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昭雪》怪怪

25、第二十五章

　　最近静园的上下均是提心吊胆，脾气极好的郡主竟然把身边最得力的玉骨给逐出了府。要知道她们二人至少有八年的主仆情分，也不知玉骨到底犯了什么过错，竟然引得郡主大动肝火，直接将人给撵走。因此心儿做事也是战战兢兢的，想到玉骨那样出色的都被赶出了府，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如何。

　　沈绛雪这几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内，终日沉闷的像是一个哑巴。就连沈延安也特意过来看望她，生怕陛下的心尖子在自家的府里出了什么差池，从而怪罪于他。

　　对于这个自小被陛下抱走的孩子，父女之间的情分的确太少。但看到沈绛雪无碍时，才松了一口气。以为是暑热所致，便让张妈妈给郡主的冰例再多些。

　　沈绛雪倒也是想说，但是心里却没有能说出口的人。她独坐在书房，手上的宣纸布满了京城中勋贵家的名字，想从中间理出什么头绪。

　　忠肃伯家的三公子就算是个酒囊饭袋，身边也一定会有小厮伺候。顾姐姐就算杀了人，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要知道在画舫之上离开，肯定是需要乘船离开的。

　　还有就是那份名单，到底为何会出现在那个三公子手中，船上肯定还有其他人。而且对方明显是想将此事借助顾姐姐的手栽赃到她的身上，是为了引起她和忠肃伯府的矛盾吗？

　　她若是杀了人，陛下也一定会保住她。那势必会引起忠肃伯和陛下的离心。但是哪里又不对。若真是如此，直接杀嫡子不就行了，为何要杀一个无用的草包。感觉更像是被替罪羊给推出来的。

　　沈绛雪凝眸盯着宣纸上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脑壳疼的厉害，由于想的太久，身子也乏力。便想吃点东西，顺嘴说道：“玉骨。”

　　然而唤了两声却久久没有回应，倒是心儿慌忙从书房门口小步过来，问有何事。沈绛雪这才想起自己忘记玉骨已经被她放出了府，她将书案上的宣纸反过来压住，低声道：“没事，你退下吧。”

　　没了玉骨，静园大大小小的又都交到了张妈妈身上，她一把老骨头，做事本就有些力不从心，如今再操劳起来更是心累。

　　因此她专程跟沈绛雪又谈论了此事：“恕老奴多嘴，玉骨陪在郡主身边，从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前日看她可怜巴巴在门口站了半日，中了暑气晕倒后才被府上的人带走。她这些年对郡主是忠心耿耿，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恼怒了您。”

　　沈绛雪避而不谈此事：“您放心，这几日我会找一个得力些的丫头。也劳烦您平日多教教心儿，她是个好孩子，人也机灵。”

　　张妈妈无奈垂手：“可心儿终究不想玉骨那样陪伴您多年，您一个眼神递过去，玉骨就知道您要做什么。这心儿就算再机灵，又哪里能比得上玉骨周到。”

　　“好了，”沈绛雪面有愠色，茶盏被重重放下，滚烫的茶水直接溅到了她的手上，她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的事以后不用再提。”

　　张妈妈看到她这坚决的态度，也不再相劝。沈绛雪凝了凝神，让心儿去把宋识叫来。少年来时她能看出这孩子消瘦了不少，脸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下颌线。

　　沈绛雪揉了揉眉心，温言道：“你姐姐的事情知道了吧。”

　　少年无助的抿了抿薄唇，轻轻点头：“嗯。”

　　“我找了一个路子准备送你去军营历练。”

　　这是沈绛雪为宋识想到的最好的出路，若是假以时日有了军功傍身，他以后也保全自己。

　　宋识手指抓紧自己的衣袖，喃喃道：“可是我阿姊？”

　　“她的事情我会再想想办法。”

　　听到这句话，宋识眼里的希冀也没了，眸子里暗沉沉的，他哑声道：“其实我知道阿姊迟早会出事，她一心想为顾家平反冤案。虽为女子，阿姊比我勇气多了，我只能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说到最后一句时，宋识自嘲地笑出了声。他也想救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束手无策的感觉真是太痛苦。

　　沈绛雪的心口处不断刺痛，她也不知宋识何时离去的，就那么呆坐了半晌。突然一声惊雷，天空下起了急雨。她走到廊下伸出了手，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她的手心，心儿看不懂郡主在做什么，但也不敢出声。

　　沈绛雪任由雨水冲洗着手掌，她想洗掉一些东西，但却怎么也洗不掉。她开始有些厌恨为何自己是皇家的人。若是出生在寻常百姓家她的手会不会就是干净的。

　　一场夏雨过后，沈绛雪坐上了马车，准备去女学里找一个聪慧的孩子教导，毕竟她做的事不能声张。

　　管家知道郡主来了，赶紧去迎接，但是看到身边的丫鬟换了人便有些纳闷还问了一句：“玉骨是生病了吗？今日怎么没见她过来。”

　　一旁的心儿听见这句话，心里便咯噔了一下，但她看郡主神色如常、

　　沈绛雪避而不谈道：“我今日是想来挑一个得力的人来我身边做事，管家有合适的人选吗？”

　　对面的人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笑着说道：“有，咱们这里的女子如今个个都是极好的。”

　　她立刻领着郡主来到一个学舍，介绍道：“这里的姑娘都是最出挑的，算数，针黹那是样样都拿的出手，年龄也合适都是十四五岁。”

　　沈绛雪粗扫了一眼，便发现少了一个姑娘：“我记得我之前回来一个姑娘过，她人呢？”

　　管家一下就知道郡主所说的是何人，便欠身回道：“她啊，您知道的。那个孩子才来了不久，年纪尚小而且脸上有胎记，不便在您身边伺候，也免得冲突了贵人。”

　　“无妨，把她叫过来吧。”

　　不多时，那个女孩便施施然过来，她脸上那大块的红斑的确十分的碍眼。

　　但是沈绛雪并不介意，上次匆匆一面，对于这个孩子便印象极深。

　　“这几个女孩子都是这中间最出挑的，您尽管挑挑。”

　　沈绛雪扫略过去众人，众多人的眼里都有很多情绪，独有一人神情淡定。她直接再那人身前站住，点头道：“就你了。”

　　管家有些诧异郡主真得选中了这孩子:“您不再挑挑吗？”

　　“我觉得她挺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有些受宠若惊：“回郡主，奴婢叫陈狗儿。”

　　听到这个名字沈绛雪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就颔首道：“我为你起个名字吧，从今以后你就叫陈昭年如何。”

　　她面色一喜立刻福身道：“谢郡主赐名。”

　　“你愿意跟着我吗？当我的丫鬟并不是只会伺候人就行。”

　　“能在郡主身边，是昭年的福气。奴婢自然愿意。”

　　沈绛雪这才颔首，她之前见到这孩子第一眼就看出了一些旁人没有的东西。

　　等到众人散去，沈绛雪又单独留下管家问一些事情。

　　“我记得城西画舫是醉仙楼一直送菜的对吗？”

　　管家一愣，点了点头：“是，醉仙楼的菜是京中最好的，达官贵人们也都爱尝尝那里的菜色，郡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从我们女学里头出去的人，有醉仙楼的人吗？”

　　管家心领神会，思寻片刻说道：“有的，那里有一个厨娘就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前些日子还来这里教一些丫头做些新的菜色。”

　　沈绛雪面色稍缓：“能不能劳烦您帮我问问她，上旬二十七日都有谁去画舫上宴客。”

　　“这倒是小事，我明个就差人问问。”

　　“有劳您了。”

　　管家立刻笑道：“郡主这是哪里的话，要是没您照拂，我们这些女子还不知道去哪里过活呢？”她当年死了丈夫后，被族亲霸占了家产，幸得遇见郡主才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

　　沈绛雪浅浅一笑：“从前都是玉骨同您打交道的多，我记得您是姓孙？”

　　“是，大家都叫我孙六娘。”

　　“那我叫您孙妈妈吧，玉骨如今不在我身边，我这里一些铺子便无人打理，这些铺子的银钱都是往这里贴补的，以后都由您来管吧。我会同那些掌柜的知会一声”

　　孙六娘一听这话，就赶紧弯腰谢道：“承蒙郡主看得起，老奴一定给您办得妥帖。”

　　“我自然是信你的，这几年一直都是你帮我打理这里。”

　　沈绛雪也是无心才操持这里的事情，索性直接交到这里也好。

　　回去时，沈绛雪特意让陈昭年上了马车，对方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坐了上去，她这还是第一次坐马车。沈绛雪这才专注的打量她。这孩子瘦瘦小小，头发有些枯黄，许是之前吃得不好，个头跟八九岁的孩子似的。才短短两个月就长高了不少。

　　沈绛雪看她包裹里沉甸甸的，轻声问道：“你这包袱里装的什么东西。”

　　陈昭年怯生生道：“都是一些书籍。”

　　“哦，你很喜欢读书吗？”

　　“是，以前不识字，现在识字后便想着多读些。”

　　女学里的只会教认字，并不会在教其他内容。读了许多书后，陈昭年才知道世间许多的道理。

　　“多读书是件好事，”沈绛雪难得见到爱看书的女子，很多都愿意学一门手艺就早早出去做营生，“我府上有很多书册你闲暇时也可以阅读。”

　　陈昭年实在是受宠若惊，嘴角弯弯，露出了两个酒窝：“昭年谢过郡主。”

　　沈绛雪看着这孩子会心一笑，她活不了几年了，很多未办到的事情，这个孩子或许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