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女主》路佳欣

3、像凝了春光

　　墙上，田渔歌闲坐多时。她喜欢在高处看风景。这里很高，景致也美。看着看着，听到有人在唱歌，心情就更好了。美景在前，歌声在耳畔。

　　正享受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她听到了哭腔。歌中没有新词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一句：想爸爸想妈妈想要回家。

　　墙下的姑娘在哭。
　　墙上的姑娘在看。

　　一个悲伤如瀑。
　　一个绞眉。

　　哭声驱走了田渔歌看风景的兴致，她拿起放在墙头上的剑一跃而下，落在程云棠身前一尺远。开口说话。
　　“我叫田渔歌。”
　　“我有很多钱。”
　　“剑术很厉害。”
　　“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程云棠的眼泪猛然被掐断。她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哭的跟个傻子一样，抹了把脸慌乱的站起来。

　　眼前的姑娘身上穿着深灰色的麻布上衣、长裤。小脚上套一双黑色布鞋。

　　这是她人生第二次见到这种麻布。第一次是在博物馆，古代平民-衣展区。

　　这是她人生第三次见到这种小脚。

　　第一次是在课堂上，有一节课讲到了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压迫，课件里的裹脚部分贴了惨无人道的、血淋淋的裹脚过程和裹之后的小脚图。

　　第二次是醒来看到这具身体的脚。

　　第三次是现在。

　　今天以前，每次在公益渠道看到田渔歌这样的人，她都会忍不住多捐一点钱。而现在，这个看起来特别需要被捐助的人说，我有很多钱。

　　程云棠：“你真有很多钱？”
　　田渔歌摘下钱袋，打开，里面有很多银子：“嗯。”

　　程云棠大吃一惊。
　　好直接的证明！

　　田渔歌：“要吗？”
　　程云棠：“我要你就给？”
　　田渔歌：“对啊。”

　　程云棠目瞪口呆。
　　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找一个陌生人要到钱？天上掉的是馅饼，还是陷阱？

　　她看着田渔歌拿着钱袋的手发了好一会呆。

　　田渔歌：“你怕我骗人？”
　　程云棠：“我……”

　　她想了想，她的担心实在多余。她有什么值得别人骗的吗？没有！

　　她没有身外之物。没有身体。连灵魂都可能被侵染，冒出不是她的想法的想法。

　　她一无所有。
　　失无可失。

　　她需要钱吗？
　　需要。

　　她想回家。可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家。在找到回家的办法之前，她需要在这生活一段时间。

　　要生活，就不得不考虑衣食住行这种事，绕不开一个钱字。

　　在22世纪，她有很多钱，也很会挣钱。可在这里，没什么钱，也不知道拿什么谋生。

　　她想借钱。
　　借多少呢？
　　不好算。

　　具体要买什么得慢慢盘。她对这地界的物价、钱的购买力也没啥概念。

　　见程云棠犹豫许久，田渔歌以为对方还在怀疑自己别有所图，从钱袋里拿出五两塞给程云棠。

　　她懒于用口舌解释自己。
　　惯于用行动。

　　在田渔歌系回钱袋的时候，程云棠再一次看见了田渔歌的手，那是一双和柔嫩毫无关系的手，上面写了很多辛苦。

　　她看到田渔歌全身上下，没有饰品，一件都没有。脑后的头发用麻绳绑的很高。有耳洞，没戴耳环耳坠之类。手腕空空，没有带手链手镯之类。

　　上衣、长裤、鞋子都是纯色，找不到一个图案。

　　人很瘦，锁骨很深。

　　个子比自己暂居的这具身体高一点。

　　脸好看，像凝了春光。

　　田渔歌不是很懂对方为什么用这种充满好奇探究的眼神看自己，开口：“你还没说，遇到什么难处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

　　程云棠静默良久。
　　“没啥难处。”

　　她是一个很难对别人吐露秘密的人。有些事不想让熟人知道，更不想说给萍水相逢的人听。

　　闻言，田渔歌指了指房间：“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程云棠：“可以，随便看。”

　　田渔歌移着步子，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将程云棠的居住环境尽收眼底后走出：“我去买点东西，你有什么需要我顺道一起买的吗？”

　　程云棠略一思索：“纸笔。”醒来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需要记录下来，捋一捋思路。

　　田渔歌：“好。”

　　好字一落地，提剑一跃而上，翻墙而出，很快就没影了。程云棠看惊了。

　　这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功夫吗？
　　好神奇！

　　在惊讶中回过神来的程云棠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刚才说的纸笔，万一田渔歌买回来几页纸，一个毛笔，好像还是写不了字，没有墨。她应该说清的。

　　太阳渐渐高升，田渔歌回来了。抱了一大堆东西。程云棠见状又是一惊。

　　这人是怎么把两只手用出多爪的效果的？
　　买的东西也忒多了。

　　她赶紧走上去，接过几件：“怎么这么多。这些是？”
　　田渔歌：“给你的。”

　　程云棠又吃一惊：“都是给我的？”
　　田渔歌：“嗯。都。”

　　一瞬间，程云棠突然觉得，天上不止会掉馅饼，还会掉大馅饼。这人也太好了！

　　两个人进了房间。田渔歌拿起刚买的扫帚，开始扫地。程云棠看傻了，赶紧从田渔歌手上抢过扫帚：“我来。”

　　房间是她在借住，就该她打扫。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哪好意思假手于人。

　　田渔歌拿出刚买的被褥，开始铺床。扫了没几步的程云棠再一次看傻了，连忙放下扫帚，抓住被褥不撒手：“我来我来。”

　　田渔歌转去清洗柜子。程云棠内心叹了一声，这人也太热心了，眼睛里的活太多了。

　　她拦住：“不许抢我活。”
　　正打算去擦桌子的田渔歌：“嗯。”

　　程云棠干活。
　　田渔歌看着。

　　程云棠扫地的时候，田渔歌：“你那样拿扫帚会稍微有点费力。”说着示范了一下。

　　程云棠又感激又尴尬。

　　换了个姿势确实省力了，但她在田渔歌眼里，会不会很像个白痴？

　　她用惯了扫地机器人，确实不大会扫地。

　　扫完，程云棠不知道垃圾应该扔哪，看着田渔歌：“有垃圾桶吗？”

　　田渔歌迷茫：“那是什么？”

　　她第一次听到垃圾这个词。看着程云棠扫出来的东西，隐约知道垃圾指的什么。

　　那垃圾桶是装着垃圾的桶？
　　垃圾为什么要装桶里？

　　她大为不解。

　　程云棠描述了一下啥叫垃圾桶。描述后，田渔歌摇了摇头。程云棠问：“那有垃圾站吗？”

　　很少迷茫的田渔歌又一次迷茫了：“那是什么？”
　　让垃圾站着？
　　应该不是。

　　站着的人，是停在一个地方不动的人。站着的垃圾，是停在一个地方不动的垃圾。

　　垃圾停留的地方，叫垃圾站？
　　是这样吗？

　　程云棠描述完啥叫垃圾站，田渔歌开口：“也没有。会有很多挖出的大坑，扔进去。”

　　程云棠想了想，22世纪的那些垃圾，是不是大多数也挖坑填埋了。

　　区别是，统一处理？处理时选的坑比较合理？填埋的时候用到了一些技术手段？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一个很古的地方，如此认真费劲的想这种垃圾问题。

　　程云棠脸上泛起了疑惑：“我现在挖个坑？”

　　可是挖哪呀。安国公府是能随便挖坑的地方不。要不挖外面？会不会太远了？

　　田渔歌：“我知道扔哪。”

　　程云棠：“哪？”
　　田渔歌：“府上有很多洒扫的丫鬟婆子，她们把扫的东西扔哪，你就扔哪。”

　　程云棠眼睛亮了一瞬。
　　好机灵的人。

　　随即迟疑了一下：“可是我不知道她们扔哪。”
　　田渔歌：“我知道。”

　　说完就开始带路。程云棠跟在她后头拿着簸箕，一脸的讶然：“你咋知道的？”
　　田渔歌：“我见过。”

　　她来过安国公府好多次了，不止坐在墙上看风景，也见过很多人和很多事。

　　回房后。
　　程云棠继续收拾房间。新的被褥很快就铺好了。她指着旧的：“这个咋办，焚烧吗？”

　　烧的时候，会有烟吧。烟会不会引来其他人？她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田渔歌：“我把他们拿给乞丐，可以吗？”
　　程云棠：“可以可以。”

　　田渔歌抱着被褥消失了。程云棠拿着田渔歌买回来的抹布擦柜子、擦桌凳。

　　终于清理完了。
　　她如释重负。

　　检查完自己的劳动成果后，程云棠拿出了田渔歌给她买的纸笔。之前还担心没说清买少了，结果一看，远远超出预期。

　　有纸、有好几款毛笔，毛的材质不一样、笔的粗细也不一样。
　　有砚台，有墨锭、墨匣、水注、笔架、笔洗、笔架。
　　等。

　　这人也太细致周到了！！！

　　田渔歌回来的时候，程云棠正在写东西。写：
　　1 她的过去。
　　2 穿越后经历的种种。
　　3 疑点。
　　4 负债。
　　5 杂感。

　　1比较杂，记录了22世纪的种种。成长经历，走过的路，看见过的风景，见过的人。

　　2偏向于记录穿越后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尽可能客观描述，不能掺杂猜测、情绪、漫游的思绪等干扰项。这些东西会影响她分析。

　　3 是没有答案的疑惑。

　　4 是欠了别人什么，她欠田渔歌钱，欠田渔歌给她买的那么多东西等。

　　5 是一些猜测，胡思乱想，想爸妈，想家里的扫地机器人，意乱如麻、杂念丛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