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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月亮 04 ...

  •   邱易唯离开当天,连着晴了两个月的珜曲古镇迎来一场大雨。他给时雨发微信说,因为这场雨来得太大太突然,他乘坐的那班高铁延误了半个小时。
      珜曲并非处在降水丰厚的地区,只因这里地势特殊,又多山地,每年都会迎来几场时间不怎么固定的地形雨。而且今年全国大多数地区的降水量均高于往年,就连敦煌以西的戈壁滩都因雨水的滋养,长出了一大片沙地植被。
      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天,也没有要停的架势。古建院在珜曲的工作被迫暂停了,包括剩余几座石桥的修复,还有寺庙遗址考察。
      时永忱两天前回到了恒洲,叶晓萌和张锴也被他召回去做这次资料的整理了,只剩时雨一人留在镇上。她每天除了去碧波谷和叶老师开会,剩余时间就在公寓看书、睡觉。
      这种生活,时雨觉得既充实又无聊。充实是因为她不至于没事做,哪怕坐在窗前发呆看下雨也挺惬意的。无聊呢,则是因为她这几个月不知不觉习惯了有人在耳边聒噪的日子,世界忽然变清净,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陆西城说他下周才能回来,邱易唯归期未定,叶晓萌则完全听院里安排,不出意外最快也得到下周。
      “唉,连个饭友都没有。”时雨打开窗户,叹了口气。
      窗一开,雨声瞬间放大,哗哗不绝于耳。
      不知是不是心里的念叨起了作用,她听到有人敲门。按理说,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人找她的,她在珜曲认识的人屈指可数,且都住在几十里外的碧波谷,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冒雨来这儿!
      “谁啊?”她提高了警惕。
      叶晓萌临走前再三叮嘱说,前不久镇上那几起抢劫案还没告破,她一个女孩子在家得格外注意,晚上千万别出门,也不能轻易给人开门。她从床头拿起叶晓萌留给她的防狼电棍,小心翼翼走到门口。
      敲门声又响了,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特别瘆人。她握紧电棍,又问了句是谁。
      “小雨,是我。”
      浑厚、低沉,略带沙哑,是她熟悉的声音。虽然不敢相信,但她还是带着希冀,缓缓拧开门锁。门缝一点点扩大,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她思念而又害怕见到的那张脸。
      “你怎么来了?”她惊诧。
      许仲骞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买了你爱吃的菜,还有云都酒店的咖啡。先吃吧,一会儿凉了。”
      时雨侧身让他进门。她发现,许仲骞背上已经湿了一半,头发上也沾了一层细细的水珠,在昏暗中泛着白光。
      这雨可真够大的。
      时雨不是爱幻想的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猜测,许仲骞可能是为了她来的。自从上次把他拉黑,她就没怎么搭理过他,也不知他是不是良心发现,亲自来道歉了。
      “总不至于是为了罗轻轻来的吧?”她在心里暗自揣测,“不太可能,罗轻轻都已经回去了,他不应该不知道吧?”
      时雨仔细打量许仲骞。才十几天没见,他消瘦了,或许是工作太累的缘故,他眉间有了倦意,不再是以往意气风发,一聊起工作就两样放光的模样。
      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两边,边吃边闲聊,仿佛从未有过嫌隙。许仲骞用非常简短的几句话交代了他来珜曲的目的。
      山里的寺庙有了新发现,文物局顺理成章接管了后续工作,经过他们的鉴定,地下室那些卷草纹石砖源于魏晋无疑。省文物研究所对这一结果很重视,觉得有必要勘测寻找彭桥碑文中提到另一座寺庙——位于古珜曲县西南侧的普济寺。
      在地理勘测方面,古建院和文物局都是外行,他们找了地理资源研究所协作,大家一开会,一拍即合,许仲骞就这样被派来了珜曲。
      听完来龙去脉,时雨不免失落,原来许仲骞不是为了她来的。他昨晚给她发消息也不是想跟她道歉,只是为了想告诉她,他要来珜曲了。
      不过时雨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为了她抛下工作来珜曲不是许仲骞的作风,谁不知道他是个标准的工作狂呢!除了工作,只有罗轻轻能叫得动他。上次她就自作多情过一次了,她以为他专程开几个小时车来给她送甜点,结果人家是为了送罗轻轻。
      “轻轻从古建院离职了,你知道吗?”她问他。
      “知道。”
      “我猜你也应该知道了,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她跟我说,她想继续读书考研。我觉得这是好事,她在工作中容易胆怯,不够自信,确实需要再充实一下自己。”
      许仲骞笑了笑。
      时雨不解:“你笑什么?”
      “以前你总是说,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三句话不离罗轻轻。现在好像反过来了,是你一直在提她。”
      时雨心头一热。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赶紧解释:“她好歹跟了我几个月,又是我的学妹。我作为领导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没别的意思。”许仲骞把咖啡推到她面前,“快凉了,喝吧。”
      时雨接过咖啡。雨声夹杂着她心跳声,她知道,她心里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那团火焰又被点燃了。炙热来得如此轻易,而她如此不堪一击。
      许仲骞帮她把窗户关上,他说:“这里温度比恒洲低,再过一个月怕是要下雪了。你身体不是很好,少开窗。”
      “不过十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得跟我姐一样啰唆了。”
      听到她提时年,许仲骞的表情立刻变了:“你姐姐也是为你好。”
      时雨嘲笑他:“许博士还真是高风亮节,我姐有多讨厌你,你难道不知道?她可是天天变着法子说你坏话,你倒好,每次都帮她在我这儿做说客。”
      她当然知道时年是为她好,这一点何须许仲骞来说。她只是没办法听进去时年那些话而已,就好比时年也不会因为她而放弃嫁给Karun一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雨势渐小,水滴从瓦片滑落,滴在楼底下的石板路上,滴答滴答,不绝于耳。
      时雨已经三天没好好吃饭了,许仲骞的餐送得很及时,吃了这一顿,她顿时觉得自己又有心情工作了。她主动跟许仲骞聊起普济寺的事,征求他的意见。
      许仲骞很保守,他这几天查阅了珜曲的地方志,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在过去那个动荡的年代,珜曲也深受战火影响,保存下来的资料不多。为今之计,他只能以珜曲镇为中心,辐射到四周十几公里,把这一代的地势都考察一遍,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这几百年生活在珜曲的居民的迁移轨迹。
      本来还算浪漫的久别重逢,没过几分钟,迅速演变成了一个工作局。好在二人聊得挺开心,并没有破坏重逢应有的喜悦。这样的独处时光曾是时雨梦寐以求的,她恨不能马上和叶晓萌分享这个好消息。她的感情琐事,叶晓萌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也是唯一倾诉对象。
      叶晓萌像是和时雨心有灵犀似的,时雨一想到她,她的电话马上打来了。
      “我最爱的大美女时雨小姐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家想你想得紧呢,你呢,想人家了吗?”
      时雨笑得差点呛到,回答:“想啊,想得不行呢!我爸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来吗?”
      “时院长这两天忙着呢,没空搭理我。不过也好,我和蒋铭韬两个月没见了,他暂时离不开我,这几天我得好好陪陪他,给他做几道拿手菜。干我们这一行太不容易了,谈个恋爱都聚少离多。还好蒋铭韬脾气好,我小学同学就因为经常被派去出差,最近她老公一直跟她闹离婚呢。”
      得,又开始秀恩爱了。
      时雨实在懒得接茬,要不是许仲骞就在她旁边站着,她肯定心里发酸。从小到大她就没感受过恋爱的滋味,偏偏她这位助理是个恋爱脑,平时聊天也是几句话不离男朋友。她一直很想见见,这个蒋铭韬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把叶晓萌哄得服服帖帖的。叶晓萌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小女生,她母亲是恒洲大学的教授,父亲是省物理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她骨子里就有着严谨的基因。
      “时雨姐,你在听吗?”没听时雨回话,叶晓萌问了一句。
      “听着呢。您还有什么指教?”
      “我刚听说个八卦,你有没有兴趣听呀?”不待时雨回答,她自己就很有兴趣地讲了下去,“邱易唯谈恋爱了你知道吗?这人啊,亏我还以为他心里装得全是你呢,结果没几天他就琵琶别抱了。我也是刚看到热搜推送,啧啧,真没想到,他女朋友居然是蒋铭韬最喜欢的女演员!就是那个热播剧《第一次爱上你的时候》的女主角,夏蓝蓝。”
      时雨面红耳赤。她什么时候跟邱易唯扯上关系了?邱易唯跟谁谈恋爱关她什么事?出于心虚,她看了一眼许仲骞。
      果不其然,听筒声音太大,叶晓萌说的话许仲骞一字不落全听进去了。他好整以暇看着她,笑得有些戏谑。他一个地研所的博士,从来都是正儿八经的,时雨何曾见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她不知道叶晓萌的狗嘴里接下来会吐出什么样的象牙,赶紧阻止:“第一,我和邱易唯只是工作关系,你别乱给我扣帽子;第二,他跟谁谈恋爱,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你当八卦讲给我听就行了,别瞎发挥你的想象力;第三,叶晓萌同学,珜曲的工作还没结束,你是不是该把回来的日子定一定了?别一颗心只想着谈恋爱。”
      叶晓萌觉得不妙,时雨这反应似乎有些不太对。可她没弄明白局势,以为她只是错把时雨和邱易唯列为一对,惹得这位小祖宗不高兴了。谁不知道时雨一颗心全系在许仲骞身上呢?
      好吧,她将功补过,马上转移话题:“好好好,我错了,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许仲骞那个王八羔子,我以后不开你和邱易唯的玩笑就是了!对了,昨天上午我还见到许仲骞了,我陪时院长去地研所交接工作,听说他们所里好像要派他来珜曲。啧,真是冤家路窄!”
      “我知道。”
      “你知道他要去珜曲?这你都知道?”
      “他就在我旁边,你刚才说的话他也全都听到了。”
      叶晓萌心里咯噔一下。她努力回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然而她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横竖她没说什么好话就是了。既然如此,她还是赶紧滚吧。
      “你们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电话迅速挂了。
      时雨又好气又好笑。她向许仲骞解释:“晓萌一直这样,心比脑子大,就喜欢乱开玩笑。你别介意。”
      “看来我在你助理心中的形象也不怎么样。”许仲骞自嘲。
      时雨不敢告诉他,他岂止是在叶晓萌心目中不怎么样,他在整个古建院名声都不怎么样,什么花心萝卜啊,脚踏两只船啊,用情不专啊,可都是扣在他头上的帽子。
      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就这事再说下去。时雨摆弄着咖啡杯,许仲骞在书架前踱步,随意拿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许久没这么跟他独处了,时雨显得有些拘束。她翻开手机,回了几条未读消息,其中有邱漓发来的。邱漓说,她和她喜欢的人已经在一起了。
      时雨给邱漓发了祝福,又顺手点开了朋友圈。邱漓半个小时前发了一条: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配图是她和男朋友握在一起的手。
      多好的消息啊。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不都应该去享受自由和恋爱吗?只有她天天被困于斗室,和数不清的资料文献打交道。就连她的工作狂父亲都说,她不该太沉溺于工作,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以前她总不以为然,因为耽误她终身的不是工作,而是许仲骞。如果对方不是许仲骞,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不知是不是受叶晓萌和邱漓的影响,她忽然很渴望能像她们一样,坦然享受她应有的生活。不是许仲骞又如何呢?她不该拥有除了他以外的爱情吗?
      若是他,当然更好。若不是他,她也应该努力让自己过得好。这些道理,时年早在很多年前就告诉过她。曾经的不以为然,如今的满心赞同,这或许就是成长给予她最宝贵的馈赠吧。

      雨势渐弱,却也不算小,仍然能在地上溅起水花。
      许仲骞查了天气预报,预计下午四点左右雨会停。他和时雨商量,等雨停了之后再去彭桥附近观察一下,看看那边的地势和植被情况。先前他只是在照片和资料中见过这座已完整修复的古石桥,并未实地考察。而他今天刚下高铁就直接来了时雨的公寓,也没顾上去和文物局的人打招呼。
      聊完工作,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时雨试图打破僵局:“你怎么不带你助理来?叶晓萌和男朋友小别胜新婚,暂时还不想回珜曲。过两天雨就该下完了,晓萌不在,你身边也没助理,很多勘测工作光靠我们俩是没法完整做记录的。”
      “我助理刚离职。”许仲骞言简意赅。
      “为什么?”
      时雨认识许仲骞的助理,是个斯斯文文的眼镜男生,叫吴克飞。他跟了许仲骞至少七八年了,当年还跟许仲骞一起救治过被盗猎者伤了的黑颈鹤,两人的情谊非同一般。而他对许仲骞的崇拜,比起叶晓萌对她,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个月前时雨还在地研所见过吴克飞。他怎么说走就走了?他就这么一走了之,许仲骞应该很伤心吧?
      “国外有个项目给的薪资非常丰厚,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离开。上周刚办的手续。”
      时雨唏嘘。在她眼中,吴克飞是一个只要许仲骞不赶他走他就必定生死相随的人,他说过,他的理想是接许仲骞的班,成为地研所下一个青年科学院院士。可是现在,就因为一笔高薪资,他转头就离职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看到时雨的反应,许仲骞宽慰她:“没什么,人各有志罢了,理想和现实不可能一直平衡的。吴克飞其实也不容易,他有他的家庭拖累。你不缺钱,可能不太懂这样的烦恼。”
      时雨确实不懂。她的家庭虽然算不上特别富裕,但起码从没为钱发过愁。时年嫁给Karun后,他们家生活质量一跃千里,她也是去年才知道,时年在非洲给她留了不少资产。时年这么做无非是希望她能有更足的底气去面对一切,她是她最疼爱的妹妹,从小相依为命,不分彼此。
      不过许仲骞有一点说得不对,“钱”之一字的意义,她是明白的。因为在两年多以前,她遇见过这样一件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很想分享给许仲骞:“关于这点,我有个经历想分享一下,你有兴趣听吗?”
      “当然 。”
      “几年前我被派去西北,协助做当地古墓葬群测绘项目。我在那儿认识了一对靠种瓜果蔬菜为生的夫妻,他们的瓜田离我每天上班的地方不远,久而久之我们就熟悉了。农人淳朴善良,对我们很热情,他们夫妻俩经常切好西瓜端来慰问我们项目组的工作人员。直到项目结束,我和他们依然保持联系,成了很好的朋友。一年后他们生孩子,我去参加了满月宴。碰上当地丰收,他们会给我寄特产,我逛街看到好看的小孩衣服,也会买来给他们的宝宝寄去,逢年过节还也会给红包。我们这种 ‘你来我往,不求回报’的关系,算是很纯粹的友谊了吧?”
      许仲骞点头。
      “我们相识一年多的时候,孩子的爷爷脑血栓住院,需要一笔不小的手术费。偏偏不凑巧,他们家那片本可以丰收的西瓜地,不知是不是因为夫妻俩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遭到了严重破坏,地里所有西瓜都被砍了一刀。为了凑医药费他们不得不节衣缩食,四处找亲戚朋友借钱,后来也难以启齿地找到了我。我不忍心看老人和孩子受苦,反正我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就借了十万给他们。”
      许仲骞想起了什么:“这事我好像听叶晓萌提过。”叶晓萌为了时雨在许仲骞心中的形象能加分,委婉地把这事说给他听过。
      时雨意外,却没感到吃惊:“哦,晓萌去年和我们同事一起去西北出差,她听说过这事。”
      “后来呢?”
      “我借出的这笔钱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夫妻俩多次向我道谢,说一年后一定连本带利还我。我说利息就不用了,能帮到他们就行。
      “我忘性大,跟他们联系不算频繁,渐渐地就把这事忘了。今年年初,晓萌提醒我,说他们去西北开会的时候碰上那对夫妻了,他们的生活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不仅家里老人的病康复了,农产品生意也好了很多,还刚买了一辆代步车。我工作忙,没怎么关注这事,晓萌就以我助理的名义,带着他们给我的借条要债去了。
      “谁曾想到,夫妇俩很为难,说他们只是看上去上过得不错,其实还欠了不少钱,暂时还不了我。晓萌脾气硬,知道他们是在找借口,于是不依不饶找了他们几次,每次两三万地要。到了我去肯尼亚前几天 ,她才把钱全要回来。”
      说到这里,时雨满脸无奈。其实她原想着,如果钱真的要不回来,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损失,就当是相交一次的付出了。她曾经真心当作朋友的人能过得好,她并不可惜这十万块。
      可惜出乎她的意料,那对夫妇却不是这么想的。自从叶晓萌把钱要回来,他们对时雨的态度完全变了。时雨偶尔主动联系,他们爱搭不理,态度冷漠,后来干脆拉黑了她。
      许仲骞错愕。他猜到了故事的发展,却没猜到结局。
      “你说,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刚认识的时候,他们真诚待我,我接受好意,投桃报李。他们有难的时候,我伸出援手,不求回报,一分利息都不需要他们还。等他们摆脱困境,超时一年多却也没想过要履约还钱。这原本就该属于我的十万块,我不好意思开口,我助理帮我要了回来,他们却觉得是我对不起他们。”时雨笑了笑,“就像你说的,人各有志。我们或许不懂钱在一定时机的重要性,但对于很多人来说,钱远远超过了他们内心最初的坚守。”
      许仲骞听出来了,时雨是借自己遇见的旧事来安慰他。她说:“很多事本就是无解的。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都是非黑即白,只是大多数时候人们无法判断究竟是黑还是白。又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在乎。”
      “没想到勾出你这些不好的回忆,抱歉。”许仲骞自责,他看得出来,时雨对这两个朋友还是很在意的,时隔这么久提起这事,她还是一脸惋惜。
      “也不算不好的回忆,相反,我挺感激的,和他们做朋友的那段日子我很开心。我朋友不多。”
      故事到这里并没结束。再后来,时雨用办公室电话给那对夫妻打电话,她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拉黑,她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可是得到的答案让她很吃惊。
      他们对时雨说:“你是文化人,你应该明白,一无所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以后再失去。我们家穷,好不容易改善了生活,你突然让我们把钱拿出来,我们只能到处去借钱,这让我们又回到了老人刚生病时候的窘迫,刚抬起来的头不得不再次低下!我们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感激你?这十万块钱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经常看你的朋友圈,你平时吃的用的都不便宜,而且还有闲钱和时间全世界度假旅行。既然你不缺这个钱,又何必为难我们,非得让我们现在就还呢?再等几年不行吗?我们做了那么久朋友,你觉得我们会赖账?”
      听到这番话,时雨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真的做错了吗?
      许仲骞听她说完,大笑起来。他很少这么爽朗地笑。他摇摇头:“你还是老样子,容易钻牛角尖。这些本就不该是你考虑的事,你有没有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做了善事还给自己增加负担。”
      被许仲骞夸善良,时雨很开心。可她同时又觉得奇怪,她不知道许仲骞那句“老样子”是什么意思。许仲骞对她的了解,似乎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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