对惊蛰怎样,关你什么事?”
“我知王道长心怀天下,不过有时候,是不是管的太宽了呢?”
王也皱着眉,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发现他走的太慢,身影也太直,也没了一贯的笑容,便轻声劝道:“她不会死。”
就算此后困入他人的内景,再也醒不过来,不至于一个死字。
王震球脚步未停,林惊蛰依偎在怀中,左眼的血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习惯性地勾了勾嘴角,但眼底并无笑意,冷声道:“她当然不会死。”
人都有一死,谁也无法避免。
王震球从战场上下来,又走了那么多地方,对这个道理再清楚不过了,可他此时不想清楚这个道理。
他是个相当理性又相当清醒的人,虽然率性而为,可比谁都明白这世界的残酷、人心的丑恶、命运的无情,这样的人稍微活得久一点就会觉得痛苦。
活得太明白,就会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活来活去都是那个样子,但他又不舍得死,总感觉是他太浅薄,没有看尽世间的奇妙,于是他费尽心力地“活着”。
可他的人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钟摆,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反复摇摆。
他花了很多力气,毫不犹豫了地抛弃了旁人看来更好的人生,只为了去追寻有趣的事,一次次地寻觅,或成功或失败,永远都只有在“即将”的前夕有快乐,其他时候他都是无聊,或者因满足好奇而空虚到痛苦的。
在人生这条小船上,他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向前走,他只是逍遥地躺在自己的一叶扁舟,随心所欲,随波逐流。
可正因如此,他没有锚点。
他躺在广阔的天地间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
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无人可以诉说,也没有人值得他去诉说。
直到,遇上林惊蛰。
她为自己降下一场迷蒙细雨,洗去了悲伤和怅然的过往;拍下一张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相片,让他在无意之中寻到了下一路的走向;递出一颗软香的糖果,平复他偶尔莫名其妙的心绪……
她陪伴在自己身边时,时而颓唐懒散,时而温柔淡笑,刻意避开注视他的目光,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观察他。
时间没有多长,王震球却像是在遥远的已经被自己遗忘的过去,找到了自己出发的初心。
[我想找到这世上最好的宝藏。]
他远远看着飘忽不定的林惊蛰,观察她的一颦一笑,冷静地听着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一次又一次地验证,让他确定了对他来说最好的宝藏就是林惊蛰本人。
他是一个没有方向的观光客,见证着世界的美丽过后,就可以获得短暂地快乐,可面对林惊蛰他却像个猎人,他想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占为己有。
他要今后或无聊或有趣的人生里都有林惊蛰的身影。
所以,林惊蛰必须和他一起活着,颇具生命力地活着,直至他离开这世间。
她不能被过去绊住了脚步,进退不得,沉睡不醒,擅自离开这场双方默认的游戏,这场没有终局的游戏不可以不经过他同意就擅自喊停。
可是这场游戏是两个人的,另一方的人生,他始终无法操纵,既然如此,另一方任凭心意随意进入和退出,他又能怎么办呢?
“哎呀,”他笑着感叹道,“还真是没有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