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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改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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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摘月楼出来,天色已经黑了。
杜浔难得没有在摘月楼宿醉,而是选择先送妹妹杜婉回家。陆岁和顾峥照例送姜鲤和夏宜。
四人一道乘坐马车在路上,途经市集,夏宜闻着不断传来的幽幽甜糕香,嚷嚷着想吃甜糕。
顾峥尽管揶揄她,“夏姨母,你晚上吃了那么多,还没吃饱吗?”但还是乖乖地让车夫停了下来,准备陪夏宜一道去买甜糕。
夏宜懒得理他,没有回答他的揶揄,只继而呼唤姜鲤,“阿鲤我们一道去买甜糕吧,顺便在这还没关闭的夜市逛逛。”
夏宜的语气诚挚,态度欣然,感染了姜鲤。姜鲤虽然并不好奇这夜市,但想着自己确实很久没有静下来欣赏过身边的景致。因而未作多想便答应了。
夏宜和姜鲤手牵着手,一前一后地跳下马车。
顾峥和陆岁体贴地跟在她们后面。但顾峥的嘴不禁难听地又道:“也不知这些小娘子们是怎么想的,糕饼那种甜腻腻的东西,还当作美味佳肴。”
夏宜闻言,回头瞪他。
陆岁在顾峥旁边哑然失笑,“顾晚林,就你这张嘴,想要抱得美人归怕是比登天还难。”陆岁说完,目光定在前方的姜鲤身上。
姜鲤站在街口,纵目望去,即使天已经黑了,但由于鳞次栉比的灯火,街巷内竟是明亮若白昼。
来往的行人和叫卖的商贾,一点都不比白日少。反而因为熬过了一天辛勤的劳作,大家走在街上格外得充满欢声笑语。
还有白日里不常见,但是夜晚到处都是,被拿出来售卖的各式各样的彩灯。彩灯流转,光华闪耀,竟仿若回到了上元节一般。
去岁的上元节,李懿已经册封左氏女为皇后,姜鲤与李懿闹得不可开交。李懿为了哄姜鲤特意在宫中办了民间的灯会。然而灯会虽美,那时的姜鲤却没有欣赏的闲情。
今岁的上元节,姜鲤则是在死亡与刚刚复生之中度过。以致于她都快忘记了看上元灯会原本该有的欢愉和喜悦的心情。
姜鲤这一刻不得不感慨盛世的美好。
人人安居乐业,似乎连蜿蜒的灯火都若腾起的巨龙,飞舞得张扬肆意。
她还在陪着如今的陛下李懿谋事的时候,就曾听自己的那位义父,也即如今的丞相陆今慨叹,若是能再看一眼故都长安上元灯火如昼,便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姜鲤回眸,也去看向陆岁。不得不说,陆岁尽管是个男子,但是不完全肖似其母,而是更像他爹。甚至陆今年轻的时候,比他还要英伟不凡。
姜鲤灿然地对陆岁扬笑,目光温和而宠爱。陆岁紧盯着她的眼睛,久久地,又将她想成故去江离的模样。
他的阿姐还站在前方灯火通明的地方等他。
陆岁紧着上前了几步,到几乎贴近姜鲤。这时,夏宜高兴地指着甜糕摊,拉着姜鲤,雀跃地呼喊:“阿鲤,甜糕铺子在那里,走,我们过去。”
陆岁又卒然地回过神来。
姜鲤不是江离。他已经第无数次地这样告诉自己。但倘若她是江离的话,陆岁更能坚定自己要照顾她的想法。
她和夏宜在前面奔走着,陆岁在失神发呆,唯有顾峥担忧地说了句,“夏姨母、姜娘子,你们走慢一点,街市人多,小心走散。”
夏宜则是置若罔闻地就拉着夏宜到了甜糕摊子前。
甜糕摊子虽是只卖甜糕,但甜糕也分许多种类。比如最简单的白糖糕,雪白柔软的一片。五彩斑斓的四合糕,取四种花蜜调色而成。其外,还有各种不用一边蒸制一边售卖的其他糕点。
夏宜实在而朴素地只想吃一块简单的白糖糕,因为白糖糕的味道好,比较纯粹自然。姜鲤则是看中了那色彩鲜艳的四合糕。她已然过了追寻朴质的时候,事过境迁,回头想来,还是更该做最璀璨绚烂的自己。
最明显的就是,她喜欢色彩丰富的东西。
她们一人要了一块甜糕。卖甜糕的老板烹制的时候,夏宜就站在旁边激动地握紧姜鲤的手,觉得口涎直流,不停地告诉姜鲤,“好想吃,好想吃……”
姜鲤哑然失笑,不停地安抚她,“好好好,马上等老板出锅就能吃了,你稍稍忍耐一下。”但其实她也被那馨甜的香味和夏宜渲染的气氛弄得食欲大开。
明明晚上吃得也不少,现在竟就有些饿了。
顾峥依旧不能理解她们这些小女娃的喜好,见夏宜和姜鲤在甜糕摊子前站定,也不会有什么意外,遂与旁边的陆岁支会一声,“你在这里等他们,我去买碗臭豆腐来吃。这街巷的美食,唯有这臭豆腐鲜少在富贵人家的餐桌上看到……”
顾峥一面念叨,一面走远。
陆岁好笑,但想起臭豆腐的干香也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便补充着回答:“顾晚林,你多买一些,再多拿几根竹签。”
反正他也吃不了多少。就算姜鲤和夏宜看见了也想吃,臭豆腐这种装在桑皮纸包里,一块一块没有汤汁的,只要不用同一根竹签,应该也可以四人共享。
陆岁这样想着,就站在街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乖乖地等着。
姜鲤和夏宜买完甜糕回来,一人手里拿了两个。陆岁不可思议地望她们,微笑道:“你们俩买这么多吃得下吗,这一块糖糕的分量可不小。”
陆岁看着,粗略地比划了下,约有自己的手掌大小。
夏宜一本正经地回答:“也不是我想要买这么多的,是阿鲤说我们买都买了,不如给你和顾晚林也都带一块。虽然你们是男子,大概不常吃甜食。但是小的时候,应该也曾找自己的父母亲长要过糕饼。”
陆岁的身形一顿,记忆随之回溯到很远之前。那时他还小,尽管已经稍微知事些,会因为别扭不愿意与江离亲近。但是一次江离领着他走在街上,他还是为街边的甜糕所惑,走不动路。江离就嘲笑他,你一个小男孩居然还喜欢吃甜食。他不满地反驳江离,喜欢吃甜食怎么了!江离只笑,不过她还是体贴地给陆岁买了一大块。
陆岁承认那是他吃得最畅快的一次甜糕了。之前,他阿爹不让他吃,他阿娘会偷摸摸地塞给他一点。但这样光明正大地抱着一整块啃食,还是鲜少会有的。
陆岁紧盯着姜鲤挪不开眼。姜鲤怕他回忆起什么,赶忙为自己找补,望了一眼陆岁,转而对夏宜道:“宜儿,我都说了,是鱼儿一直都很喜欢吃甜食。”
“其实男子喜甜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姜鲤这句话又是看着陆岁说的。
陆岁觉得即便她不是江离,此时此刻,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也突然能坚定要照顾她的决心了。
她不想嫁人,她的父母却在为她寻觅良婿。陆岁以为,这整个京城之中不会有人比他更能既给她自由,又给她婚约了。
陆岁豁然开朗地笑了笑。
姜鲤此时接着又道:“就是我和宜儿按照我们各自的喜好,给你和顾公子,买了不同的甜糕。不知道陆公子你喜欢白糖糕,还是四合糕呢?”
顾峥恰好走过来,遥遥地便答:“我喜欢四合糕。”
夏宜听着,忍不住地又转眸瞪他,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大男人还喜欢五彩斑斓的东西,也不嫌丢人。喏,我这里只有白糖糕,你拿着吧。”
说着,夏宜就把自己手上的白糖糕塞给顾峥。
陆岁这时才认真地去看姜鲤的手上。她左右手拿的都是四合糕。四合糕味道比较复杂,并不是江离的选择,但若是姜鲤买的,陆岁也欣然之至地愿意尝试。
陆岁伸了手到姜鲤手边,迟了一会才回答:“正好,我也喜欢四合糕。”
他这样说,姜鲤就毫不犹豫地把另一块四合糕递过去。陆岁接过,大大地咬了一口。
顾峥也在津津有味地吃白糖糕,但他一边吃,偏还要一边絮叨,“夏姨母你懂不懂,这四合糕比白糖糕贵,一次性吃到的口味也多。我们这种鲜少能吃这类街边甜糕的人自当更喜欢四合糕,谁像你一样喜欢白糖糕啊。”
夏宜被顾峥说得恼了,直接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白糖糕,大声道:“那你别吃了,把白糖糕还给我。我以后就是喂狗,也不会给你顾晚林买任何吃食。”
顾峥却是眼明手快地躲过。他看夏宜恼羞成怒竟还颇为高兴的样子,理直气壮地说着:“我就不给。白糖糕也是糕,便是不好吃,那也是花夏姨母你的钱买的。我最喜欢占你便宜了。”
夏宜没好气,“顾晚林,怎么不噎死你?”
顾峥不以为意,反还乐于分享地递出手中的桑皮纸包,笑着在夏宜和姜鲤面前扬了扬,说道:“夏姨母和姜娘子你们要不要吃臭豆腐?”
夏宜嫌弃地捂住鼻子。姜鲤虽是不好意思,但因为贪嘴,还是扭捏地说出来,“顾公子,我可以吃一小块吗?”
顾峥不懂她,更是大方地说:“吃一小块干嘛?反正我买得多,姜娘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便是。”
姜鲤感激地对顾峥笑。
夏宜不甚理解,“说来,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是一起逛秦楼楚馆、买街边小食的情谊,你们怎么还顾公子、姜娘子地叫?阿鲤,你就叫他顾晚林啊,他又不是什么有架子的人。”
顾峥点头如捣蒜,“是了,姜娘子你就叫我顾晚林吧,听着亲切。”
“那你还叫人家姜娘子?”夏宜瞪顾峥。
顾峥立马改口,“阿……小鲤鱼,我就叫你小鲤鱼吧。我不喜欢唤别人的名字,倒更喜欢起绰号。”
姜鲤忍俊不禁,“那也行。”至少“小鲤鱼”这个绰号,要比“夏姨母”好听多了。
“陆平宁你说是吧?”姜鲤本能地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喊出陆岁的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