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分开以前》如意馒头

4、哥哥，鸽鸽

　　Q：在爱里的人，应该是无知无觉便投身入爱海中。深思熟虑过后的选择，还算是爱情吗？

　　-

　　甄心是学哲学的。

　　要以辩证的思维看待一切，是哲学系学生的基本功。

　　所以哪怕直觉和这头一次单独相处的经历告诉她——她和严文俊多少有些不同，严文俊多少有些不符合自己对另一半的期待和想象，她还是倾向于相信，一个愿意蹲在路边替自己贴止血贴的人，不会太差。

　　可一个不错的人，不代表就是对的人。

　　“人无完人，”甄理在听完女儿倾诉后说了这么一句。
　　“处处周到的人，大多对个个都周到。不过也不一定，你可以再观察观察。”

　　“要观察多久啊？”

　　“不需要太长，三个月吧。”

　　“没到三个月我都回美国了。”

　　“所以你这个事不着急定嘛，等毕业了再说，你们也有再选择再考虑的机会。”

　　林清怡听了着急，连忙打岔：“你别瞎管，我看小严就挺好！”

　　“我也没说他不好啊。”

　　“这么好条件的男孩子，能定下来就尽快定。”

　　“他都多大了？还男孩子？”甄理皱起眉直努嘴。

　　“你能不能别打岔！”

　　“我没打岔，我就跟你说一个道理，没什么条件好不好的，感情这个事儿就是王八瞪绿豆，看对眼就是看对眼了，满大街都是不登对的情侣夫妻……”

　　“你是王八我是王八？你是绿豆我是绿豆？”

　　“你看看你妈……”甄理无辜躺枪，好无奈。

　　甄心看着父母斗嘴，坐在一旁哈哈笑，顿时觉得自己的烦恼不值一提。

　　只不过，犹豫和退缩的不仅是甄心一个。
　　因为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严文俊都没有再跟甄心联系。

　　头一个星期甄心都挺淡定的，并且认为自己完全能理解严文俊做出的选择。
　　所以当林清怡问起他俩进度的时候她也还很洒脱，只笑着说：“妈妈，可能要让你失望咯！”

　　到第二个星期结束，严文俊还是无声无息之后，甄心那延迟两周的情绪反射弧终于找到回家的路，她才猛然觉得难过起来。
　　翻看微信聊天记录，对话仍停留在她发给严文俊的那条“我现在下来”那儿。
　　她有点难过，也有点庆幸。
　　难过的是这份让她抱有期待的感情还是成为了露水情缘，庆幸的是，至少严文俊没有拖泥带水地渣她。

　　在国外上学，她看到过很多因为寂寞而选择一起过日子的情侣。他们看起来都很恩爱，相处起来也很融洽，比真夫妻都更像夫妻，可毕业之后便各奔东西。

　　他们之中，只有鲜少人还花时间去进行情感拉扯，大多数人再有不舍也能找回理智，选择回国或是到新的目的地开展新生活。

　　除非俩人都选择留在同一个地方。但即便这样，也不能保证俩人能继续携手走下去。
　　仿佛签署过一张无形的契约，到期日不定，但双方都能够自行感应到情感的期限。
　　像一盏有自动开关功能的灯，时间一到，关闭键便会启动，然后所有的亲密、缠绵和不知是否真切存在过的爱意，便消失在幽幽黑暗中。

　　如果要这样比较，甄心觉得还是严文俊显得更靠谱一些。

　　可理解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一回事。
　　甄心的情绪越来越糟。

　　-
　　南方的夏日傍晚蝉鸣不断，震得耳膜微微发痒。
　　和严文俊初次约会是在6月下旬，一转眼已是7月中旬。

　　这天甄心她们家晚饭吃得早，天还没黑，她拎垃圾出门去倒，顺便到小区旁的森林公园散步消食，刚踏进公园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驱蚊水味儿。

　　人还真不少。

　　也不知道是还没吃晚饭还是晚饭都吃得这么早，好多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打湿，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刚运动完。

　　甄心经过他们身边时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怕闻见夏日专属的汗臭味或沤味儿。

　　她选了一条人相对少的路走，从口袋里找出耳机戴上，听着歌边四处乱看，做深呼吸，享受大自然给予的免费负离子。

　　夜幕降临之前，天空是渐变色的，从天蓝色过渡到墨蓝色，中间还混入过橙红。蝉鸣从聒噪变成偶尔窸窣几声。

　　甄心耳机里的音乐声在暮色宁静里显得格外高分贝，但已经适应了音量的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后面有个人大声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索性快速跑过用肩膀将她撞开。
　　路太窄了。

　　甄心被撞得踉跄了好几下，脚也伸到了旁边的绿化草坪上。手机飞出了一道抛物线，摔在了旁边的芦苇丛里。
　　她弯下身捡，便看见屏幕上显示有严文俊发来的微信。

　　-在做什么呢？

　　没有叫她卡卡。
　　甄心彼时还弯着身子站在芦苇丛里，突然感觉满世界响起细密的虫鸣。
　　可等站直了身子，那阵声音又消失了。

　　-散步。

　　-我带你喝茶去吧？

　　喝茶？

　　甄心本来有点疑惑，又忽然记起纪叔叔说过严文俊喜欢茶，还跟朋友合伙开了个茶铺。
　　她本想问严文俊是不是去他自己的茶铺，又觉得这好像有点越界。像是掌握了很多对方的信息才接触似的，所以换了个问题。

　　-去哪儿？

　　-过一会儿我去接你。

　　-好。

　　甄心刚发完就后悔了，她也太容易约出去了。

　　公园才逛了一半，汗已经顺着脖子往下淌，衣服前襟后背都洇湿了一小滩。她啧一声加快速度往回走。
　　回家还得快速洗澡洗头呢，昨晚就没洗头。

　　甄心家和她散步的森林公园就是一条马路的距离，她快速回家清理干净后又匆忙挑好了衣服，简单化了个淡妆，又去吹了个头发，花了将近40分钟。
　　除了呆在浴室里洗澡那15分钟，她几乎每隔一分钟就看一次手机，生怕让严文俊多等。可严文俊的消息一直没再发过来。

　　1个小时过去了，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2个小时过去了，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2个半小时过去，甄心怀疑手机没信号，可刚拿起手机就收到闺蜜杨桃的无聊信息。

　　-[链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这个真的笑到头掉

　　笑你个大头鬼！
　　甄心把手机重重扔到沙发另一头。

　　3个小时过去，已经是九点多了。
　　这么晚还喝什么茶？

　　今天甄理正好不在家。林清怡之前见甄心早早化好了妆说要出去玩也没放心上，自己窝在书房里看书。看了半天感觉口渴了到客厅找水喝，却发现甄心还坐在那儿。

　　“你不是要出去吗？”林清怡问。

　　“……嗯，没定好地方呢，她们好啰嗦的，说不定就不去了。”
　　甄心没说自己要跟严文俊出去。

　　“好吧。”

　　林清怡又回了书房。

　　甄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发个信息问一问。
　　可她就是觉得发这条信息很难。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难的。换做是别人，既然约好了要出去的，结果半天没消息，问一问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吗？
　　她纠结了好久，始终还是问不出口。

　　终于，在十点出头的时候，严文俊发来了信息。

　　-不好意思啊，朋友突然从外地回来了，茶喝不了了，下回喝吧。

　　甄心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说不出话，她觉得严文俊这个人，荒谬，不可理喻，没礼貌。同时，还觉得自己非常、异常的丢人，气得手都在发抖。

　　-不用下回了。
　　甄心颤着手指给严文俊回了信息，麻利将对方从好友名单中删除。

　　林清怡再次从书房里出来倒水喝，见甄心还坐在客厅，正想问她是不是不出去了，却瞥见了甄心满脸通红瘪着嘴。

　　“哟，你这是怎么了？”

　　甄心本就觉得生气委屈，一听林清怡问自己，强忍在眼眶里的眼泪就哗哗往外冒，而后索性哭了起来。

　　“妈妈……你给我介绍的，是个什么烂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