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昭雪》怪怪

12、第十二章

　　男人俊美的脸色一凝，目光深沉看着沈绛雪盈盈的笑脸，但是很快就言笑道：“妹妹可真爱开玩笑。”

　　“二哥哥也很风趣呢。”

　　沈绛雪不再理会他，转头专心致志瞧着舞女的精妙绝伦的舞蹈。她们穿着青绿色的舞裙，跳着折腰，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真如同那柳枝一般柔软。在男人看来，女子或许就应该是柔软的，没有一丝棱角。

　　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圣驾归来，所有人起身接驾，程贵妃赶忙咽下口中的瓜果，上前迎接。皇后神色恹恹，但还是懒洋洋起身，以示敬意。她但是很快就瞧见一抹鲜红，很是惹眼。鲜衣怒马的少年最是令人心动，看到那张肖似旧人的面容，她眼神一愣，随后就移开了视线。

　　庆安帝坐在皇后身边，欣赏舞乐，在空地上宴请群臣。

　　沈兰乖巧地跟在阿姐身后，沈绛雪温声问道：“有认识几位姐妹吗？”

　　“嗯认识了两位姐姐，多亏玉骨姐姐一直在旁边照应我。”

　　“有玉骨陪着你我也放心很多，今日还让她陪着你吧。你还没骑过马吧。等宴席散去，让玉骨教你。”

　　沈兰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好啊，有劳玉骨姐姐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得。”玉骨神色冷淡，她不知郡主这是何意。一个庶出的小姐，郡主对她这般好做什么，能来到这见到圣颜就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总是在宫中处理政事，许久没有出来畅快地骑过马，刚才看到有一女子也在其中，也是英武不凡，不知是谁家的？”

　　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出列，抱拳行礼，嗓音浑厚道：“那是末将的长女凤虎。”

　　庆安帝一瞧是他，拍了拍他壮硕的肩膀，哈哈大笑：“凤虎，也只有你这个粗人，才能为你这漂亮的女儿起了这么浑名。”

　　李大将军依旧傻乐着：“这名字多好，有凤又有虎，瞧瞧谁家的千金能像我女儿一样骁勇。”

　　众人也纷纷点头称赞，只有李夫人面色有些许尴尬，掩了掩面。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总混在男人堆里，传出去名声可不好。

　　庆安帝语气轻快：“李家那闺女，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李凤虎抱拳上前，身板挺拔，眉眼里竟是英气，丝毫不输给旁边的武将。

　　庆安帝眼眸里的笑意更深，点了点头道：“嗯。的确是一个好孩子。看到她让朕想到了皇后以前也是这样神勇，不输男儿啊。”

　　皇后默然，端视着意气风发的少女，眼神格外温柔。沈绛雪心想她是在找从前自己的影子。

　　冷面已久女人难得露了一个笑脸：“是很像我……从前。”

　　“多谢皇后娘娘赞誉。”瞧见皇后的雍容华贵的面容，李凤虎笑得合不拢嘴。

　　皇后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女，对方呈上了一柄匕首。鎏金的刀鞘，上面镶嵌着宝石，艳丽夺目。她温声道：“我送你金玉也是俗气了，这把匕首削铁如泥，只是我在宫中也派不上用场，今日便赠与你吧。”

　　“多谢皇后娘娘。”李凤虎恭敬地跪下接过匕首。

　　庆安帝乌目沉沉看向皇后，神色动容，又低头看向李凤虎，背手问道：“你家凤虎可有订婚。”

　　李大将军摇了摇头：“没呢，我家这丫头寻常男儿可是镇不住她，也不知道哪个女婿能有福气娶到我家女儿。”

　　“这不正好，武安侯家的不是也没订婚呢，我瞧着二人很是相配啊。”

　　李凤虎和宁晏秋都是脸色一僵，其余人都看出这是要指婚。皇后嗤笑一声，在沉默中显得格外刺耳。李凤虎眸色一暗，咬咬牙刚要下跪，沈绛雪突然轻轻哎了一声。

　　萧烨挑眉道：“妹妹怎么了，这不是一门上好的亲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朝阳郡主身上。

　　沈绛雪缓缓起身，柔声说道：“我瞧着凤虎和世子也的确是一对璧人，只是今日这么热闹想起了太子哥哥和娉婷姐姐，一时有些想念。”

　　庆安帝颔首：“太子东巡是为民造福的好事，绛雪不必挂念。”

　　“就是啊，妹妹，太子自有太子妃照看。”萧烨这才意识到什么，桃花眸微微收紧，可是话已说出去了。

　　沈绛雪看他已经入套，附和说：“二哥哥说得是，有娉婷姐姐照顾太子哥哥，我也放心多了。”

　　皇后轻轻一笑，淡声道：“太子妃惦记太子，跟他一起去了东巡，感情甚笃，着实令人羡慕。”

　　萧烨刚要转开话题，他那单纯的母妃却又入了套。

　　程贵妃叹气道：“说到太子妃，我家烨儿的王妃还没着落呢。都已经弱冠了，身边不能没有个贴心的人。”

　　萧烨目光微冷，瞧着自家的好妹妹。对方明眸狡黠，让他不由想起了母妃的那只黑猫，也总是喜欢作弄自己。这下众人又看向了容貌俊雅的端王，身为太子的胞弟，这的确是上好的女婿。

　　端王的婚事也很是坎坷，第一位相中的王妃得了急病离去，属意的第二位因为父亲获罪，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因此婚事也是一拖再拖。

　　庆安帝这才想起来萧烨的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正色道：“也是，烨儿今日可有投眼缘的贵女。”

　　萧烨恭敬：“今日诸位贵女个个都是风华正茂，绝色佳人，儿臣实在挑不出来。”

　　庆安帝爽朗一笑：“既然这样，趁此机会，好好相看相看，大家先就坐。”

　　诸位回到座席上，萧烨挑眉对沈绛雪哑声道：“妹妹，你这有些过分了呢。”

　　“我说什么了吗，”沈绛雪抬头对上男人阴沉沉的目光，像是一条恶狼要把她吞食，她不以为意地浅笑道,“妹妹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如此难得的机会，显贵们纷纷开口。

　　“陛下，这是我的千金余歌，正当妙龄。”

　　“小女张婉怡，略懂些书画。”

　　“犬女宋意，性情温顺，姿容甚好。”

　　不一会出来十几个贵女推到了萧烨的面前，他硬着头皮勉强应对着，心里已经狠极了沈绛雪。

　　此时她已经和两个好友悄然离开宴席。

　　李凤虎撩开衣摆，随意坐到草地上，双手撑着大腿，松了一口气：“绛雪还好有你在，要不然我今日这亲事可能就定下了。”

　　“就是，幸好绛雪把端王那个冤大头推了出去。”程姣姣说完咬了一口刚才自己顺手带出来的鹅腿。

　　李凤虎疑问道：“端王他也算你名义上得表哥，姣姣你怎么如此不喜他。”

　　“他就会欺负我，我最讨厌他了。”随后又狠狠咬了一口那鲜嫩的鹅肉。

　　程姣姣心里记得清清楚楚，萧烨那家伙惯会装模作样，三岁拽她头发，五岁抢她首饰，十岁夺她糖葫芦，去年还把父亲要给自己的小猫要走。这不共戴天之仇她是不会忘得。

　　她知道陛下并不是想指婚，他只是想让宁晏秋违抗自己的旨意，毕竟凤虎的父亲也是一方将领。今日自己肯定是违逆了他的心思，但她不想让凤虎被人指指点点，这可是她难得的好友。

　　李凤虎拿出匕首端详着，不住称赞：“皇后娘娘这把刀真是漂亮的很。”

　　沈绛雪侧身问道：“凤虎，你这么喜欢这把刀。”

　　“我更喜欢的是送这把刀的人，我从小就听说过皇后娘娘以前的事迹，她出身郑国公家，上过战场，也立过赫赫战功。若不是成为了皇后，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威震一方的女将。”

　　程姣姣用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花，满眼疑惑：“可历朝历代也没又几个女将吧。”

　　“那是你孤陋寡闻，你可知道先秦妇好平定鬼方，毛皇后蹈死不回，各个都是女中豪杰。”

　　“那她们好生厉害啊，但是凤虎战场凶险，若你是男子就好了，也能上战场。”

　　“哼，就算我是女子也能杀敌。”李凤虎双手叉腰，得意笑着。

　　沈绛雪遥遥看向皇后的方向，她此时正被人搀扶着往帐篷走去，一举一动，优雅从容。以前的她应该也是同凤虎这样任性恣意的女子，为何也被磨平了尖锐，变成了如今这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帐篷中，皇后将头上的沉重的首饰被摘去，顿时轻松不少，眼神却还是那般疲惫。

　　李嬷嬷正伺候着她更衣，叹息道：“娘娘，您对陛下还是温软些好，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女人满脸不屑，嗤笑道：：“那又如何，我身后可是郑国公。”

　　“可陛下的宠爱您真得不在乎吗？”

　　“宠爱，”华蔷冷笑道，“我已经有太子，何须他的宠爱。”

　　李嬷嬷只好话锋一转：“李家那个女子，娘娘很中意啊，随身多年的匕首都赠予了。”

　　“她的确很像从前的我，无忧无虑，天天策马奔腾，”华蔷轻轻摩擦着自己手中的玉佩，不冷不热道，“我今日看见了那个孩子，模样可真像他。”

　　李嬷嬷正在梳发的手一顿，不住叹息：“娘娘，以前的事都忘了吧。您如今是一国之母，是顶尊贵的人物。陛下敬重您，太子也孝敬得很。早已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女人摸着自己凌厉的长眉，语气森然：“忘了，哪有那么简单。别人敬我一尺，我就还他一丈。”

　　她身上所收到的屈辱，从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