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遗愿［穿书］》风将眠

3、反悔

　　楚轻离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戌时末。

　　顶着昏沉的脑袋侧头打量屋内的装饰摆放，周遭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间雅致厢房，相较之前朴素了些。

　　碍于伤势，楚轻离躺在榻上不敢动弹半分，脑中却反复回想起替萧匿挡下那一剑的画面，左肩伤处在心理作用下隐隐作痛。

　　“现下是何时辰了？”楚轻离语气轻柔。

　　“公主，您终于醒了！”

　　一直守在榻前的丫鬟这才惊觉，激动之余又立即压下声音回话：“眼下应当……快亥时了罢，您昏迷了整整三日呢。”

　　丫鬟看上去约莫十五岁，眨着无辜的小鹿眼睛看她，一脸的涉世不深。

　　“哎呀！”楚轻离正要开口同她说话，却见她整个人雷劈了似地绷直身体：“险些忘了！”

　　说罢夺门而出，通报主子去了。

　　“……”

　　楚轻离并未太过在意丫鬟的去留，反而琢磨起了那日萧匿遇刺的来龙去脉。说来奇怪，萧匿竟会在隶属于六皇子萧晔的情报机构遭遇刺杀。

　　掩雀楼素来是隐秘安全之地，运作如常从未出过差池。

　　这次意外，其间究竟是疏漏，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毕竟小说里六皇子与静王两人势为一股，静王虽不起眼但胜在谋略，还甘愿作叶陪衬，萧晔没理由自断手臂。

　　若她没记错，屡次安排刺杀的主谋应当是那位兜不住野心的太子……而萧匿的最终结局也逃不过被太子诬陷而死。

　　通敌叛国，斩首示众。

　　若此次并非掩雀楼偶然疏忽，那萧晔这一步棋，估计早已被太子之势吃透了。

　　正思虑着，门外一阵脚声渐近。

　　原主的这具身体本就羸弱，跑两下她都嫌喘，眼下又受了重伤，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谁那么不识趣要来打搅她休养生息？

　　楚轻离抱定谁来都不想见的心思，闭眼装死。

　　“本王有话要问你。”

　　“……”

　　楚轻离怒了，心道见过忘恩负义的，还没见过上赶着来‘恩将仇报’的！

　　她阖眼装了没多久，萧匿便进屋坐在她榻边的太师椅上，拆穿了她装睡的把戏。

　　要不是方才那小丫头去禀报她醒来一事，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演到底。

　　“免礼。”见楚轻离动弹了下右臂，萧匿便以为她怎样也要起来给他贯彻礼制。

　　我行你个头的礼。

　　楚轻离才压下的怒火，蹭蹭地往回倒。

　　“殿下误会了，”绕是她再气，也不敢在萧匿面前发作，只是抬起的右手僵了一瞬：“我只是觉着有些头疼，想揉个穴位罢了。”

　　萧匿眸光转瞬凛冽。

　　“咳，”楚轻离战术性避开眼刀，垂眸揉着太阳穴道：“殿下此次前来，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得知宁卿卿有刺杀动机的？”

　　被猜中心思的萧匿眸中惊色稍纵即逝：“不错。”

　　果然怀疑她跟那花中魁首是一伙的了。

　　“不论殿下是否信我，我与宁卿卿的确只有一面之缘。而占卜一事若要细说，可能要让殿下失望了，个中玄机不可说破。”楚轻离不疾不徐地道来：“我救殿下也无非就是想换副自由身，这一点想来殿下也能料到。”

　　“你倒是个坦荡人。”萧匿道。

　　“自然。”

　　萧匿眼中噙笑，笑意却格外渗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楚轻离干脆全给他挑明了来，省得两人你一句客气我一句试探，那也忒累人了……主要还是萧匿这个笑分分钟钟想将她送去地狱，她表面有多镇静，内里就有多惧怕。

　　“殿下，咱们也别互相卖关子了，”楚轻离迫使自己挤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还请殿下说说来找我的第二件事罢？”

　　萧匿眼底的笑意瞬间遽散。

　　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她已经被萧匿凌迟无数次了。

　　毕竟猜中一次人家的心思是为偶然，那这第二次第三次……想法都被人摸透了，换谁谁不气嘛？

　　更何况是静王这种以谋略为胜的天之骄子。

　　起初，楚轻离也不明白萧匿为啥这么执着地要抓她，直到她想起‘静王有一至交，恶疾缠身久治不愈，找寻医圣下落多年未果’这么一段剧情……这才恍然原来盯上她是为了要利用她的能力把人找出来。

　　他何等精明啊，一步一步地试探。

　　先是将她捆在身边，再当面确定她是否有能力为自己所用，有用则留，无用的话……

　　估计她就跟宁卿卿一样，尸体已经横在坑里了。

　　“公主果真是个聪明人。”

　　萧匿突然伸出手来，替她掖了掖被角。

　　“我……草民惶恐。”

　　楚轻离被萧匿这一下整蒙了，脏话差点没刹住。

　　这冰山脸又想在她身上打什么坏主意？！

　　偷偷瞥了眼萧匿，见他面色平静甚至有些想笑，楚轻离更琢磨不透他了……算了算了，照计划行事：“殿下，那这第二件事是？”

　　“找一个人的下落。”萧匿终于松口。

　　楚轻离继续装傻：“何人？”

　　“医圣，言阕。”萧匿道。

　　果然是要找那个治病的老头啊……

　　看来，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就在楚轻离沉浸在计划实现的喜悦之中，萧匿不动声色地撤回了手，眸光浅淡，扫过她唇边难以察觉的上扬弧度：“你救了本王，自当待你伤好再议。”

　　楚轻离僵住：“？？？”

　　心头有一瞬的悲喜交加蔓延而过，过山车都没那么刺激。

　　她真的宁愿萧匿眼下就指着她下令‘立即给本王占卜个结果出来’，要不‘救人性命耽搁不得’也行啊，什么叫‘待你伤好再议’？

　　这、这冰山脸确定不是在变相拖延放她走的时间？！

　　她本想一个翻身起来质问萧匿，却见萧匿已经若无其事地离座起身了，送到嘴边的话又生生退了回去。

　　“公主似乎还有话要说？”

　　楚轻离凶狠狰狞的表情好死不死地又给萧匿瞧见了。

　　“我……”楚轻离心道我说个鬼，你要真让我说还会问我做什么？！但是眼下就算表态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再往深了说还可能会惹恼萧匿，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她才不干，意识到脸色过于僵硬，楚轻离瞬间转变态度，对萧匿笑得心花怒放：“多谢殿下体恤。”

　　萧匿睨了她一眼却不应，转身迈出房门走了。

　　谢天谢地。

　　目送萧匿离开，楚轻离立马拉下了脸来。

　　这啥男配啊还白月光呢，小说里描写的温柔悲悯全不见了。楚轻离摸秃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剧情改变了还是人物出现了偏差？

　　毕竟要是按照小说原来的人设走，萧匿就是一整个行走的ooc好吧？

　　算了算了，反正她大计已成，任由萧匿再怎么变，总应该不是个说话不算的。

　　—

　　七日后，戌时。

　　庭院开阔，楚轻离倒在躺椅上慢悠悠地品着甘草冰雪羹，赏着黑天上的月。

　　“玄枭！”

　　“何事？”

　　“我早都好全了，你家王爷真就没有一丁点要找人的打算？”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楚轻离‘噌’地挺直腰杆，险些碎了手中的调羹。

　　娘的，萧匿确实是个说话不算的。

　　为继续那日与萧匿商量的‘交易’，她不惜用仅剩不多的生命值兑换了能快速修复伤处的药物……等到她终于能生龙活虎地在萧匿面前蹦跶了，对方却屡次以事务繁忙为由，频频出府，婉拒了她见面的请求。

　　现在想来……

　　尼玛这儿是招花国的领土，又不归他管，他忙个屁，分明是借此为由故意躲着不见。

　　“主子的事，下属不应揣度。”

　　“……”

　　玄枭在廊柱旁抱剑而立，一身黑衣隐于夜色。

　　楚轻离循声望去，盯着那片黑影咕哝道：“还用揣度？真要找的话还凉着我干嘛？”

　　“你既明白，又何必再问。”

　　“……”

　　不知怎的，这小子近几日佛系了不少，不论她使什么法子激他，他都一副‘我绝不会动怒’的修行者做派，回话也尽是不知不晓不明白，或是干脆扯开话题……总之绝不正面回应。

　　这是得到了哪位高人指点？

　　看来，要想从他口中得到萧匿几时回府的消息，是行不通了。

　　楚轻离倒也不执着于此，抬头赏着月色，一口一口地给自己喂着羹水，琢磨起了这些时日的经历。

　　原来上回她都计划好了要跟着打点好的商队回招云，结果还是被那群狗皮膏药给截断了……要不是她后来想到利用宁卿卿做局，又磨出了个新的交易，萧匿会轻易放过自己？

　　这天杀的男配……

　　她越想越恼。

　　尤其一想到任务还没开始就已经遥遥无期，楚轻离不仅没了继续与玄枭斗嘴的心思，这满园的月色也无心再欣赏，索性端起碗一口饮完羹底，草草收去躺椅，越过玄枭回房歇息去了。

　　待她回房，玄枭也并未松懈，纵身越上屋顶，连夜看守。

　　屋内。

　　楚轻离摸着下巴，眼睛不离摆在桌上的宅院地图，连夜更新逃跑计划第四弹。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眼下再仔细琢磨一下之前与萧匿的对话，估计他早就看穿自己那拙劣的心思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之间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萧匿犯得着为了不让她如愿离开而耽误那位至交的救治时机？

　　自是犯不着，那究竟是何原因？

　　“……完全被带偏了啊。”

　　楚轻离崩溃地扶着额头，边骂萧匿害人不浅边倒回规划逃跑路线的思路上来，重新琢磨了好一会，她的视线忽然停在了地图的某一处，狡黠笑道：“就是你了。”

　　夜越发地深了。

　　一道娇小身影鬼鬼祟祟地穿过别院，正要翻过半人高的竹墙。

　　“看来此处宅院月色的确胜过别处，竟也将公主引来欣赏。”

　　“……呃？”

　　萧匿不知何时已经像鬼一样出现在了身后，正摇着折扇饶有兴致地盯着爬上竹墙的楚轻离道。

　　刺啦——

　　一条腿已经跨过竹墙的楚轻离瞬间心如死灰。

　　“这儿……的确不错。”楚轻离欲哭无泪。

　　萧匿道：“院外的更好对么，公主殿下。”

　　“这，是……殿下说是那便是。”楚轻离被他一句‘公主殿下’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立马将摆出去的腿撤了回来。

　　表面赔笑实际心里早就将萧匿吐槽了个遍，楚轻离那个气啊，这混蛋男配前几日避而不见处处躲着，等到她终于找机会逃离这个囚禁之地了又突然出现抓她社死现场……小说里风度翩翩又金玉其外，碰上了才知道是败絮其中的铁打扎心刀，竟然日夜以消遣她的痛苦为乐趣。

　　楚轻离脸上挂着笑，头皮却一层层地发麻。

　　“裙子……”

　　萧匿折扇一合，眼神犹疑地从上而下扫过她，随后默默偏过头去。

　　“多谢殿下提醒。”楚轻离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暼去，心说不就是裙子破了层外皮嘛，尴尬是尴尬了点儿，但也不至于瞧见里面，而且……

　　她没瞎谢谢。

　　楚轻离嘴上斟酌应着，身体却是不动。既然萧匿不想瞧见，违反礼数，她就越不让他如愿。

　　“公主不下来？”见楚轻离不甚在意，萧匿索性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

　　楚轻离尴尬一笑：“这……这儿的月色最好。”

　　硬着头皮尬聊了一会儿，楚轻离脑子里过了一万遍想刀了对方的念头。

　　她眼带笑意，目光却如杀人刀刃，恨不能将萧匿整个人扎成刺猬……不过她也是这会儿才注意到眼前人的装扮。

　　萧匿今夜一袭白衣身姿如松，清雅如莲，尤其是那张冠绝当世的脸，光站在院儿里就成了风景，要不然就是令风景为之失色，妥妥的男神一枚，就是脸色苍白了些……呸呸呸，她夸起来做什么，都说好狗不挡道，萧匿怎么就一再二二再三地截断她的去路？？

　　楚轻离不合时宜地抹了一把痛惜泪。

　　“我，我这就下来。”

　　不等萧匿明令，楚轻离识趣地提起裙摆，从垫脚的竹筐上一跃而下，将扯烂的裙摆细细掩回了后方。

　　这次逃跑黄得比之前还要快，要不是碰上萧匿这个瘟神……下次出门她一定要看黄历！

　　“既已无事，我便回房了。”见萧匿似乎是要朝她走来，楚轻离立马佯装眼瞎赶紧溜人。

　　不能再跟这个瘟神待在一处了，她也不管萧匿答不答应，果断朝他福了福身，转身拔腿就要跑。

　　“公主留步。”

　　萧匿似是早已料到她要逃，果断在她转身之际叫住了她。

　　“……”

　　楚轻离虎躯一震，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听说，公主这几日一直想见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