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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义父 ...


  •   姜鲤的伤因为扎得深,险些丧命。但好在还是偏离了一寸,经过御医们地极力抢救,终是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自苏醒后,便是一副漠然,没有任何生气模样地卧病再床。灵素和阿虞给她喂药,她也会乖乖地吃,就是李懿亲自上手,她也没有推拒反抗过。

      一直到了十日后,赏丝大会开始。姜鲤的身体勉强恢复了些,能下床,但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面色惨白。

      李懿好言地劝说她陪自己去参加赏丝大会,姜鲤没答应也没拒绝。李懿很想对她发火,摇着她的肩膀,问她到底想让自己怎么做。

      但是手刚抬起来,李懿望着姜鲤的病容就再下不去手。他怕自己再失控,姜鲤还会再一次豁出去地寻死。他失去过姜鲤,更险些再次失去姜鲤,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那种仿若窒息的疼痛。

      他怕姜鲤的身体受不住,也想过让姜鲤就留在芷阁殿养伤。可是高崇喜提醒他,他已经在文武百官面前扬言姜鲤只是缫丝的娘子,若是姜鲤不出现,定会惹得旁人猜疑。

      于是李懿问了御医一遍又一遍,还让御医开了救急的药丸放在怀中,才放心地带姜鲤一起去参加赏丝大会。

      依旧和在左国舅府上一样,姜鲤虽然陪同却不能与李懿并肩。李懿大多数时候还是由左莹陪着。姜鲤就静静地一个人站在望台的高处往下望去。

      偌大的皇宫内院,灯火如昼。往来百官及其亲眷如若在喧闹的集市一般人烟如织。穿着宫装的宫女与尚服局的绣娘们纷纷开摊,摆出最上乘的织品和绣品供众人观赏、买卖。

      底下的喧闹既极近又极遥远。近的是距离,遥远的是怎么也吵不进姜鲤的心里。姜鲤所在之处就仿佛有个无形的屏障,将她与众人隔绝。

      她其实还在底下来往的众人间寻找过夏宜、杜婉、杜浔、陆岁乃至是周纤的身影。有的人她望见了,想上前去靠近又不敢;有的人她没看见,一时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有很多话想问她的这些朋友,可具体要排出个一二三四,姜鲤又思绪混乱到挑选不出。

      她就是孤身一人地站着,直至不久后高台旁的阶梯上响起脚步声。姜鲤转眸望过去,见来得是一位头发半花白的中年臣子。那臣子身形清俊挺拔,如若一棵历经风霜依旧坚韧的松柏。

      姜鲤的鼻头有一瞬地发酸,而后嗫嚅着嘴唇,小声地问着:“敢问丞相大人,陆岁他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姜鲤上辈子的义父,陆岁的亲生父亲,当今的丞相陆今。

      陆今站得和她有一段距离,先是静静地审视着她,之后又回答:“姜娘子放心,岁儿他很好,虽是受了些皮外伤但并无性命之忧,近来也开始愈合。”

      “这次他们母子都没来这赏丝大会。一则是岁儿行动不便,纤儿需要照顾他。二则,我也想避开他们单独来见见娘子。我想知道娘子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他们母子为了娘子愿意豁出去一切。”

      “我没记错的话,娘子的闺名叫姜鲤?”陆今往前上了一步,在姜鲤的身旁站定,与她一道靠近栏杆,随意地往高台之下瞥去。

      姜鲤颔首:“是,小女名唤姜鲤,生姜的姜,鲤鱼的鲤。”姜鲤极力地扯出一个笑来,只是因为她面色太惨淡,显得有些森然。

      陆今忍俊不禁地又道:“不知晓娘子有没有听过我故去义女的名讳,江离。长江的江,离别的离。我其实很好奇,不论是陛下,还是纤儿与岁儿他们母子都对你这么上心,到底是因为你就是你,还是因为你叫姜鲤这个名字,又或者……”

      陆今的目光再次汇聚到姜鲤面上。

      姜鲤面容平静,坦然地与陆今对视,无话,但泪水已是滚落。姜鲤比着口型,想喊“义父”,却又迟疑,末了只哭着笑道:“丞相觉得到底是为什么呢?”

      陆今顿了顿,而后抬起双手,缓慢地落在姜鲤的肩上,声音郑重:“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他说完,更以右手沿着姜鲤的肩颈抚上姜鲤的发顶。

      姜鲤哭出声来,竭力地唤了声:“义父……”而后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今的眼眶也是微红,更用力托着姜鲤的后脑勺,轻轻地拍着,责问:“臭丫头,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为父和你义母,你是觉得我和你义母护不住你是吗?”

      “你现在长本事了,反倒成了姜衷那个老匹夫的女儿。阿离啊阿离,其实只要你说一声,我和你义母便是拼了命也会保你下来。”陆今最后一下拍姜鲤的脑袋更使了力。

      姜鲤吃痛,哽咽地说着:“义父,好疼。”

      陆今更骂她,“你还知道疼?你若是知道疼当初怎么能一个人把自己关在芷阁殿郁郁而终?你若是知道疼又怎么能在十日前将发簪插进自己的心房。江离,我看你合该是一点都不知道疼才对。”

      姜鲤哭着哭着又破颜展唇地笑起来,“可即便如此,义父,女儿还是好疼啊……呜呜,不论是病死的时候,还是发簪刺破心房的时候,都痛得我再不敢忍受第二次……”

      “义父,女儿想活着。”姜鲤坚定地说道。

      陆今望她随之叹息,“阿离,你如今确切地告诉为父,你是否真的不愿再与陛下一起,是否真的想离开陛下,又是否真的想做我陆氏的儿媳?”

      姜鲤的笑容更甚,回答:“义父,我已不再爱李懿,与他之间也只剩下仇怨。我宁愿再经历千百次那样垂死的疼痛,也不愿意再和李懿一块。至于要做您的儿媳,阿离不敢,阿离耽误陆岁的这一选择,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为父反倒希望你是真心的。”陆今也总算笑起来,望着姜鲤既是生气又是无奈,还有失而复得的庆幸,“这样看来,你义母和义弟做得还是对的,宁可把你强娶回我们家,也不能让你落入陛下的手中。”

      “阿离,既然今日为父认出你来了,你也确定地告诉为父你不愿与陛下在一起。那么为父即便在你身为江离时,没有为你披荆斩棘,现在你重活一次,义父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全你所愿。”

      “阿离,你在宫中先再委屈自己几日,等为父的好消息。”

      “可是义父,”姜鲤急切地一声,有些惶恐地反驳,“女儿其实并不想希望您为了我和义母与陆岁一样,不惜付出一切。义父您是比他们都聪慧的人,应该明白放弃我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自己应当也是可以的,便是真的要死,这一死于我也是早点解脱。”

      “义父,你还是不要为了我……”

      姜鲤的话还没有说完,陆今立马打断她道:“好了,阿离,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便是你不相信我和你义母,我也不能放你任性妄为。你可以,你可以什么?你所谓的可以就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然后再送给陛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吗?”

      “阿离,你已经死过一次,应当明白活着有多幸福和难得。相信义父吧,义父追随陛下这么多年,总还是了解他的。义父又贵为丞相,曾追随陛下出生入死,你放心,陛下舍不得杀了义父。”陆今说完,再次纵目去看高台之下的灯火人景。

      还指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天灯道:“阿离,臭丫头,看啊,天灯。”在定朝,天灯地冉冉升起象征着无数新的、一定会实现的愿望。

      姜鲤也望向远处。望了一会天灯,望完天灯之后,又去望天灯之下的喧哗吵闹以及人烟如织。她几乎只一眼便认出夏宜和杜婉她们来。

      她们也在仰头看天灯。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互相蹦跳着与亲近的朋友分享此刻的喜悦。姜鲤很羡慕她们。原本,她若是还只是姜鲤的话,她们的身边也该有自己。

      似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她们随之回过头来,也去望姜鲤。隔了很远的距离,又隔着漆黑的夜色。她们竟然似乎也只一眼就认出了姜鲤。

      夏宜遥遥地对高台上招手,朗声唤着:“阿鲤、阿鲤,你快看啊,那边是漫天的灯火在飞舞!”

      姜鲤先还是迟疑,有些不敢,而后被夏宜的热切感染,再压抑不住内心最真切对于友情地追求,也同样招手示意,扯着嗓子回应她,“宜儿、婉婉——”

      宜儿、婉婉,我很想你们。

      姜鲤在心里默念,脸上笑开了花。

      她灿烂的笑容和雀跃的嗓音惹起了同样在高台之下李懿的注意。

      李懿眺望她,如在观瞻若远在皎月之上的仙娥。原来没有自己,她会露出这般畅快、欣然的笑意。

      李懿望着她,呆愣住。

      他从前喜欢上姜鲤,便是因为在望山时刻为她的轻松愉快所感染。即便后来战火纷飞、生死不测,姜鲤也一直是积极应对。

      姜鲤曾说,只要能在他身边就会永远快乐。可是,终究,姜鲤还是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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