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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做牙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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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云棠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爸妈……爹娘都不在了吗?”
田渔歌:“在。”
一个人爸妈都在,怎么能叫没有家呢?活在父母无条件的爱中的程云棠不明白:“那……”
田渔歌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我九岁那年,家里闹灾荒,爹娘牵着我,走了很远的路。把我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领了一袋米,走了。”
程云棠惊住了:“他们卖……”了你。
!!!
田渔歌:“嗯。”
高墙之下的两个姑娘。
一个平静无波,仿佛在闲聊天气,
一个又惊又怒,心潮翻卷。
程云棠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双亲尚在,我没有家。
她低着头,内疚不该问这个:“对不起。”
田渔歌:“没事的。”
卖了她,那两个人有米了,能活了。而她也还活着。如果不这么做,可能他们三个,都饿死了。
她知道这个。
她还知道,即使没有灾荒,也会有人去卖儿卖女。那两个人还算不上最没良知的父母。
她更知道,为了活着,卖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的父母没什么好爱的。
十四岁那年,她有钱了,去见他们。不是认亲的那种见,是道别的那种见。那年收成还可以,他们有米下锅了。几年前还生了一个儿子。
他们再一次为人父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着挺不错的。
他们弃了她。
她弃了他们。
他们没资格做她的父母,她不需要这样的父母。她对他们最后的善意,是暗中留下一锭银子,一些菜肉。
然后拿着她的剑,去她的江湖。
流浪。
她不想让被抛弃的怨恨吸食她的精神和力气,她想把精气留给脚下的路。流浪的这些年,她走过万万里路,做了很多事。
希望,不要再有人因为受灾卖儿卖女。
希望,不要再有人被卖了。
程云棠:“我能不能看你练剑?”
田渔歌:“嗯。”
某时。
程云棠:“你现在使的这招有名字吗?叫什么啊。”
田渔歌:“明月照我。”
程云棠想起了今天三号默写过的明月几时有。想起了忘了好久的一句诗。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明月何时照我还。
明月何时照我还?
她叩心自问。
不知道。
别人的人间,是她的地狱。她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呆!
程云棠:“名字的出处是?”
田渔歌:“没有出处。”
自己想的。
某时。
程云棠:“这个呢?看着好像和刚才不一样,是新的招式吗?叫什么?”
田渔歌:“当时明月。”
程云棠:都好好听。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也没有出处吗?”
“没有。”
程云棠压不住心里的喜欢:“你好会起名字,连剑招都这么好听。你一定读了很多书。”
真有才华。
田渔歌:“我没读过多少书。”
程云棠:“你读诗吗?”
田渔歌:“从不。”
程云棠:“那我觉得更好听了。”不借助诗词找灵感,还能想出这么好听的。这可不是一般的棒。
某时。
程云棠:“这个这个呢。”说着模仿了一下动作:“叫什么?”
田渔歌:“月宫应暖。”
程云棠:哇。
问完一圈的程云棠惊讶的发现,田渔歌一共用了十二招。每一招都带了月。
她好奇:“你是不是很喜欢月亮?”
在22世纪的时候,她对月亮没啥感觉。晚上的时候,抬头,看见的是高楼大厦、各种灯光。她好像极少把头抬的高高的,专门去盯着月亮看一会。
现在不喜欢。
田渔歌:“嗯。”
房间内。
程云棠想起了昨日凄惨的刷牙经历,邀请田渔歌和她一起弄牙刷。
她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田渔歌立刻就领会了。
两个人都是新手。一个见过用过动手能力差。一个动手能力极强但没见过没用过。
兴致勃勃的弄,失败了好多回,期待不减。
终于弄好了。
程云棠看着眼前勉强算得上正常的两把牙刷,特别激动。拿起一把,歪着脑袋瞅来瞅去,翻来覆去的看。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眼睛里盛满了喜悦。
田渔歌拿起另一把,安静极了。
程云棠看着一脸凝重的田渔歌:“不喜欢吗?这个真的很好用,真的,你信我。”
田渔歌:“喜欢。”
只是,怎么能让每个人都有它?
而不只是她们有。
她征求程云棠的意见:“我可以找人制作这个卖吗?”
程云棠:“可以!”
只不过作为商品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复杂很多。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她不懂机械设计,搞不出来机器。人力去完成,生产效率会很低。每个人的牙齿情况都不一样,生活习惯也不一样,可能还得多设计几款。
两个人又聊了很久。
时间在缓慢的流逝。
程云棠:“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田渔歌:“你还缺什么东西吗?还想学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替你做。”
不必等下次。
程云棠觉得闷闷的:“你以为,我想见你,是怕自己又遇到难处,需要你?”
田渔歌眼中写满了疑惑。
不是吗?
程云棠任着性子说:“我就不能是因为喜欢你,想见你吗?我哪有那么不懂事,光指着你救助。我要总是薅羊毛,把你薅秃了怎么办。”
田渔歌:“我不是羊。没有羊毛。”
不会秃的。
程云棠听到田渔歌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失笑:“你这人真的跟法海一样。”
光顾着普度众生。
不懂感情。
田渔歌:“法海是谁?”
程云棠:“一个和尚。”
田渔歌大惑不解:“世间还有像我一样好看的和尚?”
程云棠噗的一声笑出来。
刚才还闷闷的,现在完全闷不起来了。好可爱。她:“你咋知道自己好看的,有很多人夸你吗?”
田渔歌:“没。”
程云棠:“那是有很多人上门求亲,你看自己很抢手,猜想他们中意你的美貌?”
田渔歌:“也没。”
为什么要依赖别人来判定自己是否好看,就很多余。“照镜子。”不就好了。
镜子不就是用来看自己的吗?
脸是自己的一部分。要想弄清楚脸,不就应该用镜子照吗?
何须舍近求远。
扑哧。程云棠再一次笑出声来。笑盈盈的:“我没见过比你好看的和尚。”
以前没见过。以后——等等,和尚?寺庙里的和尚?她突然发现她又一次需要田渔歌。
拽着田渔歌的衣袖,眼睛里闪烁着希冀:“能告诉我京城香火旺的寺庙都有哪些吗?分别在哪?”
她要去拜佛!
田渔歌:“嗯。”
接着讲,讲完怕程云棠跟今天一样迷路,画了图。程云棠拿着图,仔细研究。
田渔歌:“我要走了。”
程云棠眼光微暗。
田渔歌:“我若有空,会来找你。”
程云棠:“真的?”
田渔歌:“嗯。”
“拉钩。”
“好。”
她来去匆匆,行踪不定,很难在一个地方停留,很难在一个人的眼前停留。但程云棠好像需要她。她也很乐意去做这些。所以她还会来。
房间内只剩下程云棠一个人。
她开始说话了。
“能听到我说话吗?可以商量个事不。以后出去,能不能检查一下门锁。”
四下无声。
她担心自己的表述不恰当:“出去的时候,可不可以从外面锁上门,万一有人进来偷东西咋办。”
空气中流淌着沉默。
根本没人理她。
在回家这件事上,她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继续和三号说:“你是宋及以后的人吗?咋俩来自同一个地方,你是不是也想回家?”
四下寂静。
她开口问:“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的吗?有想到啥回去的办法没?”
寂静。
程云棠不管说什么,都得不到一丢丢的回复。就像是,给人打电话,说了一大堆,线路并没通。
安国公府一座雅致院落。听说了一大堆坊间传闻的程云薇本想小憩,可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念头,搅的她根本没办法入睡。
诗会之前,她是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诗会之后,第一变成了程云棠。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程云棠一个一个的抢走。
她愤愤不满,到底哪点不如程云棠了?
她无论身世、样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卑贱的庶女?
瞧瞧程云棠写的那些诗,什么破烂玩意儿。该不是出卖色相,和旁人干了什么腌臜事吧?肯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没别的可能。
像这种为达目的、不顾廉耻的女人,多的是。程云棠生母就不是什么要脸的,生出这么个贱种,倒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等着吧。等她拆穿程云棠的真面目,看着程云棠被万人唾骂耻笑,属于自己的东西就都回来了。
程云薇越想越气。
越气越想。
想的停不下来,气的停不下来。
有时对程云棠怨气冲天。有时气她的脑子里,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愚蠢的想法。
真!的!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